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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五話 女王的下午茶(下) 文 / sogland

    第三十五話女王的下午茶(下)

    拉可秀無聊地坐在馬車內,偶爾掀起白葛布的小窗簾,觀顧一下她應該很熟悉卻又有些生疏了的街景。索格蘭德端坐在她的對面,按著他一般的習慣,現在正在閉目養神。馬車向著前總司令官府邸駛去,在弔唁父親的陵寢之前,拉可秀希望能夠得到母親的陪同。

    瑪格麗特負責在下午帶領遠道而來的希塔洛斯王子遊覽一下南希瓦爾湖,說句老實話,在卡烏內斯庫周圍本來不乏一些人文景點,不過許多有價值或者無價值的東西,在經過了50多年前的風暴後,能夠讓實在的法倫西人看得順眼的的確留下來的不多。相反,本身由於納西比斯後期的糟糕政務而變得蕭條的南希瓦爾湖區,卻隨著新生的國家而逐步找回了原本就屬於這一帶勤勞人們的生氣。

    拉可秀收回了眺望車外的目光,回過來打量起索格蘭德。和一年以前初次見面時相比,索格蘭德的外貌並沒有多大的改觀,這是一個描述客觀事實的結論。但是,拉可秀畢竟身為女性,她的觀察會帶有不少女性的直覺。而現在拉可秀的直覺告訴她,眼前的男子看上去要比一年前更成熟和柔和了。如果硬要打個比喻的話,一年前的索格蘭德就好像是初春時的法倫納斯江,雖然顯示出了無比的力量,但是上個冬天殘留下來的碎冰夾雜在水流中,阻礙著整個河流的流動。然而現在,河流似乎進入了仲夏時節,碎冰早就在外來能量的作用下消失殆盡,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阻止得了它的奔流。那麼帶給這個男子變化的是什麼人呢?拉可秀好奇地思索著。

    索格蘭德睜開了眼睛,因為他感覺到車伕將馬連續地輕輕拽了幾下,顯然目的地已經到了。「親王妃殿下,看來我們已經到了。」

    「是啊,您通知過我的母親了嗎?」拉可秀在馬車最後一下的剎車所產生的震動中這樣問道。

    「前幾日我們派人告知過令堂,說您估摸著這幾天就會到,所以我想她應該是有所準備的吧。」索格蘭德說著,起身打開車門,跳下馬車。當車伕把小階梯從車底抽出安頓好後,索格蘭德像所有有禮貌的紳士那樣,攙扶著拉可秀慢慢地走下來。

    兩人撇下僕從,逕直走向了眼前比較小巧的建築。拉可秀在推開籬笆的小門後,很詫異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像一個普通農婦那樣,從井裡提起滿滿的一桶水,正向著廚房走去。拉可秀用責備的眼神瞪了索格蘭德一眼,甩開對方,提著名貴的裙子向自己日夜思念的母親奔去,那樣子和5年前、10年前、15年前完全一樣。即使她的身份和年齡變了,但女兒的心是不會改變的。

    「媽媽!」拉可秀喊道。

    貝奇夫人身子一僵,像她這個年紀在幹活是容不得半點分神,否則日漸衰老的身體就會失去控制力,就像眼前的景像一樣,滿滿一桶水被打翻在地。清涼的井水立刻就把乾燥的青石板染成了深色。

    「哦,海蘇斯在上,拉可秀回來了,我的女兒回來了。」貝奇夫人扔下水桶,張開雙臂去擁抱衝上前來的女兒。

    「我的孩子,不要哭了,見面是令人高興的事。讓我好好看看,希塔洛斯人把你照顧得怎麼樣?在那裡還習慣嗎?聽說他們那裡氣候乾燥,地裡長不出什麼蔬菜,你在那裡還吃得慣那邊的飯菜嗎?他們好像更喜歡海鮮,你這孩子可是離不開南希瓦爾湖裡的鯉魚的。你從小是被你父親寵大的,現在成了別人的媳婦,就沒有那麼多人會事事遷就你了,唉,我可憐的孩子,再讓我好好看看你吧,好好看看……」貝奇夫人撫摩著女兒的臉蛋,愛憐地說道。

    「媽媽,我一切都很好,卡尼特斯和他的家人們、他們的臣民們待我都很好。我在那裡很快樂。」即使有人不喜歡拉可秀,但毋庸她仍然是個可愛的女兒。

    「那就好,那就好……」貝奇夫人雙手從女兒的臉撫摩到她的肩膀、她的手臂,然後將拉可秀的雙手抓到自己的胸前。

    「父親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哦,是嗎?」貝奇夫人聽到這,放開了女兒的手,轉身去把摔倒的水桶扶起來。

    「所以,我想這次把您一起接到希塔洛斯去,這樣以後我也可以方便地照顧您。」

    「維夫(維夫利茲的暱稱)已經永遠地安息在這裡了,我想——我想自己大概再也不會離開他了,謝謝你,我的孩子,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貝奇夫人說著準備重新去打一桶水。

    「那麼……」拉可秀覺得今天是說服不了母親了,「我們先不談這個,今天我想去看看爸爸,您和我們一起去嗎?」

    「去看你父親嗎?好的,那讓我準備準備吧。」貝奇夫人不自覺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您就去給自己的準備吧,像這樣的粗活,應該讓給年輕人來幹。」拉可秀從母親手中奪過了水桶。

    「讓我來替您效勞吧。」索格蘭德很識趣地插了話。

    「那有勞了。」貝奇夫人顫顫巍巍地離開了。

    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拉可秀賭氣地把水桶塞到索格蘭德懷裡,「那麼就麻煩您了。」

    索格蘭德依舊微笑著接過水桶,向井邊走去。

    「撲通」一聲,索格蘭德把水桶扔進了井裡。

    「為什麼我母親被搬到了這裡,也沒有人照顧她,她已經上了年紀,而且以前養尊處優的日子也過慣了。不要告訴我,你們就是這樣對待為國家英勇捐軀的軍人的家屬的。」拉可秀趁著母親不在,對法倫西的宰相大人大發雷霆。

    「這個安排也不是我最早想到的,令堂在令尊去世後的精神狀態很差。另一方面,也許是為了避免以後令堂不被叛亂者挾持為人質。道格拉斯格蘭上將就把您母親安排到了這裡,為了讓您母親擺脫悲傷,格蘭上將勸說她做些家務和雜事,以便有所寄托。貝奇夫人非常地堅強,她很快就適應了這些勞動,如果不是這樣很難想像她這樣年紀的一個貴夫人能夠在當時的情況下捱過喪夫之痛。之後我們回到王都找到她時,她拒絕了搬回原來的宅子,她說自己已經不是總司令官夫人了,所以沒有理由去住那幢房子。而且我們考慮到,貝奇夫人獨自一人住回去的話,很有可能睹物思人加重的她的悲傷,所以便遂了她的意。就目前看來,我們的決定是正確的。你不覺得你母親的身體要比以前硬朗一些了嗎?」索格蘭德說著把滿水的水桶提了上來。

    「那麼說來,我還要感謝您咯?」

    「不用謝我,真要感謝的話應該感謝格蘭上將,是他保護了您的母親,一手安排了貝奇元帥的後事。讓我們把水送到廚房去吧。」

    拉可秀對於對方的說辭雖然仍舊懷有不滿的情緒,不過眼前母親活生生的狀況讓她感到了一絲由衷的欣慰。不管怎麼說,如今看見貝奇夫人仍然健康地活著,對她這個遠嫁異國的女兒來說勝過一切。

    約莫半個鐘頭後,索格蘭德陪同著兩位身著黑色衣裙的女士上了馬車。馬車的目的地也很明確,是蒙蒂埃公墓。

    蒙蒂埃是位於卡烏內斯庫以北5法裡的一處高地,可以說是卡烏內斯庫北面的門戶。而位於其上的公墓歷史也可以追述到納西比斯王國初期。在納西比斯人攻克此地後,雖然納西比斯人曾經不屑像法倫西那樣的蠻族,不過雙方在卡烏內斯庫的一戰卻也可稱得上驚天地、泣鬼神了。於是乎,當年索林琉斯便建議在蒙蒂埃修建一處墓地,專門安葬在此戰中英勇戰死的雙方戰士。一方面,亨利一世的確佩服對方戰死者的勇氣;而另一方面,作出這樣的動作也便於安撫戰敗的法倫西人的人心。

    到了後來,雖然納西比斯政府從沒有對這片公墓頒布過任何法令,但卻形成了一個大家都遵守的潛規則:只有在戰場上英勇犧牲的,或者曾經立過重要戰功的人才能被安葬進蒙蒂埃公墓。對於納西比斯時期的軍人來說,死後能進蒙蒂埃公墓那是無上的光榮,曾經有位詩人這樣描寫前去公墓弔唁死者的家屬:「他們的淚花閃爍著驕傲和堅毅。」由此可見一般。當然,到了後世,更多對法倫西有過傑出貢獻,而非單單犧牲於戰場的人傑也得到了死後進入蒙蒂埃公墓的殊榮,他們中有民族英雄和政治家、有詩人和文學家、有科學家和音樂家甚至有革命者和體育運動員,也可以說這座墓地是法倫西的歷史名人堂。有位國家元首在重新開放公墓時的致辭中這樣說道:「在遙遠的東方,他們用無數無名者的血汗留下了一座物質的世界奇跡;在我們這裡,我們用許多傑出人物的靈魂締造了一個人文的世界奇跡。」用古老而美麗的東方語言來形容的話,那麼蒙蒂埃就是法倫西的「民族魂」的具體代表之一。

    索格蘭德琉斯在現今墓地導遊們的介紹中必定要佔一席之地,因為正是他在當政之後立刻下令重新修繕了本已日見衰敗的公墓,在其之後歷代政府對墓地的保護就一直非常重視。

    今天,索格蘭德陪同著已故總司令官遺孀和女兒來到這裡憑弔維夫利茲貝奇元帥。當三人從馬車上下來之後,拉可秀頗為吃驚地看見琴娜早已等候在墓園的門口。拉可秀回頭望了一下索格蘭德,對方向她笑了笑,她立刻明白了這是宰相大人的安排。雖然以前在國內時,拉可秀多少是和琴娜處於某種競爭關係,不過這倒不影響她們之間發展出一些平常的友誼。這對女性來說幾乎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對拉可秀來說,即使她是一個熱愛一切普通女孩所熱愛的東西的姑娘,可一般人家的那些嬌貴的小姐畢竟和她湊不到一塊去。在她們眼裡,拉可秀過於優秀卻又不似琴娜那樣清高,反倒成為了她們嘲笑的對象。所以,拉可秀在卡烏內斯庫的貴族沙龍裡沒能交到一個像樣的朋友,於是從學生時代便一直是共用一個寢室的琴娜成了她唯一可以稱得上的朋友。

    琴娜挺拔地站在那裡,身上是一件乾淨的女式常軍禮服,衣服有著得體的剪裁和許多漂亮的燙金鑲邊,襯著琴娜那似乎剛洗過還殘留著水分光澤的銀灰色長髮,使她整個人顯得生氣勃勃。不過拉可秀仔細觀察後發現,她的老朋友看上去有些疲憊,索格蘭德也發現了這個情況,想必是近日來日夜操勞十三軍團的事而消耗了不少精力。

    「琴娜!」拉可秀快步走過擁抱了對方。

    琴娜微笑著和對方擁抱了一下,旋即用非常私人語氣和拉可秀攀談起來,兩個女子在那裡有說有笑。這讓貝奇夫人和索格蘭德都很高興,雖然兩人的原因不同。

    「我從索格那裡聽說你今天要來這裡,所以先把手頭的事放了一放,來和你敘敘舊。」

    「呵呵,」拉可秀笑著壓低聲音道,「已經開始用呢稱了,看來關係比我聽到那些傳聞進步得還快嘛,怎麼樣,現在進展到哪一步了。別告訴我他還沒有任何逾越的舉動哦。」

    「先不說這些了,你今天不是來看維夫利茲元帥的嗎?那麼我們快些進去吧。」琴娜不動聲色地把話題扯開了。

    「對我保密啊,不要緊,我會在卡烏內斯庫待上一些時候,有的是時間拷問你。」

    拉可秀看見母親和索格蘭德走過來,高聲問道:「親愛的琉斯大人,現在這裡可有三位女士,那麼你覺得作為一個有教養的人,應該如何處置呢?」

    索格蘭德先朝琴娜微點了一下頭,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當然是優先照顧年紀比較大的女士咯。那麼,貝奇夫人,我能夠替您效勞嗎?」說著向身邊的老婦人欠了欠身。

    「真是個狡猾的傢伙。」拉可秀笑罵了一句,「那麼親愛的琴娜,今天你穿著軍服,就客串一回紳士吧。」

    「願意為您效勞。」琴娜學著樣也欠身說道。

    拉可秀感到了些許吃驚,看來在她離開的這段日子裡,連以往最為熟悉的同性朋友也發生了非常之大的變化。這個變化和另外一個人的變化聯繫在一起,就是一個非常完美的邏輯例子了。

    蒙蒂埃公墓還有一個重要的價值,這個價值使它在美術史上也佔了一席之地,那就是整個墓園中的墓碑。因為被埋葬這裡的人多少都算是個名人,那麼他的墓碑就絕對不能寒酸;卻也不能太奢華,這反而會使死者蒙羞。所以這裡的每個墓碑都經過了十分精心地設計,在納西比斯王國時期以及軍神時代之後的墓碑都非常有特色,可以說每一個墓碑就是一件出色的雕刻藝術品。而在軍神時代的墓碑卻顯得非常樸素,和如今的普通軍人墓碑相差無幾,只是一塊不足三分之一平方米的花崗岩石板,上面簡單刻有死者的姓名和生歿年月而已。

    而已故總司令官的墓碑當然也在其例,當時由於匆忙,格蘭上將顯然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請個什麼雕刻家來搞什麼藝術設計。只是給老元帥找個僻靜的角落安頓,所以墓碑也就是石板一塊而已。

    貝奇母女兩人在來到死者的墓地後,便陷入了各自哀傷的情緒。索格蘭德看她們的哀悼要持續相當的時間,便建議琴娜和自己四處走走,回過頭來在接兩人。於是,他們留下了所有跟來的警衛人員,兩人獨自朝墓園的另一邊走去。

    「索格,這次急急忙忙地把我用龍騎士叫回來,該不是就為了讓我和朋友見個面吧?」

    「當然不是,因為我想讓你去問拉可秀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難道你自己不能開口嗎?要知道,當初你怎麼說也對她盡過好一段時間的地主之誼,應該還是有相當的情誼的不是嗎?」琴娜笑道。

    「哦,我能把你的話理解成某種情侶之間特有的暗示嗎?」索格蘭德停了下來。

    「誰和你是情侶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閣下只是我的一個追求者而已。」

    「好吧,好吧,先說正事。」索格蘭德覺得在某些方面女性的確比男人有天分,「這次陪同拉可秀一起來的還有安塔拉斯王子。」

    「那我們的可愛的女王學生不是很危險了,我可不認為蘭爾德納家能生一頭金色的小綿羊來。」琴娜依舊用著開玩笑的語氣。

    「問題就在這裡,卡尼特斯不是庸才。關於希塔洛斯王室的內部問題,我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現在的王太后並不安分。當然,以後讓瑪格麗特和安塔拉斯王子聯姻,使兩國結成一個穩固的同盟也是可以考慮的事情。」

    「我們的女王陛下將來會是個大美人,選擇並不是只有希塔洛斯一家吧。那維如果出現一個務實溫和的政權也可以考慮;帕米斯的王子雖然小了點,但他們也有需要我們的地方;伊比裡亞還有不少地方野心家;甚至瑪斯塔爾也是可以考慮的對象,那裡的騎士可都對美女非常地慇勤。」琴娜說到最後一點時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以卡尼特斯為首的王族派,也許只是借此次訪問來投石問路而已。我不太明白他們的意思,如果要說合理的推測的話,我只得到了一個。」

    「呵呵,我也想到了。」

    「那你說說看吧,看我們有沒有默契。」

    「狡猾的男人,」琴娜輕輕地啐了一口,然後道,「唯一說得通的解釋是,卡尼特斯等人想把自己的疼愛的么弟遠『嫁』他國,這樣一來王太后的野心就失去了根本。而希塔洛斯的花花王子們就可以在自己的政治利益和親情中尋找到一個平衡點,另外還可以加強和我們的聯盟,共同防備瑪斯塔爾的擴張。」

    「說得不錯,那麼您的意見是什麼呢?」

    「暫時拖著吧,就算那兩個孩子真看對了眼,婚期我們也可以拖個三、五年。更何況,我們的女王陛下未必會喜歡乳臭未乾的小鬼。那麼,你的意思呢?」

    「如果我們抓緊時間,那麼以後就可以讓陛下多一點任性的機會,你說呢?」索格蘭德柔聲地說道。

    「我明白了。」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軍團訓練得怎麼樣?」

    「一切都得從頭來過,我在後悔為什麼沒讓你用第三軍團作試驗,我這邊的那群傢伙真是笨透了。」琴娜撫著額頭說道。

    「如果實在累了,在這裡休息一會吧。」索格蘭德伸出去摟琴娜的肩膀。

    「好的,你可要堅持很長時間的喲。」說著,琴娜慢慢地把自己的身軀交給了索格蘭德,把自己的意識交給了睡夢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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