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話女王的下午茶(中)
「陛下,已經完全弄好了,您要不要照一下鏡子。」一位女官說著遞上了銅鏡。
瑪格麗特接過鏡子,粗略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她本來就是一個漂亮的姑娘,平時似乎受到了她第二位老師的影響,並不注重胭脂水粉的打扮。再加上為了能夠活動方便而放棄了不少漂亮的衣裙,所以大家對她那富有活力的美貌並不能夠直觀地瞭解到。
鏡中倒影出的是一個標緻的花季少女,在這個年歲,青春的魅力佔據了女性魅力的主要因素。這樣的魅力並不能使所有人迷醉,卻可以讓任何人都傾心。紅潤的嘴唇,富有光澤的暗金色長辮,健康白皙的肌膚,當以上這些被合適地加以修飾之後,體現出來美是可以吸引人心,是讓人感到歡愉而不是瘋狂的那種美。
「嗯,我很滿意,那麼就這樣吧。」瑪格麗特提起裙子,起身向門口走去。
「啊,等一下,陛下。」一位女官喊住了年輕的女王。
「還有什麼嗎?」
「把這個戴上吧,這是今天早上剛摘下來的。」女官從一個盤子裡取出了一枝剛蘸過水的山茶花。
「幫我戴上吧,希望客人們不要笑我們寒酸。」女王微笑著略低下頭,以方便女官為她戴上這個大自然賜與的裝飾品。
「哎喲,陛下到底好了沒有。」耶夫特有些不耐煩地在一邊的廊柱旁來回踱步。
「耐性點,耶夫特將官,對待女士的梳妝打扮要有特別的耐性。忍著點吧,待會你不會後悔這一點時間的等待的。話說回來,作為一個指揮官怎麼能連這點耐性都沒有呢?」倚靠在廊柱上的索格蘭德這樣安撫到急噪的同僚。
「其實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如果讓客人等久就不好了……」
就在耶夫特還在為自己的抱怨作解釋的時候,房間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等候在外面的兩人立刻站直了身子將目光移下那個方向。
略有些羞澀的瑪格麗特緩緩地在女官們的保護下走了過來,而替女王做打扮的女官此時正是得意地欣賞自己傑作的效果的好時機。在看了耶夫特將官的表情後,這些稍微有些年紀的婦女們不由地暗自笑得花枝亂顛,找回了些許少女情懷。
事後,耶夫特把當時自己的反應和心情告訴給了歐內斯特紹爾上將聽,被對方斥之為:「把禁衛軍的臉都丟光了。」不過,剛說完此話的紹爾在看見了早就侯在邊上的女王陛下之後,立刻拋棄了自己幾秒鐘前的立場,把耶夫特沒來得及實施的行為做了出來。
此時,索格蘭德突然覺得邊上的同僚的身體一軟,出於本能反應他立刻出手把對方架了起來。而索格蘭德這一使勁,讓本來有些不自覺地想單膝點地高呼「女王陛下萬歲」的某人清醒了過來,頓時臉上感到一片熱潮。
雖然動作微小,但是伶俐的女王陛下還是看見這個場面,不由地掩嘴笑了起來。
「琉斯卿,」瑪格麗特蹦到對方身前,仰起被水靈的山茶花映紅的小臉,「怎麼樣,好看嗎?」
「非常漂亮,我的陛下。」索格蘭德微笑著欠了欠身。
看著自己的宰相那禮貌的反應,瑪格麗特感到些許失望,不過這個失望就好比反粒子一樣短暫和渺小。即使是號稱大陸第一美貌的希格拉妮女皇,經過精心打扮後出現在這個男子面前,也不見得能換來比這更讓女性自傲的表情了吧。
「那麼,耶夫特卿,您的意見如何?」女王俏皮地轉向了另一位。
「您真的是陛下嗎?」耶夫特此言一出,瑪格麗特身後的女官們再也忍不住了,爆發出了一陣響亮的哄笑聲。這讓禁衛軍副統領更加尷尬了。
瑪格麗特在好容易挨過笑勁後,對耶夫特說道:「居然敢對女王陛下說出這種失禮的話,本來該處罰你的,不過,看在這話聽上去還讓人高興,所以我就饒恕你這一次吧。」說著,瑪格麗特向耶夫特伸出了自己的柔荑。
「耶夫特閣下,可不要再失禮了。」索格蘭德輕聲提醒道。
「哦,是,是。」耶夫特連忙答應著,捧起女王小手,輕輕地吻了一下。
在表示寬恕和感激的吻手禮結束後,年輕的女王轉向了索格蘭德,「那麼接下來,我親愛的宰相大人,是不是該您表現一下紳士風度的時候了?」
「這是我的榮幸。」索格蘭德說著貢獻出了自己的胳膊肘。
「好了,那麼我們去迎接我們的客人吧。」瑪格麗特毫不客氣地挽上了宰相大人的手臂。
「我親愛的小叔,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啊。」拉可秀在觀察了坐在對面的安塔拉斯半天後說道。
「呃?有嗎?」安塔拉斯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唉,」拉可秀看著這個蘭爾德納家的稀有動物歎了口氣,「算了,算了,我們快要到了,您就收收您的心神吧。不過,如果你的王兄有你十分之一的老實,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馬車在驃騎兵的開道下很順利地來到了王宮大殿的正門口,比起在賓館的正式外交迎接儀式,愛魯克宮門口的佈置就要簡樸很多了。紅色的地毯只不過是鋪到最末一級台階,而邊上也只是必要的警備人員也沒有什麼儀仗隊。法倫西的女王正站在大殿的正門口等後客人的到來,而索格蘭德是處在女王身後的位置。
安塔拉斯首先跳下了車,然後在車邊盡著一個男士應該盡的義務,將他的嫂子攙扶下車。拉可秀優雅地跨下馬車後,挽著自己小叔子的手臂緩緩地蹬上了她曾經走過許多遍的台階。
當希塔洛斯來的客人走完最後一級台階,瑪格麗特很主動地迎了上。
「歡迎您回到自己的祖國,拉可秀親王妃殿下。」瑪格麗特臉上滿是微笑。
「能夠得到陛下的招待,我非常榮幸,拉可秀即使在異國他鄉也曾忘記法倫西的恩情,而現在唯一能為國效力的,也只有用盡畢生心力為兩國的世代友好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了。」拉可秀說著,謙卑地向女王行了屈膝禮。
「請不必多禮,」瑪格麗特扶起對方,然後望向拉可秀身後,「這位想必就是安塔拉斯殿下吧。」
而此時的希塔洛斯小王子,早就已經吃驚得目瞪口呆了。本來他在剛下車的時候,已經發現站在台階頂端的少女十分地面熟,但他並不想輕易地下結論。因為連安塔拉斯自己也不知道,對於台階上盛裝的法倫西女王的真實樣貌,他到底是期待著還是害怕著。當最後在如此接近地距離仔細觀察了之後,安塔拉斯的吃驚溢於言表。當然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另外一方面,我們在前面也提到了,瑪格麗特今天的裝扮的確出色,安塔拉斯被對方的美麗也吸引去了大半的思緒。
「安塔拉斯殿下?安塔拉斯殿下!」法倫西的女王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不過站在她身後的宰相大人仍然看見了她身體那一陣輕微地顫動。
「哦!」安塔拉斯抖動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能夠見到女王陛下,我感到萬分地榮幸。」說著他伏下身親吻了女王伸過來的柔荑,嘴唇上所感受到的柔軟觸感使王子有些戀戀不捨。
「安塔拉斯殿下,您的三王兄上次訪問鄙國的時候,可在我面前提到過您哦。」瑪格麗特開始展現出外交禮儀式的微笑。
「哦,是嗎?」安塔拉斯現在心裡開始對卡尼特斯抱起感激的心情來。
「所以我對您一直十分的好奇,」瑪格麗特道,「那麼今天就讓我來好好地招待您吧。」
「能夠得到陛下的熱情招待是我的榮幸。」安塔拉斯說著攙起女王的手,由對方領著向餐廳的方向走去。
索格蘭德看著少年和少女之間的對方,出於對自己學生的熟悉,他已經大致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對於安塔拉斯的表現,倒是挺符合法倫西人對希塔洛斯男子的一般印象。雖然年少的王子還略顯稚嫩,不過某些蘭爾德納家的特質還是在他身上表現了出來。索格蘭德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是,派這個王子來,到底是其兄長們單純的寵溺之舉呢?還是卡尼特斯此人為今後的政略需要所先行埋下的伏筆呢?這個看來只有通過拉可秀可窺探一二了。
「那麼親王妃殿下,您也先請吧。」索格蘭德禮貌地欠了欠身,行事著「女士優先」的原則,將拉可秀讓過去。拉可秀望了他一眼,點了下頭,先行一步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兩人。
索格蘭德趁機把一邊的耶夫特拉來,吩咐道:「現在去找古爾西上將,叫他派一頭飛龍去找目前在外領軍訓練的蘭芳特上將,把她接回來。接回來之後,讓她洗個澡換身衣服,等在墓地那邊。」耶夫特剛要領命離開,又被叫了回來:「呃……讓蘭芳特上將換身乾淨的軍服就可以了。」
打發走耶夫特,索格蘭德挺起胸膛,快步跟了上去。
當眾人來到餐廳,按著主客順序坐下,瑪格麗特便吩咐廚師長開始上菜。
看來今天的菜餚讓客人們十分滿意,在整個就餐過程中,瑪格麗特一直沒有停止過和安塔拉斯的談話。這讓希塔洛斯的小王子感到有些受寵若驚,他簡直不明白為什麼對方對他如此熱情,難道就因為法倫西和希塔洛斯長久以來的盟友關係以及中午前的那次偶遇?
索格蘭德一如既往地在就餐過程中沉默,他一向認為吃飯時少說話或不說話是個好習慣,一般他也不會把工作的事情帶到餐桌上了,當然也就是說他也不會把其他的事情帶上餐桌,比方說感情問題。曾經瑪格麗特成功創造出了他和琴娜兩人單獨一起吃工作餐的機會,不過令所有在暗處圍觀的上至女王、下至王室花園的花匠捶胸頓足、呼天搶地的就是看見兩個人以非常標準的軍隊速度吃完了午餐,然後在要了餐後的茶水後一本正經地開始討論公事。
雖然瑪格麗特坐在餐桌的主位,和坐在她左手的安塔拉斯當中還隔著拉可秀,不過這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她對這位王子的好奇心。這讓坐在其左手第一位置的拉可秀頗為吃驚,這讓她覺得也許丈夫和他的那些兄弟們對他們的么弟的擔心並非是無中生有。而她對坐在她正對面的索格蘭德幾乎對此視而不見的態度則更加驚奇,心想:「莫非當初兩國上層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
「哦,這麼說來安塔拉斯殿下還是位龍騎士咯?」瑪格麗特笑道。
「呃……飛龍比較喜歡濕潤且氣候穩定的環境,所以向我國那樣略顯乾旱,並且氣候不太穩定的地方它們的數量非常地少。因此在我國,龍騎士就顯得相當稀罕了。」安塔拉斯努力使自己能夠正視對方的眼睛,不過他堅持不過一秒鐘就宣告失敗。
「說起來,雖然我也在軍隊中待過,其實對飛龍也並不是十分瞭解。琉斯大人甚為博學,不如給我們仔細講解一下吧。」拉可秀想要挑起話題。
索格蘭德聽到後,望向自己的女王,看對方也有興趣地樣子。便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抹了下嘴,說道:「那麼我就失禮地客串一次學堂的老師吧。」
亞爾提卡特和安瓦拉斯那大陸上的很多地方都棲息著雙足飛龍這種生物,即使按現今生物學的分類,它們到底是應該歸屬於爬行類還是哺乳類或者鳥類也曾經被爭論了好長時間。因為按其繁殖方式和生活習性來看,更加接近古代爬行類;但是它卻有著一些原始哺乳類的特徵,比如說它的心臟構造,可以保證它在某些條件下保持一段時間的身體恆溫,這是諸如蛇、龜、鱷等普通爬行類無法做到的;另外它身上所覆蓋的鱗片末端有羽毛化的跡象,但它是有牙齒的,鳥類是沒有牙齒的。最終,生物學界也只能和政界一樣尋求了某種妥協,將其單獨歸在進化樹偏根部的一個孤零零的分枝上,作為某種中間過渡物種來看待。
人類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馴養這種生物的,目前還不好下定論,不過早在大陸公歷前1600年的埃菲尼王室陵墓中,考古學家就曾經發現過這種動物的木乃伊。所以目前所有的歷史書上都把馴養這種生物的時間謹慎地訂在此時。而關於這種在飛機誕生前,稱霸空中近2000年的軍事單位,它的軍事歷史就比較清晰了。在大陸公歷前358年,剛剛進入貴族寡頭共和制的亞爾提卡特共和國在一次抗擊北方蠻族(可能是法倫西人)的戰鬥中首先使用了雙足飛龍充當偵察部隊,結果大獲全勝,自此之後飛龍部隊就成了共和**團的主要輔助部隊。因為以當時的共和國版圖,獲取飛龍的地區有限(只有阿卑爾山脈南麓在瑪斯塔爾境內的一小段有其棲息地),並且無法人工繁殖。雖然一頭飛龍至少可以為軍隊服役15到30年,但考慮到長遠的利益,共和國元老院還是通過了一項控制抓捕飛龍的法律。
至於後來,和我們前面介紹的一樣,當共和國變成了帝國,掌控了伊比裡亞後,伴隨著拉扎蘭梅克家的發現,能夠提供飛龍的規模成倍增長。不過其增長速度始終沒有達到帝**團的增長速度,隨後當帝國開始陷入軍閥政治後,伊比裡亞境內的野生飛龍資源遭到了不可恢復的破壞,除了龍騎士領——飛龍谷外,整個阿卑爾山脈南麓的北段幾乎很難看見此種生物的蹤影了。到大陸公歷前163年,新上台的皇帝——史上被稱為「傭兵皇帝」的卡雷拉斯想到了別人都沒想到的地方。既然飛龍的主要棲息地是那些高大山脈中濕潤溫暖的小盆地,那麼阿卑爾山脈的北麓也應該有其棲息地,果然幾個月後探察隊傳回的消息證實了皇帝的猜測。於是乎,一方面是為了替自己的軍隊獲取更多的本錢,另一方面為了轉移國內貴族們的鬥爭狂熱。皇帝宣佈開始征服阿卑爾山脈以北,以前一直被稱為法倫西的地方。帝國軍隊一路由瑪斯塔爾方向出發,一路由伊比裡亞方向出發。
大陸公歷前161年到155年的征服法倫西的戰爭被看作是帝國最後的高歌,由帝國本土出發的軍隊很快控制住了帕雷洛地區,但是在之後便遭到了法倫西各部的頑強抵抗。在遭受了幾次重大損失後,已經迷戀上新得的富饒土地的軍事貴族們拒絕繼續北上,西路戰事就此作罷。而東路從伊比裡亞出發的軍隊,雖然一度攻佔了大片土地,但隨後在法倫西人和那維人的聯合反撲下大敗而歸,只是給帝國增加了一個名義上的阿爾克省。而正是由於帝國在此此征戰中暴露出了種種問題,遠在帕米斯、雷諾斯克和希塔洛斯的外省軍事貴族了悟到其實帝國中央已經今非昔比的事實,等到英明神武的卡雷拉斯大帝一死,亞爾提卡特帝國馬上進入了她死亡的倒計時。
「似乎我扯遠了,如果大家覺得吃得差不多了,那麼收拾一下就安排下午的活動吧。」索格蘭德將刀叉往早已清空的盤子裡一放,結束了自己的解說。
「哦,我聽說琉斯閣下有幾次漂亮地使用龍騎士的戰例,想來還是下次再向您請教吧。」安塔拉斯從對方如此熟悉歷史的狀況,將自己好奇的大半轉化成了尊敬。
「那麼,下午給我們的客人安排了什麼行程呢?」瑪格麗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