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朝霞千里(本章免費)
法倫西國王查理一世這天起得挺早,用過早餐後便在花園中散步。一抹朝霞映紅了東方的天空。「好漂亮的朝霞啊!只可惜這是大雨將來的預兆。」查理一世望著遠方的天空說道。
之後,國王回到大廳聽取各位大臣的報告。
將近中午,國王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但是椅子還沒坐熱,就有人稟報:宰相大人犒軍已歸。於是國王便在書房中召見了宰相。皮耶羅急沖沖地走了進來,向國王行了禮。
「宰相大人此行還算順利?琉斯伯爵呢?」
宰相頓了頓,引起了國王的不安,「微臣正要向陛下報告此事,琉斯伯爵索格蘭德叛國了。」
國王的身體微震了一下,說:「這不可能,他年紀輕輕我就給了他這麼高的地位和榮譽。他得到了許多法倫西貴族青年都得不到的東西,為什麼要叛國呢?」
「恐怕是因為女人的關係。」
「這怎麼說,琉斯若想娶哪家的女兒,只消和我提一下,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關鍵是與他有關係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瑪斯塔爾帝國的公主殿下——希格拉妮。聽說他們在年初的戰鬥中一見傾心,私訂終身。而且在帕米斯時還偷偷地幽會。琉斯為她叛國的可能性很大,面對一個有絕世美貌的公主,會有男人不動心嗎?」
國王陷入了沉思,宰相的話不無道理,但還是令人困惑。這時,又有人進來報告:有一位自稱瑪斯塔爾使臣的女子求見。國王與宰相對視了一下,國王示意讓那個女子進來。
「微臣就先迴避了。」宰相說罷躲進了書房邊上的小間。
一名女子隨後走了進來,向國王致意後說:「下官是希格拉妮殿下的近衛官——阿塔蘭忒戈蒂埃。下官帶來公主殿下的親筆信,請您過目。」阿塔蘭忒言畢,遞上一封信件。
查理一世接過信封,從中發現了一張紙,打開,讀起來:
尊敬的法倫西國王(瑪斯塔爾人頭一回用這稱呼):
這樣寫信給您,真是十分冒昧。關於琉斯閣下的事您也應該知道了,希望您不要太過於責怪他。至於這次事件全是我出的主意,索格蘭德是迫於我的壓力和任性才這樣做的,希望不要牽連他的父母親友。
我和索格蘭德是真心相愛,請您相信。我願意向維納斯起誓,我是愛他的,即使他不是那麼有天才。我們希望得到您的祝福。也許聽起來是我臉皮太厚,但這對兩國和平相處是有好處的。請您三思。
希格拉妮伊麗莎白海涅爾
上查理一世像是給人在後腦勺上猛擊了一下,但他還是很禮貌地回復了阿塔蘭忒:「貴公主的提議的確十分周全,可我想聽聽琉斯本人的說法。」
「那就大可不必,恕下官出言不慎,琉斯閣下現在大概已經隨公主殿下去視察他的新領地了。」阿塔蘭忒毫不留情地撲滅了國王那微弱的希望之火。
查理一世揮了揮手,示意逐客,阿塔蘭忒轉身離開了國王的書房。
宰相從小間中走了出來,看見國王無力四靠在椅背上,便勸道:「陛下請寬心,只不過叛逃了一個青年將領罷了,王國還有諸如道格拉斯格蘭上將的眾多優秀將領。公主的殿下的老師也可以由蘭芳特小姐擔任。失去一個見色忘義之徒對王國來說反倒不一定是壞事。」
「我們把一個能率五萬之眾破敵十五萬的人送給赫爾麥斯二世當女婿,果然沒有辱沒法倫西人慷慨大方的名聲啊。」國王無奈地譏諷道。
「宰相大人,今晚召集全體將官,我有事要宣佈。」皮耶羅領旨退下,心中暗喜。
「帕拉斯王家對索格蘭德的態度十分曖昧。既想讓他死心塌地地為自己效力,給了他許多財富和極高的地位。卻又不願讓他充分地施展才華,因而不太讓他掌握實權。在怎樣對待索格蘭德的問題上,瑪格麗特要比自己的父親高明得多。」——《帕拉斯王朝史》
瓢潑大雨使王宮的大廳顯得有些陰冷。列席的軍官們都已到齊,按軍團分別站好。除了第二、八軍團外,其餘的上將和將官都出席了。禁衛軍那一塊特別冷清,只有琴娜一個人,紹爾這天值班。
不少人已經得到了一些風聲,因此眾人中不時傳來低聲私語的聲音。第三軍團的眾人此時立場頗為尷尬,畢竟這次事件是由他們的前任上司出演主角。
國王走了進來,大廳中立刻恢復了寂靜。查理一世坐定,說:「今晚我招集諸位來,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處分要宣佈。宰相,就由你來向大家說明吧。」
宰相走上前來,清了清喉嚨,說道:「6月11日,索格蘭德琉斯離營未歸。現已有充分證據證明他叛逃到瑪斯塔爾,故決定虢奪其伯爵爵位,上將軍階以及封地。但念其曾有功於國家,家中雙親也已年邁,就不再追究他的親友了。另由琴娜蘭芳特將官正式出任太傅。」
眾人反應各異:琴娜仍舊不動聲色;霍林皺了皺眉頭;傑剋夫利特要不是被辛格爾德和巴斯壓住大概早就衝上王座了;奧依菲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古爾西則一臉沉思狀;格蘭、伯德、慕撒爾、潘多斯十分平靜,似乎他們早就知道了。
「好了,雖然是件令人遺憾的事,但希望大家仍要努力。7月1日時,各軍團又要重新集結了,到時就有得可以忙的了。諸位,若沒有什麼事就趁早回去吧。」國王說道,眾將退出大廳。
「不可能,這不是真的。」傑剋夫利特走出大廳後如此說道,「琉斯閣下不會這樣的。」
「這可很難講啊。」辛格爾德冷冷地說道。傑剋夫利特氣得一把上去揪住他的衣領。
「別在這兒丟人了,第三軍團的威名都被你們掃盡了。這事還沒定論呢,走吧。」霍林勸開兩人。
「古爾西上將,您有什麼看法?」奧依菲問道。
「我只能私下說說,我認為事有蹊蹺。不如問問蘭芳特小姐吧。」古爾西招呼琴娜。
「宰相大人似乎導演了一場好戲,劇本編得不錯,很浪漫。」琴娜輕聲地評論道。
奧依菲望著新任太傅的背影,突然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欣賞和崇拜。
瑪格麗特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獲知此事,對此她頗感不滿,埋怨道:「總把我當小孩看。」
令琴娜吃驚的是公主一點也沒有表現出她所估計的驚慌,很坦然地面對新的老師。這讓琴娜不由地問了一句:「殿下,您難道不憎恨琉斯閣下嗎?」
「為什麼?我會好好學習的。作為君主不是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自亂陣腳嗎?索格蘭德這麼教我的。他早就說過將來自己會有這麼一天的,沒想到來得這麼快。若我不好好聽你的話,等他回來了我也沒有能力讓他不再受到這種不公了。」
「那下官就勉為其難地代理到琉斯閣下回來為止。」琴娜欣慰地笑道。
當法倫西人正議論紛紛之時,這件事的男主角正坐在馬車裡對著兩位美女唉聲歎氣。索格蘭德原先的那件青色軍服對瑪斯塔爾六月的天氣而言已經太厚了,所以他只好穿著僅存的襯衫。而偏偏希格拉妮的近衛隊全是女的,這讓索格蘭德為自己的衣著而尷尬。為了逃避窘境,他只好閉目養神,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相對的,坐在他對面的兩位近衛官也不好受。在這麼近的距離面對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而且還要忍受他整整三天三夜。當然,兩人也在尋思公主殿下是怎麼會喜歡上這種人的。身處敵國境內,並在顛簸的馬車上還能睡著的人大概不多吧。
好在押送隊有十二人之多,對付起來還綽綽有餘。日後索格蘭德對此開玩笑道:「我只是個小小的太傅,卻有幸享受到安瓦拉斯那的君主們才能享受的待遇,讓十二個美女陪我三天三夜。」
近衛女騎士終於安全地把索格蘭德送到了目的地——羅爾布納的皇家行宮。
羅爾布納是當時的三大港口之一(另兩個分別是希塔洛斯的斯堪汀和埃菲尼的亞歷山大裡亞),也是瑪斯塔爾最繁榮的城市之一,南方少數幾處皇室直轄領,擁有十五萬人口。羅爾布納位於馬裡亞半島的最南端,面向豐饒的伊斯瓦那海,優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她的繁華和興盛。皇家行宮就坐落在海邊,其中設施齊全,甚至還有一個碼頭。
這座行宮當然是彙集了瑪斯塔爾能工巧匠的智慧,就像其他許多皇家建築一樣是勞力和血汗的結合體,代表海涅爾皇家在不厭其煩地誇耀著統治者的權力。「若是知道這幢建築的花費,我國的財務大臣會昏過去的。」索格蘭德如此評價道。
索格蘭德被送到一個客廳中,這是個小巧的客廳,兩張長椅和其間的茶几佔據了房間的大半。陽光滲過薄薄的落地窗簾,使屋子中十分亮堂。索格蘭德被單獨一人留在了這裡,無聊之中,他只能鑒賞起室內的傢俱來。
生為木材商人的兒子,他對木料的質地是十分瞭解的。兩張長椅是由上好的松木製成的,老琉斯當初就是靠它起家的。茶几是用紫檀香木做的,這張茶几可抵上索格蘭德半年的薪水。琉斯家基本壟斷了這種木材在北方的市場,所以才能供得起索格蘭德讀士官學校。
正當索格蘭德要深究茶几的產地時,門被推開了。希格拉妮理所當然地出現在了門口。她身著一件桃紅色的連衣裙,沒有任何首飾。金色的長髮梳得光溜溜的,披在肩上。
「您好,琉斯閣下。旅途還愉快嗎?」
「雖然被強迫遊覽一個不想去的國家,但受到的招待還不錯,貴國真是熱情好客。」
公主美麗的長睫垂了下來,雙方沉默了一會兒。「我想您舟車勞頓,已經比較疲乏了。不如先洗個澡,去去一路上的風塵。」說罷,希格拉妮走到茶几邊,打了幾下茶几上小巧的銀鈴。很快,一名男僕開門進來,「熱水準備好了嗎?帶這位先生去洗個澡吧。」
索格蘭德想到了洗澡的好處,便決定不和希格拉妮對抗,順從地跟隨男僕去了。浴室也修得相當豪華,大約是蘭卡多斯的公共澡堂的大池一般大。只是這裡是用大理石砌成的。索格蘭德跳進水中,舒服地泡在熱水中,借此機會開始整理一下思緒。
從整個過程來看,他的行蹤多半早就給賣了出去,瑪斯塔爾人早有準備。否則調動1000人來圍捕一支騎兵偵察隊也未免太誇張了。至於策劃者,肖雖然不怎麼喜歡他,但也不至於此,而且肖根本沒有這個本事。那位柯蘭尉官倒是提到晚上有人入侵到宰相的營帳附近,這麼說來宰相也不是泛泛之輩。還有,宰相也經常宴請幾位軍團長,看來此人的野心和圖謀可不簡單。
「先生,您的衣服已經替您放在門口,若還有什麼需要再叫我。」僕人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多謝了。」索格蘭德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在浴池中,趕緊洗起來。
一刻鐘後,索格蘭德穿戴整齊地出現在了陽台上。寬敞的陽台上已經擺好了一張餐桌,刀叉也已齊備。希格拉妮迎了上來,稱讚道:「您真地很適合穿禮服,當然您披鎧甲時也很帥呢。」
索格蘭德本已很討厭瑪斯塔爾那種煩人的裝束,被這麼一說,立刻嚴肅地回答道:「如果可以選擇,在下寧可衣不遮體,也不要穿這麼麻煩的衣服,沒用的裝飾品這麼多。我們法倫西人不喜歡這種打扮。」
希格拉妮紅著臉,輕聲說,那麼請先用餐吧。說罷,和索格蘭德一同坐下,打了鈴,吩咐開始上菜。索格蘭德很難得居然還有好胃口,津津有味地品嚐每道菜。相反,希格拉妮沒有什麼食慾,只沾點魚肉,更多時間她在注視索格蘭德。索格蘭德卻沒感到什麼不合適,我行我素。
陽台正對著大海,夕陽已經有五分之一到海平面以下了。海水泛著紅色的金光,醉人的晚風陣陣襲來。
侍者已把餐桌收拾乾淨,希格拉妮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您剛才為什麼不說話,您應該有不少問題吧?」
「吃飯時保持安靜是軍紀,我認為這是個好習慣,不想破壞它。」
「您是否真地十分討厭我,對我異常不滿呢?」
「完全沒有,您是十分討人喜歡的女性。至於在下的問題,本來是有很多,不過吃飽之後都忘了。」
「這頓晚餐對您來說可真是豐盛呀。」希格拉妮生氣地譏諷道。
「謝謝款待,若是逃跑起來也會因為這頓飯而更有體力。」索格蘭德毫不客氣地回擊道。
「你這麼不願意和我在一起,當時在戰場上幹嗎不自行了斷得了。」公主氣急敗壞地回答道。
「因為在下更不願意待在冥府呀,而且還要連累另外九個人一起陪我。」
「你這麼袒護的法倫西人結果還不是把你賣給了我……」公主一下子發現自己上當了。
「謝謝您回答了我的問題。」
「你這隻狐狸,騙子。」
「謝謝誇獎。」索格蘭德臉皮很厚地笑了笑。
希格拉妮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為什麼,索格蘭德總能牢牢掌握自己的動向,自己卻完全無法瞭解對方的心思。這讓她覺得自己離索格蘭德十分遙遠,她想追趕上他的努力,卻顯得那樣地無力和蒼白。
「雖然您總是拒絕我,雖然總是敵不過您,可是……可是我還是很喜歡您。」希格拉妮改變了策略。
索格蘭德只要一談到這個方面就會變得手足無措,他一改剛才的腔調,語重心長地回答:「希格拉妮殿下,在下應該已經勸您放棄這個想法了吧。您這般任性會給您帶來麻煩的,瑪斯塔爾的上層也不會同意的。這樣您會失去所有人的支持,貴族倒還次要,百姓們會讓您嫁個殺死過他們父子或兄弟的人嗎?您的皇位會保不住,搞不好還要搭上數以千記的人命。請您還是三思。」
「您還是關心我的,不是嗎?至於皇位,如果我們兩人聯手,還不手到擒來。」
「在下對貴國的皇位可沒絲毫興趣。殿下還是把在下放回吧,在下可以按瑪斯塔爾的規矩付贖金。或者直接把我交給貴國的皇帝,您的父皇,他會給在下一個痛快的處置吧。」
「索格蘭德,你知道嗎?現在即使有人要用全世界來和我換你,我也不會同意。」希格拉妮決絕的語氣中包涵著無限的柔情,「我費盡心機把你抓住,不會輕易放手的,除非我們結婚,否則你休想離開我。」希格拉妮知道索格蘭德是哪種人,婚姻的誓言可以簡單地就把他和自己永遠聯繫在一起。
「看來在下是無法說服您了。再談下去也沒什麼意義,若沒別的事,請容在下先退下休息。」索格蘭德明瞭形勢後,決定不在做徒勞的舉動。
希格拉妮打鈴叫來僕人,吩咐他帶索格蘭德去準備好的臥室。
索格蘭德離去後,希格拉妮孤獨地站在陽台上,望著幾近完全墜落了夕陽,暗自歎息著。
(伊比裡亞,德本斯,6月21日)
「國王駕崩了,國王駕崩了。」這個消息像風似的,很快全城皆知。費迪南三世的去世使吉諾拉王朝的大廈開始出現裂縫,各方面的勢力開始在暗中湧動。瞅準時機,準備一舉摧毀這座大廈。
「我會向法倫西人報這個仇的。」奧佛裡特繼位後如此宣誓道。
他的話並非空穴來風,安娜布莉琪德的箭、六月悶熱的天氣和憂鬱的心情是費迪南三世之死的三大元兇。貝爾托蘇亞雷斯聽後搖頭歎氣了一番,新的國王並不是他所崇敬的對象。他和費迪南三世的賭約也隨著一方的死亡而不了了之,留下辭呈後這位格蘭特王朝未來的宰相便不知去向。
「奧佛裡特是坐不長這個王位的,我會讓恩裡克王朝的光輝和榮耀再現。」遠在努曼西亞的胡安桑切斯侯爵暗暗發誓,這位恩裡克王朝的遺老正在磨刀霍霍。
「卡西利亞斯、凱尼撒雷斯、蘇比撒雷塔,我們的機會來了。」威廉格蘭特在鄉村酒店中輕聲宣告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伊比裡亞的七年之亂(345——352)是由索格蘭德琉斯一手造成的。好在他還是個做事負責的人,最終很完滿地了結了自己若出的亂子。」——S古德艾思,《亞爾提卡特大陸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