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黃蜂尾後針(下)
呂雉輕輕挽起髮髻,面色如水。「臨淄城內有人想要謀反。」
周苛臉色大變,失聲道;「什麼?」
呂雉目光掠至,輕聲說道;「我已經得到了可靠的消息,齊國舊王一族已經密謀作亂,明日就舉事擁立齊王田和。城守韓通已經被收買,如今臨淄城內我唯一能依靠的軍隊就只有周將軍你的禁衛了,漢國的命運就在將軍你的取捨之間了。」
說完呂雉目光平靜的注視著周苛,便不再言語。
周苛見呂雉如此信任自己,心中的熱血頓時沸騰,大聲說道:「王后請放心,臣雖然駑鈍,卻也知道漢王待我甚厚對我有恩。如今漢國有難,正是臣下以死相報之時。」
呂雉點了點頭,面露笑容道;「周將軍的赤膽忠心我當然是知道,周將軍你掌軍多年,見識膽魄自然不是我們這種婦人所能比擬的,所以我想聽取你的意見,當前應該如何決斷。」
周苛沉吟片刻,才面帶憂色的說道;「回稟王后,臨淄城內韓通所掌城防軍有六千多人,我手下的禁衛只有二千。況且禁衛中以齊人居多,末將無能,實在分辨不出哪些已經被田肥收買。所以依臣的意思為了穩妥起見,禁衛絕對不能輕易調出宮城平叛,唯有分兵***四門,令信任之人監督各門,若有妄動者殺無赦,如此死守王宮方為上策。」
「若要平叛的話,也只有城外王衛的新營可用,只是……」周苛說道這裡遲疑了一下,看向呂雉說道;「調動城外駐軍需要有大王的虎符敕令,不知王后你……」
呂雉卻緩緩搖頭道;「漢王臨走前將虎符托付給了相國,如今不在我這裡。」
周苛面露難色,「這就十分困難了,我雖然職位比王衛高一些,但卻是掌管王宮的中尉,管不到他那裡。」
呂雉思慮了一會,又問道;「不知道周將軍與這王衛私交如何。」
「泛泛之交吧,喝過幾次酒,彼此之間也相互認得。」
「這樣就好。」呂雉點了點頭,「還請周將軍以私人的名義前去軍營拜訪王衛,我混在你車中和你一起同去,我有辦法說服那王衛。」
周苛略一遲疑,有些擔心的說道;「臣是個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生死早已置之腦後。可王后你身份尊崇,卻行如此冒險之事,萬一有了什麼閃失,臣就算萬死也難辭其咎。」
強自一笑,呂雉笑著搖了搖頭,「無妨的,若是他們的謀反成功了,別說身份是否尊崇,恐怕連性命是不是能保得住都是個問題。我這麼做也是為了我自己,周將軍請不要多加顧慮。」
周苛叫呂雉執意如此,無奈之下也只好點頭答應。於是召來自己的四名親信副將,令他們各領所部把守四門,外鬆內緊,若遇異狀立即關閉宮門,沒有他的手令誰也不能入城。他自己則挑選了幾個心腹死士駕車陪同,將呂雉藏在車內後廂,駕車出城而去。
…….
臨淄城東門,此時雖然過了黃昏,天色接近全黑,但城門處仍然是一片車水馬龍,人群川流不息。
臨淄不但是齊地第一城,同樣也是天下最繁華的都城。其氣勢規格雖然不及咸陽的開闊大氣,也不及雒陽的雍容華貴,但繁華程度卻是遠遠超過二城。
齊國多商賈,臨淄城內的往返客商自然十分頻繁,因為到了晚間就要關閉城門,所以黃昏之時大批的商賈就會抓緊時間入城出城。幸好當初臨淄城修建的時候就已經充分考慮到了這點,所以城門處修建的開闊異常,平時也不會太過堵塞。
不過今天倒是有些異常,城門處車馬堵的厲害,入城的行人車輛倒是暢通無阻,出城的卻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為周苛趕車的馬伕見此不由皺起了眉頭,停下車來大聲吼道;「來人,城門的守兵呢,快來人。」
「喊什麼喊,叫個屁呀。」一個尖嘴猴腮的士兵從前面一輛馬車中鑽了出來,一邊走來一邊沒好氣的說道。
「沒看見爺正在忙著嗎,你喊什麼喊呀。」
那馬伕是周苛的親隨,在臨淄城內飛揚跋扈慣了,如何能受得了一個守城小卒的氣,頓時怒起,揮起馬鞭就抽了下去。那門卒被抽了個正著,哎呦哎呦叫喚個不停,大怒之下正想拔劍殺人,卻看見了那車伕凶神惡煞的樣子,頓時打了個激靈,又看了看所駕的馬車,這才強吞下這口氣,將劍還回鞘中。
他久在城門守衛這個肥缺的崗位上,自然深曉保身之法,知道什麼人得罪的起什麼人得罪不起。像這種鮮衣怒馬的豪奴,馬車的奢華又不是普通人能坐上的,自然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卒子能得罪的。
那馬伕橫眼瞪向那小卒,哼道;「叫你們頭領來,我家大人有話要問。」
那小卒不敢怠慢,連忙回去喊來了頭領。那頭領來了上下打量了馬伕一番,確定面生的要緊,這才典起了肚子,悶聲說道;「告訴你家主人,城守韓大人已經下了命令,因為城內飛賊橫行,盜取了長信君府中的大批財物,所以出城車輛一律搜查,任何人不得例外。」
話音剛落,馬車中傳來了一聲冷哼,周苛已經揎開了門簾,露出了半個身子,冷冷的看著那頭領說道;「韓通好大的權利,就憑他的一句話就可以***城門,真是膽大包天,我明天這就去稟告王后,請她處置韓通的僭越之責。」
那頭領人精於事,自然認除了周苛,頓時嚇了一跳,連忙跪下行禮。口中稱罪。
周苛揮了揮手,不耐發的說道;「本將軍要出城狩獵,你讓前面的人速速讓開。」
周苛平時心情煩躁時經常會出城狩獵的,夜宿在他城外農莊中,那頭領也習以為常,只是想到韓通的嚴令臉上不禁露出了為難之色,支支吾吾的說道;「周將軍,韓將軍曾下過嚴令任何人不能例外的,請不要讓小的為難……」
周苛一樣眉毛,大怒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攔我去路。那韓通不過是個城守,還想管到老子頭上嗎?快讓開,否則老子砍了你。」
那頭領被他這麼一罵頓時一激靈,這才想起來論職位中尉尚在城守之上。而且周苛脾氣想來暴躁,他就算真砍了自己韓通也不會替自己出頭的,那索性放行得了。於是慌忙招呼手下空出了一條車道給周苛的馬車通行,目送著馬車駛出城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周苛的馬車馬不停蹄的趕往城北的軍營,半個時辰過後便趕至。在哨所出驗對了令牌後,周苛的馬車便暢通無阻的一路駛進營中。
王衛聽說周苛來拜訪自己,心中不由奇怪。自己和這個周中尉不過交情平平,並沒有什麼很深的交情讓對方特意拜訪。奇怪歸奇怪,周苛畢竟是他上級,當下也不敢怠慢,連忙回營招待。
推開營門,王衛哈哈大笑的迎了上去,一把抱住周苛說道;「周兄,怎麼來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也好讓我盡盡地主之誼呀。」
周苛卻仍然沉著臉,對王衛的親熱只是勉強笑了笑,隨即說道;「實不相瞞,王兄,我這一次是有事相求。」
王衛心中一咯,心想不妙,當下也只好面不改色的說道;「不知周兄要小弟辦什麼事,小弟一定盡力辦好。」
周苛面色複雜的看著王衛,猶豫了一會,才咳嗽一聲,屏風後的呂雉緩緩走出。
王衛突然間一女子,不由一愣,旋即仔細打量著他。忽然認出了這不正是在殿上參拜過幾次的王后,嚇得急忙跪在地上,「臣王衛見過王后,」
「王愛卿請起,我這次是以私人的身份來訪,無須多禮。」呂雉遙扶一下,王衛順勢站了起,站直了身子,心中滿是疑問,卻強壓著疑心小心翼翼的站著問道;「不知王后來末將營中所為何事。」
「很簡單,我需要你配合我。」呂雉並沒有繞彎子,而是直截了當說道。
王衛一愣,「怎麼配合?」
呂雉正色,聲音平靜的說道:「集結好部隊,隨我入城平叛。長信君田肥等一批人密謀謀反,我要你立即將指揮權移交給周將軍,由他統領臨淄中大大小小所有軍物。」
王衛面色大變,猶豫了半天才抬頭悶聲道;「王后你可有大王的虎符?」
呂雉搖了搖頭,「沒有。」
王衛面露為難的攤了攤手,「漢王親手定下的規矩,必須要有他的虎符才能調動軍隊,臣真的不敢冒然違背。」
呂雉靜靜的看著王衛,眼神中閃過一絲毅然,平靜的對他說道;「你說的對,為了防止軍隊管理混亂漢王是曾經立下過這種規矩。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漢國危機四伏,正是需要王將軍你表現忠心的時候呀!」
王衛面色仍舊十分猶豫,「只是王后,末將真的不敢違背漢王定下的規矩。」
呂雉臉色慢慢緊繃,神色漸漸凝固,目光冷冷的看著王衛,「王衛,如今兩條路擺在你面前。第一條是光明大道,你聽從我的安排,我保你日後後半身榮華富貴;第二條就是拒不從命,我呂雉保證你會三族盡滅,受盡酷刑,下場十分淒慘,你選吧。」
呂雉陰毒的話讓在場的兩個大漢都忍不住不寒而慄。王衛心中本還有些猶豫,卻餘光掃至,看見呂雉對周苛使了個眼色,周苛慢慢走前幾步,手中的佩劍緩緩拔出。
王衛頓時恍然醒悟,心知自己遠不是周苛的對手,若是不答應的話恐怕會血濺當場,情急之下連忙跪下,俯首恭聲道;「末將願意聽從王后陛下的調派,誅殺叛逆,保我大漢!」
呂雉和周苛心中同時鬆了口氣,暗自鬆開了緊握的拳頭。
「王將軍的功勞我一定會如實稟告漢王的,王將軍大可放心,我呂雉所言絕無食言。」
再得到王衛的六千兵馬後,周苛帶領大軍迅速撲向臨淄,靠著在城中早做的佈置騙開了西門。大軍隨之湧入,分別前往長信君府、韓府以及城衛大營。
田肥在醉夢中被抓獲,韓通想要逃走卻被漢軍趕上亂刀砍死,立斃當場。在呂雉從容的指揮下,凡事跟田肥交往密切的大族世家頭領紛紛被抓了起來,嚴刑拷打下又串供出大批的參與叛亂的名單,隨即四處抓人。
為了擔心生變,呂雉下達的命令是一旦有證據表明殘餘了謀反,則滿門抄斬,就地正@法。呂雉的霹靂手段果然立竿見影,到了天明時,臨淄城內已經被處決了盡萬人,許多豪族聚齊居住的地方已經血流成河,血液都已經滿溢到了街上,臨淄城內諸多大族豪族皆噤若寒蟬,無一人敢發聲抱怨。
十二歲的齊王田和被從府中抓了出來送到呂雉面前,田和滿臉乖張,一邊大聲罵著一邊奮力掙扎,看見呂雉不由憤怒的狂吼道;「你這賤女人,竟敢對寡人無理。我是齊王,齊國的大王,就連劉邦那老傢伙看見我都乖乖的,你竟然敢讓人抓我來。等寡人親政了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這惡毒的女人。」
呂雉冷冷的看著田和,心中權衡了半天,終於下決心道;「來人,把這個狗東西推出去斬了,還有他的母親四個弟弟妹妹,一個都不許留。周苛,你去監斬!」
「諾!」
你們不是要迎立齊王嗎?我讓你們田氏徹底滅族,看你們去迎誰!去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