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蠻荒山脈,連綿的雪嶺延伸至視野盡頭,一座比一座高。如果站在其中一座雪嶺的山頂,抬頭看是更加高大,直破蒼穹的主峰冰川,低頭看,則是如竹筍般密密麻麻的雪白山峰。
此刻,山道上,無數的角青族人在歎息,注視著旁邊的一座雪峰。
雪峰山頂上,有一個不大的平台,外圍更是站滿了角青族人,他們發出興奮的嚎叫。
「呃呃呃!」
「耶耶耶……」
碧落紛紛雪花雨,嗚咽呼呼寒風急。
山頂的中央,兩名少年正緊張對峙。
其中一名角青族人,他的衣服撕開一條一條的口子,臉有菜色,雙眼狠狠的盯著對面的少年。他雙手握著青色的長槍,槍尖斜指對面的少年。頭頂獨角高高聳起,纏繞著縷縷青氣,長髮圍繞著青角亂舞,這是角青族人狂怒的預兆。
而對面的少年,全身罩在一副猙獰的青色鎧甲裡,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他的眼神清澈而平靜。鎧甲上面佈滿青光閃閃的突刺,刻著一道道奇異的秘紋,似乎能夠捕捉光線,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寂靜!
只有雪風掠過的聲音!
「師朗,我斗膽請問,角青族無怨無悔的跟你上山,你不但沒有出一點力氣,反而在我族聖地被毀之際,幸災樂禍,是何道理?」角青族少年怒吼道。
師朗冷冷道,「說這麼多廢話,你不就是想和我一戰嗎?你要戰,那便戰!」
他剛剛領悟石紋之秘,正想找蕭浪試招,看看融入實戰的威力。角青族人撞上門來,師朗毫不客氣。至於角青族人的怨氣,師朗更是不屑一顧,等他們見到雪峰上的奇跡,心中就只會留下萬分的慶幸,還有狂熱的崇拜。
用事實說話,比用嘴來辯解,勝過一百倍。
角青族少年更加憤怒,但頭腦卻冷靜下來,譏笑道,「戰,當然要戰,即便你有烏龜殼,我今天也要打得你找不到北。」
師朗淡淡道,「激將是沒用的,我如果穿著盔甲,就算不還手,你再強上十倍,你也傷不了我。不過,我根本沒想過靠他贏你。之所以亮相,是給你們提個醒,我的實力,你們永遠也不知道有多強!」
話音剛落,猙獰盔甲無聲的消失,露出貼身的皮甲!而他的雙手,一副黑色的鐵爪不斷的蔓延,最終形成覆蓋手掌鐵套,十根黑色的鐵手指,姿勢各不相同。
在場所有人瞳孔一縮,他們之中,沒有一個能夠看出來盔甲如何消失,鐵爪又如何出現。
「嗯?」
師朗仰頭望著天空,一隻雪鷹掠過,忽然凌空出指,一道黑線疾射雪鷹,飛行中的雪鷹一聲哀鳴,拍著翅膀從空中墜落。
「要打,就盡快,你知道多耽誤一分鐘,也許多幾個族人死在上山的路上。」
角青族少年見師朗一指落鷹,心中先自怯了三分。
不過……他僅僅猶豫了半秒鐘,便迅速做出決定。
「哼,無論他戰力多強大,我個人即使慘敗,對於角青族來說,也是勝利。如果他真有強大的實力,那麼角青族跟著他,多了一分生存的機會,如果,他實力差勁,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意圖綁架我角青族,今日,就是他的死期。」想到這裡,角青族少年眼中凶光一閃。
他頭頂的獨角開始發出顫音,青絲急速的擾動,如同燒開的沸水。
嗖!嗖!嗖!
根根青絲不斷湧入長槍,槍桿似乎在一點一點的脹大,同時湧出一股青氣,而槍尖,更是青光刺目。
緊接著,角青族少年沖天而起,全身皮膚散發著妖異的青色光芒,他的兩隻眼眸,隱隱有光芒閃爍,毫不掩飾那無盡殺機。
師朗眉頭一皺,瞇眼盯著飛撲而來的角青族少年,十根鐵手指無規則的擺動,瞬間湧出無數的黑絲,形成一張巨大的黑網,網中心則有一個黑色圓球,迎向極速刺來的青色槍尖。在黑球飛出的同時,鐵爪十指,陡然射出十道黑線。
「死吧。」
「死!」
轟隆隆
兩人怒吼,迅速靠近!
「呼呼呼∼∼∼」
忽然間,周圍的天地一暗,猶如夜幕降臨雪峰,黑暗中浮現無數的光點,青光閃爍,如同無限星空中的無數星辰之光,可每一個光芒都散發著陰冷的殺機。
無盡的光點,無盡的殺機,迅速籠罩向師朗,其中有一顆,更是忽然變亮,猶如黑暗中的突然爆發的青色太陽,欲要將師朗直接擊殺。
師朗看著這幕,感覺無比熟悉,星空嗎?那就是他的家!星星,就是他未來的家人!
「這就是角青族,融合了本命青角之力後的兩大殺招之一,朝天闕殺吧!移形幻景,但殺氣不藏,果然不同凡響。若是從沒踏入星空的人遇到這招,還真有可能被秒殺。」師朗暗暗點頭,「可惜,你遇到了我。真正的星空,比這美麗一萬倍,也危險一萬倍。便用你來檢驗我剛剛的頓悟吧!」
師朗眼眸,突然變成詭異的藍色,似乎擁有了洞察本質的力量。
迎面而來的殺招,在師朗眼中,變成一面古樸的巨石,點點青光,是古石表面上的石斑,石斑之間,是無數的石紋相連,而朝天闕槍的槍尖,那個青色的太陽,便是一個最大的石斑,石紋的最強所在,也是法則表現上的最弱之處。
師朗五指鐵爪瞬間合攏,緊握一桿長槍,神念感受到一陣奇異的舒暢。彷彿鐵爪是手指的延伸,而長槍,則是鐵手指的延伸,三者一脈相承,氣息相連。長槍上幾乎一瞬浮現了黑色和青色相間的石紋,石紋始於鐵爪,在槍尖匯聚,盤踞在槍身上,如同一條條栩栩如生的青黑蛟龍,剎那間,長槍、鐵爪和師朗似乎渾然一體,連師朗的身體表面也浮現出一道道古樸的石紋,精密而巧奪天工,有著震撼人心的美麗,也有著震撼心靈的滄桑,同時,還有這震懾神魂的威壓。
而且在槍尖劃破空氣的過程中,似乎牽動了宇宙中某種奇妙的存在……
這本是極速的碰撞,但是在周圍人的眼中,時間流速無限放緩,他們駭然的看到,
青黑相間的槍尖,緩緩的從側面劃過青光繚繞的槍尖。
一道灰色的光,散發著鋒利、冰冷和毀滅氣息的灰光,
先是緩緩的接近無比耀眼的青色太陽,但是接觸的剎那間,陡然加速,
然後,灰光瞬間劃過那青色太陽,無盡星空幻境。
太陽突然像豆腐般被割裂成兩半,無盡星空更是一分為二,徹底湮滅。
夜幕散去,天空再次恢復雪白。
角青族少年的威力最大的朝天闕絕招,直接被粗暴的碾碎,灰光一閃,師朗的槍尖頂住他的咽喉,卻倏然停下。
「槍下留人!」
「手下留情!」
一道低沉的吼聲,一聲女子的驚呼,同時響起。分別是角青須和角青凌,這才發現,在他們出聲之前,槍已經停下!
「我,我,我……」角青族少年不敢置信的瞪著眼睛,自己最強的一槍就這樣被破了。緊跟著,他才發覺自己為了躲避對方的長槍,不知何時,竟然跪在雪地上,咽喉處傳來一陣冰涼。
師朗站在半空中,身上猙獰青色鎧甲再次浮現,看著這一幕,露出了一絲微笑。
雖然勝利固然可喜,但真正令他開心的,不是戰勝了對手,而是剛才那一戰,他大膽的融合鬼爪,長槍和頓悟的各種招式於一體,取得意料之外的效果。
每個武者,都有自己專屬的兵器,發揮出最大的戰力,但在適當的時機下,任何東西都能成為手中的兵器,發出必殺一擊。長槍短爪是兵器,飛花落葉、手腳指掌,同樣可以做武器。
修煉,不但要有最適合自己的強大兵器和功法,也要善於領悟天生萬物的妙用。
雪峰中央,師朗默默而立,目光環顧觀戰的角青族人。
不少角青族人似乎還沉迷在戰鬥餘波中,沒有醒來。師朗那一招,不但破去了角青族少年的絕招——朝天闕,也徹底擊碎了角青族那顆高傲的心。
原來他們多少有些期冀,雖然角青王朝不再,但是角青雙殺,朝天闕槍和驚顏殺槍,依然是大陸上最頂尖的武學。
只是敵人太狡猾,角青族才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但是現在,他們突然發現,多少年了,原來他們一直生活在半真半假中,一直在低估了對手,同時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也許這才是角青族數百年來,一敗再敗的根源。
戰鬥結束了,場面漸漸平靜下來,沒有人說話,所有角青族人,目光複雜的看著師朗。
「抱怨是沒有用的,因為怨恨無法改變局面。我曾經也走投無路,比你們更加危急,那時,我還只是一個小孩,而你們,至少還有十幾萬族人兄弟。一個人的出現,改變了我的人生,而我的出現,也許將改變你們角青族的未來。這次饒他不死,但是記住了,今天情況如果再發生,一定會有人死去。」
師朗的聲音迴盪,他背負著長槍、身穿青色鎧甲,十指鐵爪如墨,黑色頭髮飄舞,冰冷的眼眸,抬頭仰視蒼穹……,這個形象,深深印入角青族的心裡。
隨著時間的流逝,角青族最終踏入宇宙星空,老一輩的族人不斷歸墟,同時歸墟的是曾經的仇恨和緬懷,很多事情開始被遺忘,直到被徹底的遺棄,情況正如人類進入宇宙後開始淡忘各自的祖星,可是,一個雕像卻始終在角青族內流傳,被角青一族供奉在祖神廟中,與始祖青牛並列。他的名字,叫做師朗,不知從何時開始,成為一個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