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星空下的舞步(上)
如同少女細眉般的下鉉月已經漸漸沉向西邊,在失去月色後,晴朗的天空中依然閃爍的群星能夠提供足夠的光亮,使得本來印在地上的斑駁的樹影僅僅是變得有點模糊而已。在道路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把這深夜的寂靜踩得粉碎。
「逃亡」這個詞在西澤爾的詞典裡只不過是刺激和浪漫的一個具體表現而已,更何況是像現在這樣的情況。如果他沒有猜錯,他身後有大陸上最精銳的騎兵部隊,以及整個大陸上數一數二強的男人,這樣一股強大的勢力在背後追擊也同樣是令西澤爾異常興奮的因素。當然對西澤爾來說,最主要的是他能夠成功把懷中佳人從眾目睽睽之下帶出來,這是他此次冒險的最重要目的。
西澤爾低頭望向琴娜,這已經是今晚他不知第幾次忍不住來欣賞琴娜的容顏了。細潔白皙的皮膚,絲毫都察覺不出曾經經歷過的風雨;緋色嘴唇,即使沒有上過唇彩卻依然吸引人;至於其他出色的地方,我們在前文中已經提及過多次,所以就不再多做累述了。西澤爾如果不是想到現在是在顛簸的馬背上,他做出逾越的舉動有可能弄疼懷中的佳人的話,依照他的性情現在肯定會忘乎所以地一親芳澤了。
距離興致高昂的貝爾特朗伯爵大約有不到1法裡的地方,法倫西的宰相大人正在怒氣沖沖地趕路。像卡烏內斯庫這樣的大城市,如果不是在戰時,晚上關閉城門的時間比較晚。因為來往此地的人比較多,許多人很晚也會趕路進城而不是在城外歇息一夜,所以西澤爾很輕鬆地就通過了城門。這點讓索格蘭德非常地惱火,因此他一邊在追擊一邊在思考是否以後要在這方面有所加強,但這種新的治安措施就算要實施,還得和各界開聽證會,還要……我這是在想什麼呢?都這個時候了。索格蘭德甩了甩腦袋,把這些並非當務之急的東西趕出自己的思維。
對西澤爾貝爾特朗早就有所見解,但確實沒有想到他能夠如此大膽地做出這樣的行動。假如這次是在戰場和他較量,我豈不是就要處於下風了?看來以後對任何一件即使只有微小可能的事也要做好萬全的準備。索格蘭德又將思緒轉到另一個無關目前痛癢的方面。雖然他的自我檢討頗為正確,不過唯一沒考慮到的是,西澤爾如果不是為了心愛的女人的話,根本就不會冒這種險。
琴娜我是決不會讓給任何傢伙的。索格蘭德最後默念了一句,催促著馬快些趕路。宰相大人的運氣不錯,貴族們總是有些人喜歡好馬的;而另一方面,他的騎術也是重要因素,這個年頭,沒有多少人能騎無鞍無蹬的馬如此安穩得了。
撇開個人,在今天晚上的這次追擊中又一個意外因素被加了進來,而意外則來自為了和13軍團對抗而同樣在城外集結訓練的第一軍團。
已經進入戰備狀態的第一軍團現在把13軍團完全當成了假想敵,奧依菲和拜歐活夫將官一心想要贏下預定在本月15日開始的對抗演習,所以命令部隊早早地進入戰備狀態。而此刻,剛結束了一天訓練的奧依菲集合了校官以上階級在做沙盤推演。就在這個時候,斥候送回了一份偵察報告。
「什麼?13軍團的驃騎兵全線出動,出動意圖不明?今天和明天的出勤報備上都沒有這次行動啊?」奧依菲詫異地問道。
「你們觀察下來,對方的士氣如何?」拜歐活夫問道。
「他們的士氣非常高,表現得異常興奮。」斥候如實地回答道。
第一軍團的將校們互相小聲交流了一下,奧依菲也開始一臉嚴肅地盯著沙盤。斥候不明白為什麼氣氛一下子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而長官們也變得似乎是如臨大敵。
「各位,你們怎麼看?」奧依菲把原本握在手中的教棒往沙盤上一扔。
「桑特羅大人,雖然演習是預定在5天以後,但是我們都知道蘭芳特上將這次背後給予支持的是宰相大人。以琉斯元帥以往用兵的做法,提早讓13軍團做出某些佈置是很有可能的。而且琉斯大人自己也不是和我們雙方通氣時說了嗎?這次對抗務必要逼真,可以不擇手段,只要能把對方打趴下即可。所以說,對於13軍團的異動,我們絕對不能聽之任之,一定要給予反應才是,否則我們很有可能未戰而先敗。」拜歐活夫將意見總結後上報。
奧依菲在那裡來回踱了幾步,回過身來雙手往沙盤上一撐,大聲道:「戰場上沒有什麼規則,既然如此,我們決不能因為是演習而給對方任何機會。集合第1、第7、第10驃騎兵團,由拜歐活夫將官率領出擊,伴隨敵軍驃騎兵。其餘參加演習的部隊緊密監視對方的營地,我們可不能讓新成立的軍團給超過去了,巴蘭克格累斯頓留下的傳統決不能丟失在我們的手中。各位出去準備吧。」
「是,軍團長大人!」將校們整齊地行了軍禮。
於是乎,第一軍團的人摻和到了這次已經變得亂糟糟的追捕行動中來了。
而被他們當做假想敵的13軍團的驃騎兵們,正按著平時訓練的索敵模式在地毯式地跟進搜索劫持自己軍團長的傢伙。他們以一分隊6到12個人的模式分組,每組相距大約三分之一法裡的密度行動,如果西澤爾想要躲藏的話根本是逃不出他們的手心的。
而阿魯迪娜所率領的龍騎士也在嚴密地監視天空,因為根據推斷,對方很有可能在王都郊外某處藏匿了飛龍。但是如果西澤爾成功升空的話,怕是法倫西人也未必真敢把他打下來,因為這樣很可能龍死人亡。
海德爾平原上的夜空現在已經完全是星星的海洋了,疲倦的瘦弱的月亮退出了這個璀璨的舞台。原本顯得深沉的夜色此時變得有些空靈剔透起來,準確地說現在已不是午夜而是凌晨,距離天空的統治者的升起還有區區幾個小時而已。西澤爾奮力地揮動了馬鞭,他必須在天亮之前趕到藏匿飛龍的地方,否則他能夠成功起飛的可能性將變得非常渺茫。
幾分鐘後,西澤爾感覺到琴娜的身子似乎有些掙扎,看來是快要醒過來了。這倒是在西澤爾的預計之中,以琴娜的體質,應該是要比普通女性要醒得早。西澤爾這次出發可以說幾乎是臨時起意,所以迷香之類的東西他沒有時間準備,不過似乎他一向也沒有使用這類東西的習慣和必要。
琴娜秀美的額頭緊皺了起來,腦袋微微左右搖晃了一下,隨後上身猛地一僵直,睜開了眼睛。西澤爾看見她略是喘了幾口氣,看上去似乎感覺很糟,而等到琴娜轉過頭來時,立刻表現了感覺更糟的表情。
「我可愛的小貓咪,睡醒了嗎?」西澤爾祭起了他招牌式的笑容。
「本來我大概會趁此一覺睡到天亮,不過在閣下的懷抱中似乎會做相當糟糕的夢。」琴娜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反剪在背後綁住,於是又加上了一句:「如果是在索格的身邊,我肯定是能安穩地和美夢相伴到天明的。」
西澤爾聽到後面一句的不悅是顯而易見的,他馬上勒停了馬,抬起琴娜的下巴,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吻上了對方的唇。琴娜睜大了眼睛,因為來不及反應,所以被對方把舌頭給伸了進來。不過3秒鐘後,當琴娜緩過神來後,立刻活動了自己的頜骨。
西澤爾悶哼了一聲,把頭猛地向後一仰。
「你想殺了我嗎?」西澤爾這句話說得含糊不清,顯然是被咬疼了。
「這是閣下自找的,算你走運,沒有咬斷。那樣以後你就沒有機會用你那張嘴去講花言巧語欺騙女性,也沒有機會用那根舌頭去輕薄別人了。不過,我大概要噁心好一陣子。」
「哦,原來琴娜是怕我以後會去花心啊,放心,只要你肯乖乖聽話,我會把以前所有的情人都忘記的。」西澤爾捂著嘴笑道,雖然這無助其緩解疼痛。
「不可理喻。」琴娜嘟囔著。
「琴娜,」西澤爾雖然還是吐字還是有些含糊,「我剛才說的是認真的,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我一定會專一的,我會愛你一生一世的。」
「太可笑了,貝爾特朗閣下。」琴娜嘲諷地笑道。
「嘿,蘭芳特小姐,剛才的話我可是第一次對女孩子說,你要相信我。」
「閣下的話是否值得相信,看來我是沒有機會來驗證,因為另一個需要我驗證的男人已經趕上來了。」琴娜依舊保持著微笑。
西澤爾回頭望去,索格蘭德已經進入了他的視野,雖然還不是看得非常清楚,不過對方的殺氣怎麼也能感覺得到。
「我們偉大的劍聖來了,讓我想想,去年劍術大會的時候我去幹嗎了。」西澤爾抱起琴娜翻身下馬,「噢,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我好像還遠在斯卡蘭的王都,那裡的妓院可是彙集了整個世界的美女。」
看見對方沒有繼續逃跑的意思,索格蘭德也勒停了馬匹,但他並沒有立即下來。因為西澤爾可能利用他人的某些主觀臆斷來趁機逃跑,索格蘭德需要一些保守的做法。看著西澤爾溫柔地把琴娜抱到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讓她坐下,索格蘭德相信對方放棄了立即帶著人質開溜的企圖。
「西澤爾貝爾特朗閣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索格蘭德在馬背上問道。
「正是在下,能被琉斯閣下知曉姓名,真是在下莫大的榮幸。」
「如果閣下現在就獨自離開此地,女王陛下和我可以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琉斯大人真是一流的修養,即使是現在這種心情,也還能提出這樣的建議。如果換成在下早就做出逾越的舉動了。」西澤爾戲謔地嘲笑著對手。
「好了,尊敬的宰相大人,為了人世間的絕色,閣下難道不肯屈就下馬來和在下一決高低嗎?如此在美人面前吝惜武勇,日後若被人知道了,豈不是要人嘲笑?」西澤爾說著已經抽出了自己的配劍。
「琴娜的人生應該由她自己來決定,我無權干涉她的意志。對於閣下的想法,我不敢苟同,所以我這次拔劍和您的初衷不一樣,但是卻一定要勝利。」索格蘭德不能謝絕這樣的挑戰,尤其是在自己的國土上,在自己的婚約者面前。
「呵呵,很多人都奢望著和瑪斯塔爾本屆的劍聖酣戰一場,看來我這次運氣真不錯。」
索格蘭德抽出了「牙月」,在空中揮舞了幾下,熟悉了一下感覺。在這個短暫的過程,他開始觀察對手。和穿著禮服追出來自己不同,西澤爾已經在原來的禮服外面罩上了一件寬大的袍子,應該是瑪斯塔爾龍騎士的裝備之一。因為一則在空中會比較冷,二則萬一在低空被擊落,大袍子會提供龍騎士更多的空氣阻力而減少其受傷的幾率。同所有的瑪斯塔爾軍事貴族一樣,西澤爾用的是雙手劍,不過他的配劍比地面騎士的更細長一些。
兩人慢慢地走近,索格蘭德望了琴娜一眼,對方用眼神示意他:給我狠狠地教訓他。索格蘭德會意後笑了笑,西澤爾看見兩人交流,不滿的態度立刻爆發了出來,搶先攻向對手。而另一個原因是,如果西澤爾被對方拖延住的話,後面那幾千驃騎兵顯然是瑪斯塔爾人的不利因素。
「乒」金屬的撞擊聲劃過了寂靜的夜空,索格蘭德輕鬆地擋住了對手的斬擊,手腕一扭就扭轉了形勢,將對方的劍壓在了下面。西澤爾反映迅速,立刻借勢側身,將自己的肘子擊向對手的鼻樑。索格蘭德歪頭躲過,肩膀一抬,將對方的肘擊彈到了半空,然後迅速地把劍刺向西澤爾的左腿。西澤爾抬起右腳踢開對方的劍,使兩人分開,埋身戰他沒有佔到絲毫便宜,明顯地落在了下風。
經過剛才的交手,索格蘭德已經大致清楚了對方的實力了。畢竟是術業有專攻,雖然大家一起上天,索格蘭德九成會被對方擊落,但是論到雙腳落地用劍戰鬥,相信大陸上沒有多少人會是他的對手。
西澤爾重新整頓了姿勢,下意識地瞥了琴娜一眼,只發現這個行動不自由的觀戰者卻是興致勃勃。我可不能在這裡輸掉,龍騎士出生的西澤爾想到,我得利用自己的優勢。於是瑪斯塔爾人和對方保持起了距離,因為他的劍更長。而且他也放棄了任何斬和砍的動作,現在他的長劍開始向蛇信一樣,以連續地刺擊威脅對手的面門。這讓索格蘭德一下子感到了不適應,他要退開西澤爾就會跟進,要突進對方就會退後來保持對自己有利的距離。本來估計西澤爾應該急切地想要結束戰鬥,現在變得如此耐心了,反倒難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