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公主的告白(本章免費)
帕米斯王宮的宴會廳——帕爾特拉宮因其全白的建築而被人們稱之為「白宮」,吟遊詩人們曾這般描述道:「魯巴塔的白雲之殿啊,那是群星會萃的天堂…………」。這正是對這一晚最恰當的描述,帕米斯王在他的「白宮」中大宴各國使臣。
琴娜終於瞭解到為什麼第三軍團的諸將一致稱索格蘭德為「宴會遲到王」了,她自己明明很早便穿好軍禮服去叫索格蘭德,可卻最終是成為了最晚到場的人之一。索格蘭德穿著他那件舊的青色軍服,披著象徵伯爵地位的披風。其實,由於第一次穿這件披風,所以搞了很長時間才完全弄好,以至沒有辱沒他「宴會遲到王」的名號。
法倫西的一行三人進入大廳時,正好趕上第一支舞曲剛開始。無所事事的帕米斯——阿爾斯朗一世便迎了上來,「您來得可真晚啊。」
「讓您見笑了,」索格蘭德欠身行禮,「這位是我的秘書官——琴娜蘭芳特。」
琴娜的軍禮服是禁衛軍必備品之一,也許是她最精緻的一件衣服了。琴娜也欠了欠身,「很榮幸見到您,陛下。」
「想必您就是夏普爾蘭芳特閣下的千金了,雖然說得有些晚,但令尊的事請節哀。」
「謝謝陛下的關心。」琴娜的語調降了下來。
「琉斯閣下,您的秘書官可真是一位美人,穿軍裝的美女在我們這可是很受歡迎的,你待會兒可要留點神啊。」阿爾斯朗一世想轉換一下氣氛。
「陛下您說笑了。」索格蘭德一邊苦笑一邊流著冷汗,開始轉移話題,「陛下,我特意請來了我國著名的舞者——尤嘉麗絲小姐,以此略表心意。」
尤嘉麗絲跪下行禮,阿爾斯朗一世頗為高興,叫來司儀安排尤嘉麗絲的表演。尤嘉麗絲被司儀帶開。
「伯爵閣下,您可真會安排。貴國的美女可一點也不輸給瑪斯塔爾的公主殿下啊。」
說曹操,曹操到。希格拉妮在珂塞特的陪同下走了過來,她今天穿著一件銀色的晚禮服,美麗而結實的脖子上掛著一條精巧的銀項鏈,小心盤好的金髮上只有一頂細緻的銀質王冠作裝飾,黃金色的眸子閃著迷人的光芒。
「晚上好,國王陛下。您好,琉斯閣下。」
「您好,希格拉妮公主殿下。」索格蘭德只是欠了欠身,並沒有行吻手禮。
「不是在戰場上相遇,真是令人高興啊。」
「在下也有同感。」
希格拉妮打量了邊上的琴娜,琴娜冷冷地還了她一眼,這場暗中的交鋒自然讓旁人盡收眼中。此時,第一支舞已經結束了。希格拉妮望了一眼舞池,說:「琉斯閣下,您想跳舞嗎?是不是邊上的小姐不肯賞光啊?」這是女方主動邀舞的一種方式。
這倒讓索格蘭德一怔,只好回答:「正是如此,蘭芳特小姐有些不方便,不知殿下是否願意屈尊呢?」
「當然可以,這是我的榮幸。」希格拉妮高興地把手放在索格蘭德伸出的手中,與他一起走過去準備跳第二支曲子。
珂塞特暗自高興,就差沒喊「殿下加油!」之類的話了;琴娜似乎有所了悟,但仍舊是一副事不管己的姿態;帕米斯王則有些摸不著頭腦,用求解的目光望向另兩人,可惜對方都不打算為他解惑。
舞曲開始了,索格蘭德的舞技著實不如他劍技,但希格拉妮卻很老到地掩飾了他的拙劣。索格蘭德開始在心中感歎皇室的教育果然不一般,比他這種從酒館裡學來的舞步強多了。
「琉斯閣下,您不認為我們很有緣嗎?總能碰到一起。」
「哦?是這樣嗎?命運之神一向都是很喜歡作弄人的,殿下。」
「我們的住處很近,您知道那邊有一個小涼亭嗎?就在兩個區之間的花園中。」
「似乎見過那麼一個。」
「這支曲子結束後您能到那裡去嗎?」
「為什麼?」
「我有一些話想和您單獨談。您先去,我隨後就到,行嗎?」希格拉妮的語氣近乎懇求。
以這個公主來看,應該不會有什麼陷阱,索格蘭德想。於是便回答:「願意為您效勞。」
舞曲很快便結束了,兩人互相行禮之後,各自走開了。索格蘭德一退下來,阿爾斯朗一世便迎了上去:「真不簡單,瑪斯塔爾的公主居然主動邀請您。第一支舞的時候,我可是被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您真會開玩笑。」
「戰場上一見鍾情的事也不是沒有,我和我妻子可就是這麼認識的。」
「我可沒您那樣的好運。」
伊比裡亞的王太子奧佛裡特也是重要的賓客之一,他今天打扮得十分出眾,自然吸引了不少女性的注意。此時,他正在與帕米斯的芙勞絲王妃閒談。正巧,希格拉妮正向這邊走來。
「晚上好,希格拉妮殿下。」王妃主動招呼道。
「晚上好,王妃殿下。」希格拉妮有禮節地回應道。她那俊俏的臉蛋,高貴的氣質一下子就征服了奧佛裡特。以至於在芙勞絲王妃為其作介紹時一直呆呆地望著希格拉妮,這讓瑪斯塔爾未來的女皇十分惱火。
「前面欣賞了殿下優美的舞姿,我能有幸邀您跳一曲嗎?」奧佛裡特吻著公主的手說道。
希格拉妮迅速地抽回自己的柔荑,毫不客氣地回答:「對不起,我有些累了,奧佛裡特殿下。王妃殿下,請容我先告辭了。」在到應允後,優雅地行了禮,在珂塞特陪同下離開了。
奧佛裡特又不是傻瓜,嘴上雖然不說,心中已經恨得咬牙切齒了。前面希格拉妮在索格蘭德面前的表情,白癡都看得出來意味著什麼,而且希格拉妮還和他咬了耳朵。奧佛裡特自然也把索格蘭德也一併算上了。
在這時,尤嘉麗絲被安排出場表演。她的出現自然吸引了不少男士的目光,連阿爾斯朗一世也饒有興趣地欣賞起舞姬的身段。當然,包括王妃在內的女性都對這位異國妖媚的舞姬不抱好感。
尤嘉麗絲掃視四周,沒發現索格蘭德,這令她很是失望;琴娜不屑地離場,也使她有些生氣。琴娜其實也是不得已,很多貴族小姐看她的背影以為是個俊俏的美少年,結果當琴娜說明自己是女的後,立刻被帕米斯軍中單身的千騎長們團團圍住。琴娜發現自己再待下去也許會引發暴力事件,於是果斷地決定撤退。
伴奏的舞曲響起,尤嘉麗絲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職業道德。她柔美的身軀在性感的裝束和媚惑的舞姿中擺動。她歡快地跳著,極力挑逗著在場的男性。表演很成功,不少人已開始打聽她的來歷,當然有人做得更為直接。當尤嘉麗絲完成她的舞蹈後,一名侍從走上前去用法倫西語說道:「這位小姐,我們殿下希望您能過去和他談談。」
尤嘉麗絲順著侍從的指示望見了那個有欠生氣的伊比裡亞王太子。她對索格蘭德以外的男人暫時沒太大的興趣。所以她披上長袍,用響亮的大陸公語回答道:「對不起,我已經被法倫西的琉斯伯爵索格蘭德包下了,無法在沒有他的指示下為其他人服務。」
奧佛裡特自然聽清了這句話,對此只是更加重了他對索格蘭德的嫉恨,「該死的傢伙,今天晚上搶了我兩次風頭,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索格藍德在涼亭中來回踱了幾次,天上的繁星也沒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其實,有個問題在困擾他:希格拉妮在打什麼主意。索格蘭德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從政治和戰略上列出了數個假設,但都在不超過3秒內被他自己推翻了。
「讓您久等了吧,琉斯閣下。」希格拉妮天籟般的聲音打斷了索格蘭德的思緒。
「啊,不,沒有。」
「今晚的夜空很美。」
「的確如此。」索格蘭德應和著,等待對方切入正題。
「您在疑惑,疑惑我約您出來的目的。」
索格蘭德並不驚訝,他充分估計了這位公主的才智,應該說還有些欣賞。
「您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嗎?」公主的美眸望向索格蘭德。
「難道不是年初的那一次嗎?」索格蘭德覺得對方並不是指他以為的第一次見面。
「呵,」希格拉妮看來有些失望,「您果然不記得了呢。五年前,有一個少女僥倖從您的劍下逃生,在索倫那河上游的樹林裡。」
「說來那個女孩的確也是黃金色瞳仁啊。原來就是殿下您啊,真是失敬了。」索格蘭德的記憶力還算不錯。「在下似乎每次都要讓您損失坐騎呢。」
希格拉妮笑了,笑得很美,因為她是發自內心地感到高興。「我的做法也許不怎麼討您的喜歡,但我還是要說,我愛上您了,從五年前就開始了。」
驚愕,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便是索格蘭德的瞬時反應。但他很快恢復了鎮靜,又來回走了幾步後,回答道:「在下很願意忘掉剛才所聽見的,明早您也會以為這只不過是個奇怪的夢罷了。」
心中雀躍不已的希格拉妮對這個答覆顯然是失望的,這和少女心中所幻想的那種風花雪月的情景大相逕庭。希格拉妮有些慍怒地說道:「您是個懦夫嗎?如果您不愛我請直接告訴我,若您能接受我就不要躲躲閃閃的。」
索格蘭德不動聲色地回答:「對您這樣傑出的女性,若在下生在瑪斯塔爾,在下會高興地拜倒在您的腳下。但您那任性的感情是要受現實考驗的。在下是個現實主義者,不會開的花在下是不會給它澆水的。」比喻打得不錯。
希格拉妮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挫敗感,身為瑪斯塔爾帝國的公主,她一向想得到什麼就能得到什麼。然而,索格蘭德是這世上她唯一無法完成的夢想,在他面前她總是一敗塗地。即使在她祭出自己最後的、最有力的武器——絕世的美貌,依然無法動搖索格蘭德的意志。
「如果沒有別的事,請容在下先告辭了。」索格蘭德有禮節地欠了欠身,轉身要離開。
就在這時,索格蘭德忽然聽見一聲鉉響,趕忙轉身。希格拉妮雖然也作了閃避的動作,但由於她身上穿著晚禮服,不能像平常那樣靈活。所以箭仍扎進了她的右肩,使她疼得幾乎站不住了。索格蘭德一箭步衝上去扶住她,迅速地用手臂保護好希格拉妮背後心臟的位置。
「您還好吧?」
「還行。」希格拉妮咬牙忍住這從未受過的疼痛。
「刺客已經走了,」索格蘭德機警地觀察四周後作出了判斷,「恕在下冒犯了。」索格蘭德一把把她抱起,迅速而平穩地向瑪斯塔爾使團的住處走去。
希格拉妮無力地依偎在他的懷裡,痛覺似乎瞬間消失了,身體感到一種即充實又虛脫的感覺。索格蘭德問她路時,她也幾乎是在敷衍了事,根本不希望這樣的情形結束。好在索格蘭德還是有良好的方向感的,即使遇上希格拉妮的消極應對,他也迅速地找到了希格拉妮的寢室,把她送上了自己的床。
珂塞特為給他們製造兩人世界,所以還在外面不知去向。因此急救的重任掉到了索格蘭德的身上。「冒昧了,殿下。下次把晚禮服的帳單寄給在下。」說罷,索格蘭德用力把晚禮服從肩部撕開,希格拉妮那漂亮的香肩露了出來。
傷口沒發黑,證明沒有毒。箭頭是斜著扎進肉裡的,所以傷口不深但有些大。
「殿下,在下可要拔箭了,您要用力呼吸,以免一下子喘不過氣來。」索格蘭德說罷左手按住希格拉妮的肩膀,右手緊握箭桿。希格拉妮清楚地感受到索格蘭德的體溫傳入自己體內,但一陣鑽心的痛使她不由地叫出聲來。箭頭已經被拔出來了。
「殿下,出什麼事了。」珂塞特聽見希格拉妮的喊聲,衝了進來。
「箭已經拔出來了,包紮傷口這類不適合在下做的室就交給您來善後了。」索格蘭德起身告退。
希格拉妮疼得直喘氣,已無力送客;珂塞特手忙腳亂地照顧公主,也無法理會索格蘭德。索格蘭德謹慎地掩好門告退,心中開始推敲起刺客的由來。
琴娜回到自己房間的門口,剛要開門,忽然發現索格蘭德正站在她的背後。「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琴娜毫不客氣地問道,說著便打開了房門。
「我想向閣下請教一下弓箭的用法。」
「真可惜。下官並不精於此道,恐怕會讓閣下見笑了。」
索格蘭德已經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一切,「開玩笑啦,蘭芳特小姐,我想和您談談令尊。」
琴娜顯然遲疑了一下,但很快恢復過來,說,「那麼請進來談吧。」
索格蘭德進去後找了把椅子坐下,琴娜點亮了蠟燭。索格蘭德先開口道:「蘭芳特小姐,對令尊的過世我真得很難過,他可是我真正意義上的恩師啊。」
「父親似乎很欣賞您啊,他恨不得讓您做他的兒子。」琴娜酸溜溜地說道。
「過獎了,但您也是位足以讓令尊自豪的傑出軍官,雖然是女兒身。」
「您也不贊成女性參軍嗎?」琴娜本來想說「您也看不起女人嗎?」,但覺得不太妥當就沒有那麼直白地問。
「通常來說,我並不贊成。因為女性在戰場上若是凱旋或戰死還好,若是被俘,那麼問題就不是死那麼簡單了。當然,對像您這樣有能力的軍官,我還是很歡迎的。」
「謝謝您的恭維,我也是迫不得以。家父沒有什麼家產,沒有人會願意娶一個沒有陪嫁又太過聰明的女人的,我也只能靠公職來養活自己。」琴娜毫不在乎地說道。
「令尊是位偉大的統帥,而且在為人上也足以讓我以他為楷模。只可惜我在他麾下待得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勝利一直伴隨著他,我一向以為他是那種要老死在安樂椅上的人。」
「安樂椅啊,我以前一直在他坐安樂椅時,用椅子來碎核桃的,結果他總要從椅子上摔下來。可惜,我還沒給他換過新椅子呢。」琴娜想起小時候的調皮。
「碎核桃?啊,我只是用來開過啤酒蓋子而已。」索格蘭德也坦白當年的事,「結果,蘭芳特大人也要喝,那次我才知道天底下有喝3杯啤酒就能醉的人存在。」
「家父喝醉後酒品很差的,喜歡擁抱著別人不放開,您被他擁抱過嗎?」
「當然,每次他都是盯著我不放的,可每次他嘴裡只喊您的名字。啊,還有…………」
就這樣兩人不自覺地把與夏普爾的回憶一點一滴地彙集起來,說道**處還大笑起來,一直到東方吐露魚肚白。一夜就這樣不知不覺得過去了。
「竟然打擾您整整一個晚上,我真是該死。」索格蘭德發現天已要放亮。
「不,謝謝您,琉斯閣下。我一直希望找人能像這樣一起追憶家父,而不是光給予我同情。和您度過了這樣一個夜晚後,我感到心情舒暢多了。」琴娜伸著懶腰說道。
「休息一會吧,激烈的舌戰就要開始了,希望您這位秘書官能作好我堅實的後盾。我先告辭了。」索格蘭德禮貌地退出了秘書官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