第二十一話一天
大陸公歷346年5月10日,法倫西,卡烏內斯庫。
進入5月份後,法倫西的氣候開始乾燥炎熱起來。與之同來的自然是用水量的急劇增加,不過今年出了一點小問題。王都輸水道的某段暗溝因為地下水流的變道,導致下部地基被流水掏空,結果發生了部分坍塌。這個事故直接導致了供給300戶居民的14個供水點斷水。雖然這只是一個小事故,但隨後暴露的問題卻讓人不得不撓頭。市政工程處的工人和官員裡,居然沒有一個人能看懂前朝留下的輸水道圖紙,所以到底哪裡的暗溝損壞也無從查起。
事情拖了3天後,被憤怒的民眾直接捅到了宰相那裡。市政工程處的負責官員自然少不了一頓呵斥,但呵斥解決不了問題。索格蘭德知道大圖書館裡肯定保存了關於工程方面書籍,不過他目前正在起草一份重要的文件,實在沒工夫去對付這事,而能看懂大陸公語的人實在太少(能說的都嫌少)。
「拉爾森最近有在好好進修大陸公語吧,就讓他去對付,一星期之內給我解決問題。」最後,實在找不到人手的宰相大人發出了這樣一道命令。
「琉斯大人!」接到命令的拉爾森氣急敗壞地衝到宰相辦公室。「我是驃騎兵軍官,是一個法倫西堂堂正正的軍人,我怎麼可能去處理這種要深奧學問的事情?」
「噢,原來是這樣啊。」索格蘭德從文書堆裡抬起頭瞥向拉爾森,如果是第三軍團的人,這時就知道應該立刻向後轉,然後告訴索格蘭德自己剛才說的都是在放屁,再飛速逃離。然而拉爾森沒有這個經驗,所以他還等在那期待宰相大人良心發現。
「既然如此,那放任您屢次三番地去打擾拉伯雷小姐真是沒必要的事情了,看來她並不適合做您的老師。今晚開始,到我這來報道吧,我很樂意指導好學如閣下的。」
「呃……琉斯大人新婚燕爾,我去冒昧打擾不甚妥當……」
「嗯?」
「我會盡快把問題解決好的。」拉爾森僵直地行了個軍禮,大聲說完後立刻轉身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宰相辦公室。
不過,拉爾森在狼狽逃出來後的10分鐘,突然發現索格蘭德其實是給了自己一個非常好的借口去更加多多地打擾拉伯雷小姐。
「看來,應該把這條也加進去。」索格蘭德目送走拉爾森後,又看了看斷水地區民眾送上來的投訴文件,再把目光移向自己正在起草的東西,自言自語道。
在中午用過簡單的午餐(麵包加白開水)後,宰相大人的辦公室迎來了今天的第二位訪客——傑恩貝塔校官。
「您好,貝塔校官。」索格蘭德放下手頭工作,稍微清理一下自己的辦公桌。
「您好,琉斯大人。」
「請坐吧。」傑恩行了個禮後依言在索格蘭德對面坐下。
「怎麼樣,今天應該是來交我佈置的『作業』的吧。」
「是的,閣下,請您過目。」傑恩遞上了一卷羊皮紙。
索格蘭德向前探出身子,接過了羊皮紙,展開仔細閱讀起來。
5分鐘後,他大致瞭解的主要內容,於是他放下紙卷,說道:「貝塔校官,首先如您的報告上所說,羅梅達爾已經壓制了那維所有的部落。那麼請你具體談一下情況吧,你這裡還提到了梅布列斯的魯爾因為刺殺羅梅達爾未果而被處刑。就我所知,魯爾可不是一個莽撞行事的人,既然他敢刺殺自然是有相當的把握。」
「那麼請容我詳細的講一下……」
4月24日,也就是「窪地之戰」的翌日。羅梅達爾和他的盟友在沃爾谷地集結在一起,準備商量內亂之後,那維到底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出乎他們意料的事,雅利奧托的法利魯卻首先派來了使者表示降服的意思。羅梅達爾接受了對方的和解意願,表示如果雅利奧托部能過遵循他所倡導的秩序,那他們仍然能保有原來一切的權益。
處理完雅利奧托的事情後,眾人就開始等待另外一個部落的消息。同樣讓他們吃驚,梅布列斯的魯爾也派人傳話來表示請降,並聲稱他砍下了拒絕自己的和解提議,一心頑抗到底的美拉弗族長——哈根森的首級。以此來表示自己的臣服之心,而且願意當眾宣佈擁戴斯達爾繼承梅布列斯族長的位置。
聽聞這個消息,眾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即使哈根森是一個鐵桿的反羅梅達爾者,但魯爾這樣背棄原來盟友的行為,依然是讓人感到不齒的。立塞達爾並不這樣看,他覺得魯爾的轉變未免也太快了一點,然後誰都清楚他的秉性,所以他做出類似的舉動倒也未必是不可能。不過,立塞達爾並不想現在就建議羅梅達爾拒絕接見魯爾,至少如果魯爾真願意當眾表態,那麼梅布列斯的繼承問題將省掉許多麻煩。
魯爾提出要當眾把哈根森的首級獻於羅梅達爾鑒定,這也被同意了,畢竟大家都想確認哈根森的下落。
之後的情況也很簡單,魯爾想趁羅梅達爾觀察首級時行刺。他很有創意的在哈根森頭顱的喉嚨裡藏了一把匕首,計劃當時直接從頭顱的嘴裡抽出來就要直接抹羅梅達爾的脖子。不過似乎這個主意太過新穎了,魯爾在抽匕首時多花費1秒鐘多。而就是在這短短的1秒多的時間內,格龍夏爾和德魯爾同時用一個前撲,將他制服於地上。
然而,單純的刺殺羅梅達爾未遂並不能在全民大會上判決魯爾死刑,頂多只能將其流放。因為魯爾還有「血親復仇」的正當理由,雖然全民大會上早就判定羅梅達爾不必為殺托夫丁而負任何責任(戰場上不能忤逆部落聯盟首領,否則首領有權處罰忤逆者,羅梅達爾雖然做過了頭,但當時依靠著立塞達爾和格龍夏爾的辯護,全民大會判定他不用負責,但需要補償梅布列斯)。但「血親復仇」依然會得到長老們的同情和尊重。
顯然,這也在魯爾的計算之中。可惜,他最終漏算了一招。西蒙娜當場揭發了他謀害格倫霍姆和自己兄弟的事實,並且承認自己是他的幫兇。單純揭發會被詭辯為誣告,但西蒙娜自首為幫兇,那全民大會就完全有理由相信西蒙娜的證詞。加上立塞達爾及時舉出了幾個月前發現的其他佐證,魯爾因此被判處了死刑,由格龍夏爾親自來執行。
「那維第一的勇者」帶著滿腔的憤怒,用一塊巨石把兇手的腦袋砸成了一灘血肉碎片。西蒙娜作為幫兇,同樣格龍夏爾有權利要求處死她。不過,似乎斯達爾向格龍夏爾為他姐姐求過情,格龍夏爾並沒有馬上給對方任何承諾。他走到西蒙娜身邊,把她仔細端詳了起來。
「尊敬的格龍夏爾,行使你應該享有的權利吧。」西蒙娜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格龍夏爾的狐疑神色在臉上停留了很久,最後,他大聲向眾人宣佈:「諸位,我決定寬恕托夫丁的女兒,因為她的勇氣。這種勇氣不同於在戰場上的勇氣,甚至比戰場上的勇氣更可貴。所以我決定原諒她當時的怯懦。」此話一出,全場一片嘩然。沒有人比斯達爾更感到高興的了。
隨後,格龍夏爾的話讓大家更為驚詫,「托夫丁的女兒,你還是一位純潔的姑娘,如果你不嫌棄一個拖著孩子的鰥夫的話,能不能接受我向你的兄弟提親呢?」
西蒙娜聽到此話,整整在那裡呆了有5分鐘。要知道從地獄一下子到天堂,任何人都需要點時間來適應的。
「能夠得到您的垂青,是所有那維姑娘的夢想,尊敬的格龍夏爾。」西蒙娜低下了她的娥首。
「以殺戮作為開端,以婚禮作為結尾,不是一件挺不錯的事情嗎?」立塞達爾笑著對羅梅達爾和德魯爾說道。
「主要情況就是這樣,琉斯大人。」
「很好,那麼另外一件事情呢?」
「關於去年年初的兩次王宮入侵事件,第一次已經可以確認是前任宰相撒納丁皮耶羅的謀劃,不過似乎他當時並非是想刺殺國王。」
「哦?」索格蘭德揚了揚眉毛,「你的分析依據在哪裡?」
「不是我的功勞,而是一位同僚的推理結論,他把分析過程和依據寫在這裡了。」傑恩把一張羊皮紙遞上。
索格蘭德接過紙張,仔細閱讀起來。這是一份非常詳實的分析報告,作者甚至多次在當時的現場進行了多次的復原實驗。最後的結論是:在琴娜發現那名入侵者時,對方應該是瞄準著索格蘭德所在的方向。所以對方的目標肯定不是國王,也很可能不是現在的宰相大人。對方目的最有可能只是襲擊索格蘭德身邊的某個不確定目標,以製造某種混亂場面。
看到這裡,索格蘭德腦中閃過了一個可能,唯一但並不確定。看來當初自己可是被前宰相即看重又看輕了呢。他笑了笑,把這個推斷趕出自己的思緒,把注意力轉向更為重要的方面。
「做出這份分析報告的人是誰?軍階是什麼級別?」
「報告琉斯大人,做這份東西的人名叫安東尼波洛,帕雷洛人,他……他沒有軍階。」
「沒有軍階?」
「根據您的指示,第九軍團可以自主吸收一部份民間人士……」
「我明白了,」索格蘭德擺手打斷了傑恩,「給他秘密授予校官軍階,出任第九軍團參謀長,和你平級,讓他自主挑人,盡快組織訓練出一支合格的情報分析隊伍。」
「是,我明白了。」
「貝塔校官,收集情報固然重要,但情報分析更為重要。希望您能理解我的這個任命。」
「我明白閣下,第九軍團中,頭腦和經驗要比勇氣更為重要。」傑恩站起來接過索格蘭德開除的機密任命書,行了個軍禮,準備離開。
「等一下,貝塔校官,還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
「是什麼,閣下?」傑恩有點疑惑。
「從這次您交代的結果來看,第九軍團已經可以完全獨立運作了,這點我先要恭喜您。
我下面說的,請您要時刻牢記,這是第九軍團的最基本原則,違反者將失去待在這個部隊裡的資格,嚴重的會被毫不留情地清除掉。這是非常嚴酷的,甚至沒有人性的,您要明白。」
「是的,閣下,我在聽著。」傑恩不自覺又正了正身子。
「從您走出我這扇門的那刻開始,第九軍團就只對女王陛下一個人負責。也就是說,雖然你們有一定的自主行動權,但是要對國王絕對地服從。所有的行動結果和機密情報,唯一、直接、迅速地向女王陛下一個人報備。再沒有陛下允許的情況下,不能對系統外的任何人透露絲毫,這個系統裡只有兩方——國王和第九軍團。這個是第九軍團的第一原則,優先於其他任何規則,違反者的下場我前面已經說了,您明白了嗎?」索格蘭德說以上話語時,站起了身子,語氣異常地冷酷。
傑恩甚至覺得,如果自己當時表示出絲毫的猶豫,可能會被宰相大人當場手刃掉。所以,他非常迅速回答了是。索格蘭德看來很滿意他的反應,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又開始埋頭工作。
傑恩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背部已經被冷汗給浸透了,在恢復了正常狀態後,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您也不在這個系統內嗎?」
索格蘭德聞言慢慢地抬起頭,傑恩在這個過程又是一陣緊張。不過,索格蘭德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耐煩,簡短地回答:「是的,除非我被調去當第九軍團的指揮官。」
「下官明白!」傑恩行了軍禮,「下官告退,直接去向陛下報備此次調查結果。」
「好的,您去吧。」索格蘭德向他微笑了一下,繼續工作。
半小時後,在國王的書房裡。
「琉斯卿,是這麼和你說的?」
「是的,陛下,應該說是對我和第九軍團下了死命令。」傑恩回答道。
「索格蘭德也有這樣頑固的地方,情況我清楚了。」瑪格麗特坐回自己的座位,撓了撓腦袋,突然眼睛一亮,她想到了一個很容易的方法。「貝塔校官!」
「我在這裡,陛下。」
「琉斯卿說了從今往後第九軍團只聽命於我一個人是嗎?別的任何人都不能干涉是嗎?」瑪格麗特支撐在書桌上,前傾著身子問道。
「是的,陛下。」
「那好,你就記住這條命令吧,我特許第九軍團和索格蘭德琉斯共享情報資源,第九軍團有義務把最新最重要的情報優先通報他。就這樣通知他吧。」瑪格麗特揮揮手,示意傑恩快去把這個命令傳達給索格蘭德。
傑恩行禮退了出去。不過,到了索格蘭德那裡,被告知,除非看見正式書面文件,否則索格蘭德是不會承認這道命令的合理性的。當皮球再度被踢回女王陛下那裡時,瑪格麗特立刻就起草了一封正式書面命令。不過,當年輕的女王寫完命令,才想起來,由於她還未成年,命令上如果沒有總司令官和宰相的雙重署名認定,那是無法生效的。
「又被老師給算計到了。」女王一邊不甘心地念叨道,一邊喪氣地把剛寫好的命令給刮掉。
宰相大人顯然是沒有下午茶這個節目的,本來是確實是有這一項的,但後來由於女王陛下下午的課程主要是大陸公語、修辭學、邏輯學、數學、幾何學。而這些課程自從拉伯雷父女出仕後,都是去大圖書館,由拉伯雷小姐來給她上課,並不需要來索格蘭德這裡報道。因此,就被宰相大人以節約開支為由而砍掉了。
王宮的內務首長在此問題上處於夾心麵包的悲慘遭遇,一邊是面對著宰相大人不斷地緊縮銀根,砍掉一切可以砍掉的關於他自己的花費;另一邊是女王陛下,不斷地要求內務部照顧好宮廷裡的每一個人,尤其是工作繁忙的宰相大人。所以,內務首長的夫人近幾個月內,發現自己的丈夫禿頂的趨勢越來越不可逆轉了。
不過在下午茶時間內,又有人來打擾他了。
「龍騎特送的緊急軍情,琉斯元帥。」一名禁衛軍士官走了進來。
「總司令官閣下已經過目過了嗎?」索格蘭德接過文件時問到。
「已經批示過了,特別來徵求您的意見,因為是格累斯頓方面送來的。」
索格蘭德攤開紙卷閱讀了起來,內容很簡單。根據5月5日的偵查,伊比利亞軍開始在姆爾亞特山谷口築城,但是進度不是很快。顯然,在這個季節對方無法抽調出太多的勞動力。但是,伊比利亞方面的兵力並不弱,至少有包括5000到10000名的赫爾茨步兵;3000到5000名的齊格納長弓手;數百名齊格納重騎兵;其他一些伊比利亞騎士部隊在內的大約6萬人的軍隊。
法倫西方面,格累斯頓駐紮有卡爾霍林的第三軍團28000人,還有一些地方警衛隊。不過總兵力應該只有對方的一半。
亨利元帥的意見是可以嘗試做出試探性攻擊,索格蘭德卻不這麼認為,如果只有伊比利亞人,他會建議霍林直接殺過去趕走他們。但是,現在對方卻有赫爾茨和齊格納的僱傭軍。尤其是那3000到5000名齊格納長弓手,在姆爾亞特山谷口那樣的地形,即使換帕米斯驍騎兵來也未必能夠突破其防禦。所以他批示的意見是嚴密監視,力求獲得僱傭軍的詳細情報。
「立即轉給女王陛下,另外,通知總司令官,晚飯後,請與我一起就此事覲見女王陛下。」
「是,元帥閣下。」
「在戰爭之前,我們需要的是和平;在戰爭之後,我們需要的依然是和平。」索格蘭德默念了這句古老的亞爾提卡特諺語。
關於「超女唐笑闖哨事件」,不知各位是否有所耳聞。就像我以前說的那樣——「死去民主的外皮必然會被某些醜惡的生物披到身上」,而這個醜惡生物已經公然披著這個外皮招搖過市了,真是可悲可笑可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