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話伊比裡亞有戰事
尤嘉麗絲漠然地望著台下反應熱烈的伊比裡亞貴族們,她感受到了許久未有過的某種熟悉的氣氛。對啊,這就是她曾經的生活,她曾經十分厭惡極力想要擺脫的生活。但是過去的種種經歷向她表明了一個事實,她就是為了這種腐朽糜爛的生活而誕生的,這種生活就是像烙印一般已經深刻地留在了她的命運中,這一輩子也將洗刷不掉。
既然無法擺脫,那麼就充當一個好的參與者,把這燈紅酒綠、醉生夢死的日子繼續表演下去,直到——直到自己應當謝幕的那一刻吧。尤嘉麗絲想到這裡,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在旁人看來這是非常得意的笑容,而被嚥下喉嚨的淚水當然是不會有外人看見的。
正在這時,尤嘉麗絲的思緒被場面突然而至的安靜給拉了回來。她一轉頭,就看見了一張有些熟悉的面孔。伊比裡亞的貴族們詫異地看到他們的國王已經從人群的後排來到了舞姬的面前,他們開始交頭接耳,猜想著國王的想法。宴會的主辦者也是十分地吃驚,不過他很快想到如果能夠成就這樣一樁美事一定能夠使他得到國王更多的寵信,於是便以令人驚訝的速度換上一副諂媚的面具。
「國王陛下,請容我大膽地猜測,」宴會的主人謙卑地說道,「陛下一定是在某處和尤嘉麗絲小姐見過面。」
「正如閣下的猜測一樣,我和國王陛下早就在帕米斯見過面了。是嗎?我親愛的陛下?」不曾了到尤嘉麗絲聽懂了主人的伊比裡亞語,搶先向國王伸出了她的纖纖玉手。
奧佛裡特三世並沒有忘記禮節,他低頭彎腰行了吻手禮,但目光卻從來沒有離開過對方佼好的面容。尤嘉麗絲從他眼中看見的是**裸的**,她並不是沒有遇見過這樣眼神,只是最近的日子裡已經很少碰上了,所以多少有些感到陌生。而這樣的陌生感正由於某個正直的青年所帶給的她的變化,想到這裡,尤嘉麗絲生硬地擠出笑容回應著對方。
「尤嘉麗絲小姐是否願意把你的今晚賞賜給我呢?」奧佛裡特雖然用詞非常地婉轉,但任是誰都看得出來國王的意思很是直白。
尤嘉麗絲嫵媚地笑了起來,同樣用大陸公語反問道:「國王陛下是否願意把今晚的時間浪費在我這樣一個貧賤的女子身上呢?」
剩下的就不必多說了,雖然在場的不少伊比裡亞貴族對妖媚的舞姬也有意思,但是看來今晚是沒有機會了。眾人目送著他們的國王牽著舞姬的手,款款地離開舉行宴會的大廳。現在還只是暮冬,夜晚依然要比白晝長。
大陸公歷345年2月22日,飛龍谷
奧薩蘇那伯爵斯蒂法諾和他的軍隊已經被堵在飛龍谷的谷口有大半個月了,本來伯爵打聽到拉扎蘭梅克伯爵是對地面戰完全的外行,外加上飛龍谷許久未被國王徵召過,所以軍備是相當鬆弛的。因此他和他的手下們原本以為這次出兵只是一趟輕鬆的郊遊,戰事將會在春季到來之前結束。自己既可以抱得美人歸,又可以向德本斯邀功。誰曾了到,就是這麼一群被他們看不起的鄉巴佬把他們硬生生地堵在這裡堵了二十來天。
斯蒂法諾伯爵對此次出兵可是下了大本錢的,他的領地在伊比裡亞西南諸郡中並不算是很大,但也足夠他養活相當數量的民軍和騎士。這次他調集了領地中大部分的兵力,包括有4000名輕裝步兵、800名弓箭手以及大約500名裝備精良的騎士。相對而言,飛龍谷這邊的兵力就相當乏善可陳了,大約只有三、四千名沒受過多少馴練的農夫、四個騎士以及一名龍騎士。
然而,飛龍谷這邊是有充足的準備的。他們早早地就在谷口的險要處用木頭搭建起了一道堅固的防禦工事,遠道而來的奧薩蘇那人顯然沒有想到要面對如此的攻堅戰,因此在一開始缺乏攻城武器的狀況下並沒能取得什麼戰果,反而平白地折損了不少人馬。暴怒的斯蒂法諾伯爵在狠狠地抽了退下來的步兵幾頓鞭子後,終於想起要聽聽屬下騎士們的意見。而所有有經驗的騎士都建議他把工匠從領地招來,就地建造攻城設備。伯爵雖然萬般不願意,但除此只外也沒有別的方法。
用去些許時日後,斯蒂法諾伯爵意氣風發地指揮著新造好的十多台簡易投石機向對方的木頭堡壘發動進攻。不過,奧薩蘇那的軍隊顯然忘記一個重要的事實:對方擁有自己沒有的貴重兵種——龍騎士。換句話說,奧薩蘇那軍這邊根本沒有想過要把建造攻城武器這件事遮掩一下,所以每天巡航過他們頭頂的拉扎蘭梅克伯爵很容易地就發現了這個情況。既然如此,飛龍谷的幾位軍事顧問立刻就拿出了應對的方案。
投石機在下馬騎士的護衛下,緩緩地靠近對方的堡壘。他們雖然很是謹慎,但是大膽地接近目標。因為從近幾日的交戰中,奧薩蘇那這邊發現對方沒有足夠的弓弩,所以在遠程火力上飛龍谷這邊是處於劣勢。而且守方也沒有強大的騎兵,因此也不太需要擔心對方從堡壘中突然衝出來,只要留些下馬騎士就足以遏制對方那群裝備簡陋的民兵了。
當投石機靠近到相當的距離時,守方開始了攻擊,許許多多的小陶罐從堡壘後被投擲出來。砸在騎士的鎧甲上和投石機上一一破碎,斯蒂法諾伯爵看到這一情形,大肆地在自己的陣地上嘲笑對方是一群無知的農夫,他的騎士也抱著樂觀的情緒等待對方的失敗。
而堡壘後的威廉卻對拉扎蘭梅克伯爵說:「要是換在別的地方,這可是相當昂貴的作戰啊,幸好這裡是飛龍谷。」
伯爵回答道:「正是因為在飛龍谷,所以才更讓人心痛啊,飛龍谷的橄欖油可以說是大陸上最優質的橄欖油了,就要被用在這群傢伙身上了。作為領主,我可真是太痛心了。」
兩人的話音剛落,目前僅有的熟練掌握弓箭的十幾個人就將自己手中點燃的火箭射向了毫無防備的敵人。前排的士兵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對方連續的射擊就將他們身後那十餘台投石機完全點燃。飛龍谷的橄欖油果然是優質產品,燃燒效果出人意料的好。再加上奧薩蘇那人以前沒有做過任何消防演習,很快火勢就便得一發而不收拾,眾人只能看著自己這邊辛辛苦苦近十日的努力瞬時化為烏有。
斯蒂法諾伯爵當場氣得就要命令全軍強行進攻對方的堡壘,雖然眾騎士都勸阻主公不要如此莽撞,但一向自高自大的伯爵哪裡聽得進去。見自己的下屬紛紛反對進攻,一氣之下自己單槍匹馬地甩下眾人,招呼著剛退下來的民兵向堡壘發起衝鋒。
「真是壯觀的場面啊,」卡西利亞斯望著熊熊燃燒的投石機殘骸如此評論道,「果然還是優質橄欖油的縱火效果比較好呢。」
「有個衝動的傢伙過來了。」凱尼撒雷斯指著領著民兵的斯蒂法諾伯爵說道。
「也該是讓我來盡一下地主之誼的時候了。」拉扎蘭梅克伯爵說著,已經抗著他在飛龍上使用的重型弩來到了陣前。他將箭安到槽裡,使勁地扳動著絞盤,將鉉拉到最滿,架在柵欄上開始瞄準。
「看來伯爵差點被奪妻的怨念和戀妹情節可都是相當地深呢。」卡西利亞斯小聲嘀咕道。
「那格蘭特大人豈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凱尼撒雷斯回應道。
「你們兩個!我可都聽見了。」伯爵頭也不回地說道,然後又專心地瞄準著目標,「再近點,親愛的伯爵大人。」
「崩」的一聲,拉扎蘭梅克伯爵已經扣動了扳機。隨著一聲戰馬的長嘶,衝在最前面的斯蒂法諾伯爵掉下了馬背,本陣中的騎士見了慌忙催動自己的坐騎前來救護。奧薩蘇那人的陣地上一片兵荒馬亂,塵土高揚。
「怎麼樣?」這句是蘇比撒雷塔問的。
「都是你的同事在我耳邊上嘀咕,害我準頭偏了點,斯蒂法諾這傢伙的運氣真不錯。」伯爵說著抗著弩離開了堡壘護牆。
斯蒂法諾伯爵被這次狙擊命中了左側胸口,在鎖骨下方僅一寸的地方開了一個前後貫穿的傷口,因為正好是在胸甲和肩甲的接縫處,所以箭幾乎是僅留了一個尾巴在正面。還好救治得及時,傷口也沒有化膿,因此便只能一邊養傷一邊重新製造攻城器械,以待下次出擊。
於是,雙方便僵持到了今日。在外頭例行巡邏了一圈回來的拉扎蘭梅克伯爵弗朗西斯克利鎧甲都沒脫就走進了他們的臨時指揮所,一進帳篷,卻看見所有的人都在忙著收拾行裝。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我好像沒有下過撤退的命令吧?」
「哦,是這樣的,撤退的命令是我下的。」威廉抬起頭來說道。
「這是為什麼?」伯爵把頭盔脫下往邊上一扔,「我們不是一直很成功地把他們堵在外面了嗎?」
「伯爵大人,很快就要到春天了,所有的人都要去忙農活,我們不可能一直維持部隊在這裡和對方作戰。」蘇比撒雷塔解釋道。
「這我知道,但是如果我們要忙春種,對方也是一樣的啊,等他們先退兵了再回去也不晚。」伯爵不解道。
「我不想讓奧薩蘇那領的收成也受到影響。」
「那是為什麼?」伯爵感興趣起來。
「因為很快那裡就會是我們的領地了。」
伯爵認真地盯著威廉看了一會兒,笑著說道:「你真是個野心家。」
「那是也被我們的國王逼出來的,」威廉說道,「當然我應該的確是個天生的野心家,好了,伯爵大人,今天晚上我會讓你看到一場一邊倒的勝利。」
「呵呵,我拭目以待。」
「對方的攻城器械應該又造好了吧?」臨末威廉又問一句。
「一切都在閣下的計劃中了,何必再多問呢?」伯爵瀟灑地走出了帳篷。
是夜,奧薩蘇那軍在夜幕的掩護下將他們新造好的投石機悄無聲息地運到了對方的堡壘下。隨著一支火箭劃過天空,20台投石機一起發射,其間還夾雜著幾顆裹著油布的火石彈。白天還看上去牢不可破的堡壘圍牆頓時倒塌了一片,「衝啊!」奧薩蘇那的士兵們蜂擁著衝入對方的堡壘。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事,營地裡早就空無一人。「快給我搜!」還纏著繃帶了斯蒂法諾伯爵厲聲地命令道。騎士和士兵們便開始搜索正個營地,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這群兔崽子跑得到是快。」
「伯爵大人,從營地的狀況來看,對方走得十分地慌亂,許多東西都沒有帶走,應該是沒有走遠。」一名騎士如此分析道。
「那還不快追。」
「但對方也有可能是布下了圈套。」
「那你們說怎麼辦?倒是出個主意啊。」
屬下的騎士商量了一會,一致建議追擊一段路,如果沒有結果那麼還是趁早退兵才是穩妥的辦法。斯蒂法諾伯爵正恨不得衝上去找對方報那一箭之仇,所以當即就同意了這個意見,奧薩蘇那人於是整理了一下隊伍,開始追擊敵人。
他們走了大約有2法裡後,一個敏銳地騎士發現一個躲在路邊草叢中的農夫,當場就把他給揪了出來。
「啊,啊,大人,不要殺我啊,我只個種地的。」農夫哭喪著臉向斯蒂法諾伯爵求饒。
「那我問你話,你都要老實地回答我,如果有假,當心你的腦袋。」
「是,是,要是小的知道的,一定不能瞞著大人。」農夫唯唯諾諾道。
「我問你,你們為什麼夜裡逃跑啊,你們的指揮官呢?」
「啊,這……」農夫吞吞吐吐道。
「快說!「一邊的騎士亮了一下寶劍。
「我說,我說。」農夫嚇壞了,舉著手護住自己的腦袋。
「那你就快說吧。」
「是這樣的,我們都是些種地的,可是我們伯爵非要叫我們來和你們打仗。他是老爺啊,我們能不聽他的嗎?他還不知道從那裡找來幾個騎士模樣的人,叫我們操練這操練那的,鄉下人那能經得起這樣的瞎折騰啊。」
「別廢話,說重點,你們今天怎麼會逃跑了?」一個騎士打斷了農夫的話。
「是,是,」農夫不住地點頭,「今天吃晚飯時候,給伯爵老爺跑腿的偷偷和咱們說,你們已經搞了好多拋石頭的大傢伙,伯爵估摸著不可能像上次那樣解決掉那些東西,這裡是守不住了。大家一聽,就開始算計著怎麼開小差了。而且我們都離開家裡這麼些日子了,都快要到春天了,誰不惦記著家裡的那些的活計。所以幾個人一竄氣,就都跑了,沒想到大傢伙都是這麼個心思。」
「那你們伯爵和那幾個騎士呢?」
「伯爵有飛龍,騎士有馬,他們早趕過去了。我還挨了那幾個騎士幾鞭子,差點沒給他們的馬踩死。」農夫怪委屈地說道。
這麼看來,對方的部隊應該是完全潰散了,此時正是一鼓作氣衝殺向菲萊吉堡的好機會。幾個騎士討論了一下,想伯爵提出了建議。農夫在那裡眨巴著眼睛,等待著這些大人們對自己命運的判決。
「老東西,你給我們在前面領路,要是能追上那幾個騎士,我賞你銀子。」伯爵這樣對農夫說道。
「好,好。」
這樣總共約4500名奧薩蘇那軍就跟著這個農夫繼續追擊他們想像中潰逃的敵人。
大約又走了有3法裡的路程,在隊伍最前面的農夫突然掏出一直藏在懷了的小刀,猛地一轉身刺進了後面一名騎士坐騎的腹部。戰馬疼得長鳴起來,而農夫捅完刀子後飛快地逃進了路邊的草叢。當別人回過神來想抓他時,已經不那麼容易發現他了。而那聲戰馬的長鳴也向埋伏著的飛龍谷人發出了信號。
很快,奧薩蘇那人看見幾個燃燒著的巨大草團從兩邊的山坡上滾下,這讓他們很是一陣慌亂。草團並不能給他們造成什麼實際的傷害,但是卻給伏兵標明了他們的位置。馬上,飛龍谷的民軍開始了密集的射擊。
對,不用懷疑,這支缺乏弓箭的軍隊開始向他們的對手發動了成相當規模的遠程火力打擊。他們使用的彈藥是在這一帶山區中非常常見的石頭,而他們的武器就是很簡單的投石索。用木棍和動物的皮革製成簡易武器——投石索。雖然它的殺傷力略遜於弓箭,射程也相對較近,彈藥攜帶不多。但是它依然具有相當的優點:它的製造方法簡單;使用方法也易於掌握;在射程之內射手可以有略高於弓箭的精確性。而且目前的狀況下,居高臨下的地理優勢克服的射程的問題;預設陣地處設伏也使他們有了充足的彈藥供應;本來也想要控制對方的傷亡人數,所以殺傷力的略微不足也可以忽視。
威廉格蘭特選擇的這處伏擊點谷底沒有任何的掩體,視野開闊,三千名受過三個月訓練的投石手分成三組持續不停地射擊,奧薩蘇那人無處可躲。步兵們一個個被打得頭破血流,抱頭鼠竄。弓箭手還沒來得及開弓,手腕就已經被打傷,然後眼角眉骨也被擦破,血流滿面。包裹在盔甲裡的騎士倒是沒有什麼流血事件,但也在身上留下了處處淤青。而且盔甲被石頭砸得持續地震盪,也把他們弄得頭昏眼花。
射擊足足持續了三刻鐘之久,等到飛龍谷的民兵衝下去準備肉搏時,地上已經找不出幾個能過站得住的人了。還能保持清醒的騎士也只能向對手要求投降,普通的民兵在那裡哀嚎遍地。至於斯蒂法諾伯爵,要不是幾個騎士拚死護著他,很有可能在憤恨、舊傷復發和石頭的合作下送命了。
「快給活著的人包紮傷口,治療骨折。」威廉下令道。
「親愛的斯蒂法諾閣下,饞涎鄰居家的鮮花就換來這樣的『遍地開花』可真不是樁划算的冒險啊。」弗朗西斯科利嘲笑著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鄰居。
是役,奧薩蘇那軍5300人,死亡有337人,4000多人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而飛龍谷這邊,死亡有73人,200多人受傷。威廉格蘭特為自己的事業打下第一根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