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話開春祭(上)
在溫暖的沃爾谷地內,一處寬敞的空地成為了那維舉行公共集會的廣場。如今的時日,一棵巨大的松樹被移到此處,聳立在廣場的中央(「匡鐺」一聲,導演被索格蘭德踢翻在地,「我知道今天是聖誕節前夜,但這個故事裡沒有這個節日,閣下不覺得故意做出這樣的行為非常地無聊加低級嗎?」)。那麼CUT,重頭來過。
那維,沃爾谷地,大陸公歷345年2月24日。(由於那維即使最北的地方也不在北極圈裡,所以米莎魯的越冬地的極夜結束是在春分之前。)
按照信使的傳達,米莎魯的大部隊將於今天到達,所以在沃爾谷地越冬的那維諸部落一大早就開始為即將來到的開春祭做準備,當然有各種各樣、必要和不必要的準備。
羅梅達爾近日被節日的準備工作給忙壞了,因為不管如何他還是那維諸部的領袖,很多關於慶典的佈置方案最終還是要他點頭拍板。而奧托族內的事務則在理論上應該被交給羅梅達爾的兩個兒子去負責,但雷瑟爾和達夫畢竟年紀尚輕,結果仍舊有許多的事情要麻煩他們的父親來給予他們指導。
所幸,前幾日立塞達爾來探望過勤勞的部落首領。當「那維的智囊」看見焦頭爛額的羅梅達爾時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同情,反而嘲笑他是典型的「抱著兔子餓死」(也就是和「守著金礦受窮」一個意思)。羅梅達爾被年輕的米特拉頡族長的嘲笑搞得萬分地惱火,掐著對方的脖子要他說個所以然出來,否則就把他和托夫丁的死鬼兒子埋一塊去(這句是原話)。「那維的智囊」當然是以那維人少有的優雅掰開了對方卡著自己脖子的雙手,然後慢悠悠地告訴部落首領:你家裡還住著法倫西的宰相大人,現在正是向這個白吃白喝了你這麼多時日的傢伙收帳的時候,這麼優質的廉價勞動力,說不定還買一送一呢(令人吃驚,這也是原話)。
於是,剛剛從病榻上站起來的索格蘭德也就被拉來當雷瑟爾和達夫的顧問了,果然不愧是「那維的智囊」,他所預言的「買一送一」也的確是實現了,琴娜自然是不可能放心索格蘭德一個大病初癒的人立即就投入這麼繁重的工作,所以也加入了進來。
然而,「那維的智囊」沒有想到一點:對方既然是法倫西的宰相,必定是有不少高明的地方,沒有那麼容易就按著他的設想去受苦受難。果不其然,索格蘭德接手過顧問的工作,立刻就開始教唆奧托未來的領導者如何地去偷懶。當然,按法倫西人的說法是怎樣有效合理地運用人力資源。
在短短的一天之內奧托族內的諸多事務被依照索格蘭德的示範給劃分成好幾塊,並且為此很成功地建立起一個頗有效率的工作機器。所有物質資源的準備被劃給了新建立起來的後勤委員會,分配、使用、籌劃都有了相應的人員機構負責。法倫西人人為地讓那維人體驗了一把先進制度的優越性,比起以往的雞飛狗跳、烏煙瘴氣的狀況,現在情況對奧托的長老們來說簡直可以說是妙不可言。
所以,當「那維的智囊」忙完自己這邊的事,偷閒想來奧托這邊看好戲時,卻是非常詫異地望見有關責任人已經悠閒地聚在一起喝了好一會兒酒了。
而法倫西人這邊,索格蘭德和琴娜也回到自己的的住處,聽取連日來和梅布列斯人打交道馬其蘭迪爾尉官的報告。
「他們沒有對我們這邊起疑心吧?」索格蘭德搓著手問道。
「應該沒有,雖然對方也知道自己的兄弟是被你所殺死。但是如果公開向你問罪反而會暴露自己當天的作案,所以屬下認為對方還不可能和我們撕破臉。」
「托夫丁的兒子也不是傻子啊,我就在想為什麼他們沒有財產也要和我們先訂下約定。而且在報復奧托的時候把動作搞得這麼大,原來是報仇搶劫兩不誤啊。那麼這樣一來倒是把一堆證據都送到我們手上了,只是我們畢竟是外族人,怎麼把這些變成那維人能接受的鐵證還是需要花點工夫。」索格蘭德開始盤算起下一步棋了。
「我們需要一個對方那邊的證人,那樣就不可能被對方翻案了。」琴娜提到這樣的建議。
索格蘭德苦笑起來,「一個對方的人來為我們作證,我親愛的蘭芳特小姐,這談何容易?」
「不,琉斯大人,」馬其打斷了上司,「我想也許有可能……」於是他把那天在梅布列斯人的營地裡看見的哪個熟悉背影提了出來。
「你是說那個人很有可能是傑恩咯?」
「對,我覺得很像。」
「哦?那倒是非常地有趣了。」
「你怎麼能確信真有其事,一個人在對方的陣營裡不露馬腳地生活這麼多天,這簡直是天方夜譚。」琴娜對索格蘭德突然冒出來的信心深表懷疑。
「呵呵,我親愛的蘭芳特小姐,我的部下我自然清楚他的本事,傑恩是個很機靈的傢伙,就算我把他一個人扔到瑪斯塔爾女皇的親衛隊裡,我想他也能混下去吧。」索格蘭德用了些比較誇張的言辭,顯得有些得意。
「我突然覺得你今天非常討人厭,」琴娜轉過身去準備離開,「我去看看午飯好了沒有。」
「那麼有勞了。」
目送著琴娜離開,索格蘭德收起了剛才的表情,轉過頭來對馬其說:「我們這次要利用好傑恩這傢伙打開的這個缺口,直接在那群混蛋的心臟上剜上一刀。」
「那麼該怎麼做呢?」
「傑恩既然扮演了這麼多天的梅布列斯人,那麼這次就讓他再演一回奧托的人好了,不過這是件非常冒險的事。你再找個借口去一趟梅布列斯那邊,爭取和傑恩能取得聯繫。當然他如果覺得這件事太危險,可以叫他盡快從那邊脫身。如果他覺得自己的演技沒什麼問題,那就按我佈置的來行動,就是這樣……」索格蘭德向馬其悄聲地面授機宜。
「那麼現在我就再去一次。」
「不急,開春祭要兩天後才開始,你今明兩天要做的是向奧托這邊盡量多地瞭解一些奧托族必需的常識,等後天再去聯繫傑恩都要交代給他,這樣可以避免露出馬腳。」
「琉斯大人。」
「還有什麼事?」
「你和蘭芳特小姐發展到什麼階段了?第一、第二、第三?」馬其問道。
「打聽上司的私事是你個人的愛好嗎?」
「不是,」馬其斬釘截鐵地回答道,然後又立刻說,「是所有處於我們這種中間階層的人員的群體**好。」
「這和你無關,出去吃飯吧。」索格蘭德冷下臉來說道。
「是,」馬其行了禮,「那麼下官就只能根據自己觀察到的些許蛛絲馬跡來進行想像了,日後如果有幸再回到第三軍團時,我想霍林閣下會很有興趣和下官敘敘舊的。」
「你這是在威脅上司嗎?」索格蘭德知道,如果馬其想像一下然後去匯報給霍林,然後霍林就會再想像一下去向整個軍團廣播,再然後三萬多人就會衍生出各種再加工版本傳向全國。好了,一個清清白白的人的名聲就會徹底毀掉,自己很快就會被人和希塔洛斯諸王子給歸到一類去。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提到了事情的一種很合理的發展趨向。」馬其一本正經地回道。
「好了,好了,你那第一、第二、第三階段的標準是什麼?」索格蘭德舉手投降。
「這您都不知道,當然是第三軍團公認的那個標準咯。」
「那麼我鄭重告訴你,一個都沒挨上。」
「真的?」
「蘭迪爾尉官,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霍林上將當年的那次葡萄酒事件你也應該聽說過吧,你給我適可而止點。」索格蘭德這時覺得自己的脾氣真是好到極點了,像這樣無理取鬧的下屬要放在其他國家肯定早被挖坑埋掉了。
「是。」馬其只好收起好奇心,畢竟像這樣寬容的上司世上鮮有,萬一被他逼死了就不好了。
「不過,琉斯大人,下官還是有一事不明,您剛才為什麼要支開蘭芳特小姐呢?」
「她最近已經替我操了不少心了,有些事不用再去麻煩她的心思,另外一方面這件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琴娜是個聰明的姑娘,她清楚我的想法。」索格蘭德揮手讓馬其離開,馬其行了軍禮離開的屋子。
「我也和其他人一樣開始喜歡做多餘的事情了。」索格蘭德目送走部下,對自己近期和琴娜相處的狀況下了個結論。
而在離開沃爾谷地的不足一法裡的地方,米莎魯的大部隊正在向那維人的傳統越冬地帶行進。漢子們趕著馬拉雪橇,唱著那古老的那維曲子,嘹亮的歌聲拌著驅趕牲口的吆喝聲打破了冬季殘留下來的最後的死寂。格龍夏爾的雪橇在隊伍的最前面,他把兒子放在自己的身邊的座位上,小傢伙看著飛馳而過的景色,興高采烈地揮舞著小手。這個年紀的孩童總是熱衷於旅途中那些簡單的景色,因此而忘記旅行所帶來的疲倦,移動的簡單景色在他們看來要比任何瑰麗雄偉的靜止景觀要生動有趣得多。
格龍夏爾和他的父親很高興旅行能給孩子帶來這樣快樂,特別是格倫霍姆,他坐在雪橇裡和整個家庭的財產呆在一起,而目光卻從沒從自己的孫子身上離開過。雷哈格爾——這是老人父親的名字,據說法倫西的開國國王雷頓大帝的祖父也叫這個名字,反正不論怎樣這是一個非常有男子氣概的名字,現在由他的孫子來繼承。老人一點也不懷疑孫子今後會有幸福而精彩的人生,他甚至已經無數次地想像過孫子的婚禮、孫子第一個兒子的誕生等情景,雖然有些事他或許沒有機會看見了,但在此之前的無數次想像足以寬慰他的風燭殘年。
當然,格倫霍姆隨即想到了一個現實的問題,那就是怎樣讓孩子度過一個和其他人一樣的、完整的童年。於是他又開始替兒子這次的尋伴之旅擔心起來,其實族裡並不是沒有姑娘願意嫁給格龍夏爾,實際上即使放眼到整個那維,老人也敢斷言自己的兒子是最受姑娘們歡迎的兩個人之一(另外一個是我們親愛的「那維的智囊」)。但是兒子的眼裡實在是容不進其他人的影子,而且格龍夏爾自己也當著大家的面在難產的妻子面前起誓,除非是天上的仙女般的人物,否則他是不會再娶了。當時大家只是以為他因為妻子的病危,急得不知所措而賭咒發誓來緩解自己的壓力和無助感。可沒料到格龍夏爾真地說到做到,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個年頭了,他也沒提過一點這方面的意思。天上的仙女?!老人不由地苦笑起來,如果仙女的羽衣這麼容易被凡人拾到,那連洛基都能改惡從善了。不過這次兒子意外地鬆了口,莫非有了撬動他心房上那把鎖的姑娘了?誰知道呢?
「喲嘿!」格倫霍姆被一聲吆喝聲打斷了思緒,他抬眼望去,路邊兩個少年在向他們揮手,年長的那個還抱著一個小女孩。
「吁——」格龍夏爾勒住了馬,「呵,原來是雷瑟爾和達夫,快點上來吧。」
「格龍夏爾叔叔,格倫霍姆爺爺,還有雷哈格爾,你們好。」少年一邊打著招呼,一邊跳上雪橇。
「來,雷瑟爾和達夫坐到我邊上來,讓我看看你們趕車的技術有沒有進步。」格龍夏爾挺喜歡羅梅達爾的這兩個兒子,待他們就像自己的親屬一樣。他拍了拍兒子的屁股,接著道:「雷哈格爾到你爺爺那邊去,那是塞勒絲特吧,和雷哈格爾一起去後面,老爺爺有好吃的給你們哦。」
「過來吧,孩子們,我這可有好吃的。」格倫霍姆從雷瑟爾手中接過塞勒絲特。
「格龍夏爾叔叔,父親叫我們來給你們帶路,他已經派人把劃給米莎魯的營地區給清理出來了,我們這就去吧。」雷瑟爾說道。
「好,你來。」格龍夏爾把韁繩交給了羅梅達爾的長子。他又看見達夫羨慕地望著自己的兄長,連忙又對達夫說:「達夫,你不是一直想要一顆鯊魚的牙齒嗎?」
「我真地能拿一顆嗎?不是說只有米莎魯的男孩第一次出海前才能得到一顆嗎?」達夫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
「我是米莎魯的族長,當然有權力送給你一顆。不過你得了以後就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了,要用那維勇士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可不能再和雷瑟爾鬧孩子氣了。」格龍夏爾說道。
「沒問題。」
「那等會我們安置好營地後,你來我這拿。」
「太棒了!」
格龍夏爾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心想:畢竟還是孩子啊。他回頭望向父親那邊,只見老人把一大塊鱈魚乾塞給雷哈格爾,叫他分給比自己小一歲的塞勒絲特。要問那維的孩子什麼食物最饞人,那無疑是米莎魯的鱈魚乾了。雷哈格爾用盡力氣也沒把鱈魚乾掰開,並不是他力氣不夠,而是他沒掌握方法,沒有順著魚乾的紋理使勁。見鱈魚乾在他手裡這麼長時間也沒弄出個所以然來,塞勒絲特可等不及了,一把奪過鱈魚乾,一用力就掰開了。然後小姑娘比較了一下,以不容質疑的態度將稍大的一塊塞個雷哈格爾,將另一塊忙不疊地送進自己的嘴裡。
整個過程中,格倫霍姆就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孫兒傻呼呼地任羅梅達爾的女兒擺佈,只能哭笑不得地說了句:「看上去似乎塞勒絲特才是姐姐的樣子。」而塞勒絲特和雷哈格爾兩個人之後漫長的孽緣也就由此種下了,後來這兩人吵架,塞勒絲特總是以「想當初連塊鱈魚乾都掰不開的傢伙」為開場白,把對方罵得狗血淋頭。
「駕!」雷瑟爾吆喝著牲口,衝進谷地的入口。
第一個看見米莎魯族的雪橇進入谷地的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跑回自己的部落把這個消息傳遞出去。第二個、第三個人也是這樣,很快消息邊傳便了整個那維諸部。那維人加緊了幹活的速度,誰也不願意因為自己而拖沓了慶典的到來。節日的氣氛隨著浩浩蕩蕩的車隊一起來到沃爾谷地,來到了那維的心裡,滲進了他們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