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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大爭之世 第149章 變故 文 / 牧江南

    第149章變故

    跨過了大河,就是八百里秦川的富庶關中了。

    因為連年戰亂,再加上年初為了應對反秦聯軍聲勢浩大的進攻,秦國實行了堅野清壁的戰術,這對原本人煙稠密的關中破壞極大。雖然戰後秦國上下全力致力於內政,可關中的元氣一時仍然難以恢復,許多地方依舊人口稀薄、農耕凋敝。而從北地撤回的三十多萬秦人則極大的填充了咸陽以東的人口,在孟堅的親自安排下,北民們很快就獲得了土地和耕牛,歡天喜地的前往各自的新家重新安居樂業。

    這些工作都是文官們的分內之事,韓信自然不會越權過問,所以在過河後便將北民交付給了前來接手的治粟內史馮吉安置,他和王涇則率輕騎先行前往咸陽。

    此時已經到了深秋之時,正是地裡播種粟米收貨的季節,田野中成片成片的金黃色的波浪看上去到也賞心悅目。王涇舊居北地,對於關中生疏了很多,見家鄉如此美景自然十分享受,一路上左顧右盼的滿臉儘是笑意。韓信也不急得趕路,便也充分利用起來了這難得的忙裡偷閒,只是再三的叮囑部下注意控馬不要踐踏了田地。

    過了洛水,踏入了內史之地。咸陽來的信使卻向韓信報來朝廷的旨意,說太長公主和丞相將於後日清晨將率文武百官在涇水河畔迎接南返的有功之臣,韓信這才下令加快馬程,向咸陽疾馳而去。

    關中既為平原,自然一馬平川非常適合輕騎奔馳,從洛水到咸陽也不過二日的馬程。到了後日清早,韓信等人已經趕到了咸陽北郊的涇水北岸,讓韓信有些意外的是先來迎接他的居然是趙無忌。

    趙無忌見到韓信大笑著上前參拜,「老大果然厲害,打的漂亮呀,漂亮至極!我老趙昨日聽了你報往朝廷的戰報那是熱血沸騰呀,老大你不愧是我秦國第一名將呀,什麼白起,什麼……什麼尉繚,通通都比不上你。」

    趙無忌本來是想說『什麼王翦的』,可一瞥王涇就在一旁,這才趕緊將嘴中的話收了回去。韓信則笑罵道;「行了,你小子什麼時候也這麼喜歡來這些虛的了,怎麼是你來了,田市不是應該更近些嗎。」

    趙無忌先是畢恭畢敬的朝著王涇行了軍禮,王涇則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算是回禮。趙無忌這才轉頭回話韓信道:「老田他要護衛太長公主,反正我左右沒事,就問他討了這個差事來。」

    王涇和趙無忌並不熟矜,想來也是,當年他為北征軍主帥時趙無忌不過是個小小的百將,他又如何會有印象,所以對田市到還有些交情,對趙無忌就生疏了許多。他見趙無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猜到了他和韓信有些私話要說,便識趣的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看著王涇離去的背影,韓信有些不悅的看著趙無忌說道;「以後有什麼事情當著王涇的面直接說就是了,大家都是生死兄弟,不用這麼生分。」

    趙無忌點頭連聲說是,可是面色卻有些為難的說道;「老大,這事還真不好當著少將軍的面說。」

    「到底什麼事情,神神秘秘的。」

    趙無忌眼角微微的掃了***邊,這才低聲說道;「大王來了。」

    韓信一征,有些不解的問道;「什麼意思?」

    「這次來迎接的隊伍不止有太長公主和丞相孟堅,還有一直未露面的大王,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提前告訴下讓你早做應對。」

    韓信愣了半天,臉色有些古怪,張口卻問了個看上去毫不相干的問題。「田市呢,他在做什麼?」

    田市是代行衛尉和郎中令之職,韓信走到時候將整個咸陽的防務都悉數托付給他,可是他卻沒有提前報來任何與子嬰有關的消息,反而是和咸陽沒什麼太大關係的趙無忌來提醒,這不得不讓韓信心生懷疑。

    趙無忌自然聽出了韓信話中的意思,忙解釋道;「這事情不能怪老田,他也是前天才知道的,所以派人火速的趕來讓我前來先和老大你碰頭通氣,他自己則親自護送大王以免生出事端。」

    韓信這才微微放心,田市仍然掌控者咸陽,那就說明一切尚未失控。沉吟了會又問道;「大王現在的身體如何,何時有的好轉?」

    趙無忌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們都被蒙在鼓裡了,你走後沒多久宮中就傳說了大王的身體漸漸好轉了,已經能離開湯藥用膳了。起初我們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大王仍然在靜臥在深宮中並未臨朝,朝廷也是一如以往的運行著,直到一個月前冀闕宮和望夷宮中的禁衛突然大規模的變動,全部換成了贏氏宗親和關中大族的子弟。老田當時心存疑慮,便在朝堂上提出質問,回答的正是太長公主,她說這是她的意思讓老田不用操心。」

    「上將軍你臨走前再三叮囑過要一切聽從太長公主的,所以我們都不敢提出異議,況且冀闕宮和望夷宮只不過是皇宮的一處,侍衛不過數百人也成不了什麼氣候,便也沒放在心上了。」

    韓信沉默了會,才開口說道;「冀闕宮是朝會所在之地,望夷宮是陛下修養寢居的地方,這兩處才是宮中的要害,你們太大意了些吧。」

    趙無忌卻無奈的歎了口氣。「老大,這是太長公主的意思,我們能有什麼辦法,難不成讓我們逼宮呀?」

    韓信又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到沒什麼異常,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安插在宮中的眼線傳出了大王的身體日益好轉的消息,雖然依舊虛弱,可也暫時無了性命之憂。前日大王突然臨朝接受了百官的參拜,並說將親自前往涇水迎接上將軍你們,老田這才感覺出了不妙,所以派人傳信給我讓我來見老大你。」

    說完趙無忌便不再言語,而是直勾勾的盯著韓信,見韓信沉默了會,才緩緩說道;「你想多了,大王的身體好起來對秦國怎麼也不是件壞事,未必有你想的那麼複雜。」

    趙無忌卻撇了撇嘴,表情有些不屑的說道:「老大,這些話你用來糊弄糊弄別人也就好了,在我面前就不要說這些了。原本一個孟堅我們應付起來就吃力的很,還多虧有了太長公主站在我們這邊才取得了優勢。現在大王突然身體好轉了起來,試問一個君主怎麼會允許自己成為了一個傀儡呢,所以他一定會千方百計的奪權,太長公主也未必不會站在贏氏的宗廟社稷一邊與我們為敵。」

    韓信面色雖然平靜,心中也已經驚濤駭浪。子嬰的突然醒來無疑是秦國上層即將重新洗牌的預兆,原本還想和孟堅玩平衡之道的韓信頓時陷入了被動之中。王權一旦團結住了相權,那一定會將他的兵權壓制的死死的,而且他們內部也並不是鐵板一塊,田市和趙無忌的忠心毋庸置疑,李左車肯定是他的人,英布在軍中尚無根基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可王涇、王歧、蒙石、甘肖這些人就很難說了。

    他們都是世家子弟,背後都有龐大的家族作為依靠,同時也是一種束縛。儘管他們都是韓信的人,可一旦個人利益和家族利益發生了衝突,他們如何取捨態度尚不可知。

    不過他心中雖然想過種種想法,可面色仍然平靜,反而有些深深的看了眼趙無忌。他發現趙無忌太過於熱衷這些了,甚至有了些過頭。

    大概是因為從跟隨自己開始就一直順風順水,有了些盲目自信的心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情,於是韓信迎頭潑了盆冷水給他:「我還是那句話,你想的太多了,原本也許只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你卻要弄的這麼複雜。且不說大王的身體究竟如何,就說現在秦國這種內憂外患的時候,離開了誰都難以維持,所以現在尚未到內鬥的時候,誰心中都很清楚。」

    趙無忌見韓信看上去仍然未放在心中,不由面露失望,仍然不甘心的說道:「就算老大你不想先發制人,那至少也該未雨綢繆吧,我覺得你應該盡早的迎娶太長公主。女人嘛,我可比你瞭解,出嫁後夫君就是天經地義了,對之前的娘家心思到會淡了許多,所以您老得抓緊了,別再拖拖拉拉了。」

    韓信微微鄒眉,老實說他心中還是非常排斥這種政治婚姻的,迎娶贏可歸迎娶贏可,並不想牽扯到其他的利益爭奪。可是他心中也清楚,到了這種高位,他的想法也不再代表他一個人了,而是一個團體的利益。正如趙無忌所說的一樣,跟隨他的那些人早已經跟他榮辱一體,所以很多事情儘管不想去做他還是要去做的。

    這就是上位者的權謀之術!

    歎了口氣,韓信有些無奈的說道;「好了,我自己會有打算的,你就收起你那顆。」

    咸陽北五十里處的涇水河畔,原本寂靜無比的河邊早已經一片車馬喧嘩,四處插滿了象徵著秦國的黑水旗幟,大批的騎兵步卒則擁護在車隊四周,中間巨大的馬車則是天子的車架。

    只是天子的馬車卻一直緊閉著並未打開,旁邊靠著近的侍從甚至隱隱的聽到了馬車中不時傳出的連連咳嗽聲。

    馬車旁邊高居馬上的確實滿臉興奮的通紅的贏可,她並未乘坐馬車,而是一身火紅的騎裝英姿颯爽的騎在馬上,正努力的伸長著脖子看向遠方,眼中滿是盼望。

    孟堅是臣子,雖然身份高崇可卻沒有資格和二人並列在一起,所以只是站在一側好整以暇的閉目養神。

    這是前方一陣騷動,一名頭插天鵝毛、身披紅麾的羽林快馬奔來,在御駕前止住了馬步,大聲說道;「啟稟陛下,上將軍已經在三里之外,正朝此處趕來。」

    馬車中傳來一聲輕呼,贏可會意將身子貼近窗戶,便代為傳令道;「傳天子令,賜上將軍韓信和大將軍王涇騎馬履劍見架,禮儀同王侯之禮。」

    「諾!」那名羽林大聲應命,隨即調馬如同狂風一般狂奔回去。

    片刻之後,數千輕騎便出現在了河對岸,當前的正是韓信王涇等將領。按照秦制,外藩軍隊是不允許騎馬佩劍參拜天子的,所以這數千輕騎都留在了河對岸,當先緩緩騎行的兩騎是韓信和王涇,後面則跟隨者數十名徒步而前的將尉。

    贏可遠遠的看見韓信走來,眼睛都冒出了火花,喜啾啾的催馬迎了上去,伸手緊緊的握住韓信的手,滿臉儘是歡喜的神色。至於旁邊的王涇,她只是簡單的看了一眼喊了句『表哥』就完全忽略不計了,這到讓王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韓信不由一笑,見贏可仍然如此對己心中僅存的一點疑慮也煙消雲散了,看來不管怎麼樣贏可仍然是那個贏可,那個只會全心全意倚賴自己的可兒。二人雙目對接,彼此緊緊握住,雖未說話,可心意已經彼此相通。

    這是傳來了一陣輕輕的笑聲,「上將軍,你若是再不放開寡人姑姑的手,那恐怕明日咸陽城內就會傳遍你們二人的訛言了。」

    順聲望去,只見子嬰在一名宦官的攙扶下慢慢的走出了馬車,正微笑的看著韓信贏可。

    贏可被子嬰一說頓時臉色一紅,急忙將手抽了回來,韓信和王涇則下馬行禮道;「臣韓信參見陛下。」

    「臣王涇參見部下。」

    子嬰微笑的擺了擺手,道;「上將軍和大將軍請起,無須多禮,寡人其實並不很喜歡這些繁文縟節,大家順其自然就好了。」

    韓信回禮,這才站起身來抬頭迎目望向子嬰。雖然他並不是第一次見子嬰,可之前都是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昏迷時候的樣子,像今天這樣面對面的交談倒是第一次,不由仔細的打量起了子嬰。

    子嬰身材欣長,年齡與韓信相仿,相貌看上去十分英俊,唯一有些不妥的地方就是臉色過於蒼白,想來是重傷初癒的原因。和他的祖父始皇帝以及之前的各位霸道無比的秦王不同,子嬰看上去文弱了許多,氣質上也十分酷似他的父親扶蘇,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

    總體來說,子嬰看上去更像一名溫文爾雅的書生,而不像以霸道而聞名的秦王。

    韓信打量著子嬰,子嬰也在打量著韓信,如果不算上之前在病榻上模模糊糊的記憶,那這次算是他第一次見到韓信。打量而來一番子嬰忽然開口笑道;「真沒想到上將軍成名之時卻是如此年輕,卻能成就如此豐功偉業保我大秦基業,實在讓人佩服。」

    韓信微微一笑,也恭維道;「陛下何嘗不是年輕有為,僅憑弱冠之齡就手刃了禍國殃民的奸賊趙高,天下人無不拍手稱快。」

    子嬰笑著搖了搖頭道;「沒想到上將軍你也會拍馬屁呀,不過我心中自然清楚,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想我已經死在趙成閻樂亂刀之下了,說來我確實應該感謝你。」

    韓信訕然一笑,道:「承蒙陛下厚愛,微臣也不過是一時運氣而已,哪裡比得上陛下你。」

    兩人在那邊互相恭維了半天,一旁的贏可卻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說道;「我說你們兩個文縐縐的互相送高帽子很有趣呀,聽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就不能好好說話呀。」

    贏可的話讓兩人面色都有些尷尬,子嬰笑了笑道;「還是姑姑教訓的對,寡人知錯了。」

    又看向王涇抬頭笑道;「大將軍,可還記得我?」

    王涇聞言嘴角***,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躬身說道;「陛下,臣那時候是年幼無知,還望陛下見諒。」

    扶蘇曾經和王離交好,又對小時候王涇虎頭虎腦的樣子很是喜歡,便讓子嬰與王涇做伴習武讀書。王涇自小就是人高馬大一副小霸王的樣子,而子嬰則是廋廋小小的看上去弱不禁風,為此沒少受王涇欺負,所以王涇才有此一說。

    子嬰哈哈一笑道;「大將軍太小看寡人了吧,那時候不過是小孩子玩心過重,寡人心中可是從未記恨於你,相反倒是很是懷念你們幾個陪著我玩的時候。」

    又語帶惆悵的歎了口氣道;「時間過的真快呀,轉眼間我們都長這麼大了,我被迫當了這個秦王,你也成了大將軍,真是世事無常呀。」

    可能是話說的太多了,一陣風吹來子嬰不由連連咳嗽起來,許久都不得停息,身邊的宦官則大呼小叫的喊著太醫,贏可急忙上前將子嬰扶入了馬車。待太醫趕到安置好了才略帶歉意的看著韓信和王涇二人道:「陛下上次傷及肺葉,所以身體一直很虛弱,這次還是執意強撐著要來的。」

    說完贏可又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聖旨,交由宦官大聲念讀對韓信等人的封賞。

    韓信被封為武信侯,食邑萬戶,王涇則被封為武強侯,同樣食邑萬戶,其他的大大小小將領皆有提拔封賞,一時間皆是喜氣洋洋。

    這時韓信身後的英布心中確實一陣冷笑,他雖然隔著有些遠,可耳力過人所說的話到聽的一清二楚,忍不住對身邊的蒙石笑道;「一個武信侯一個武功侯,一個上將軍一個大將軍,你猜我們這個陛下想幹什麼?以後上將軍恐怕日子不好過了。」英布不但沒有擔憂之色,反而隱隱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蒙石卻滿臉桀驁不馴的說道;「我管什麼大將軍武功侯,我蒙石就服上將軍一個,其他人算老幾。」

    這時一旁的邱石卻又些聽不下去了,沉著臉冷哼一聲道;「蒙石,你說的什麼屁話。你知不知道上將軍和我家少將軍什麼交情,那是生死交情,所以你給老子閉上你的鳥嘴,別以為你是蒙大將軍的兒子就可以亂說話了。」

    蒙石斜眼瞪向邱石,「怎麼著,你想打架嗎?」兩人都名石,而且綽號都是石頭,再加上都是心高氣傲的人,所以平時多有磕磕碰碰的,蒙石這次正好是借題發作。

    邱石卻不甘示弱的說道;「好,打就打,一會散了後我找你去。」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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