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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大爭之世 第150章 關東大變 文 / 牧江南

    第150章關東大變

    事實上子嬰的傷勢並沒有外界猜想復原的那麼迅速,他在咸陽大亂中被趙成射穿了肺葉,秦代那時候醫療條件下能保住他大難不死已屬僥倖。現在雖然沒了生命危險,可子嬰的身子仍然是虛弱異常,稍微見風就可能會引起風寒入體。

    他之所以強撐著去迎接韓信等人,無非是想利用大場合在軍中露露臉,要知道他自登基以來就長臥塌上,滿朝的大臣和軍中的將士們幾乎無人認識他。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很難想像一個不被臣子和軍隊認同的秦王將如何駕馭這個國家。

    所以子嬰才拖著病軀,不顧御醫們的苦苦相勸執意要去涇水迎接凱旋而來的將士。

    一路上的顛簸再加上在河邊吹了風,子嬰回到咸陽宮後就高燒不斷,多虧了御醫的高超醫術才穩住了病情,可也被再三叮囑不能吹風入寒,否則下次就未必會有這麼幸運了。迫不得已下子嬰只好取消了臨朝的打算,仍然委託贏可代為臨朝,他則在望夷宮中靜養,每日在宮中聽取宦官們報來的朝政。

    子嬰其實並不喜歡望夷宮,這座宮殿有著太多不愉快的曾經了。他的叔父,上一任皇帝胡亥就是在這座宮中被逼自盡的,這也讓子嬰時常心神不寧,總是覺得有雙眼睛在隱處看著自己。

    可是咸陽之亂中咸陽宮的宮殿被破壞的極為嚴重,唯有望夷宮因為地處偏僻才得以保全。大戰之後的秦國百廢待興,宮室中也是節衣縮食的節省開支,更別說徵召民夫大修宮殿了,所以子嬰只得移居在望夷宮中靜養。

    為了驅散心中的不適,子嬰便下令望夷宮中夜晚之時四處點燃宮燈,將整個宮室照的如同白晝一般,宮人和宦官則被要求寸步不離常陪在他的左右,這樣才他安心許多。

    此刻子嬰正頭枕在宮人柔軟的懷中,嘴裡慢慢的吮吸著宮人小心翼翼遞到嘴前苦澀的湯藥。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可還是面帶微笑的看著正坐在身前侃侃而談的贏可。

    贏可將今日朝中的事情細細的說了一遍給子嬰聽,說完後才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便接過了宮人遞來的茶水一飲而盡,嘴裡說道;「子嬰,你身體現在這麼差就少操心點政務吧,反正有上將軍和丞相在,秦國也亂不了,你看你昏迷了大半年秦國不都好好的嘛。」

    贏可只是隨口說說,可子嬰聽在耳中就覺得有了些不是滋味了,彷彿意思是在說沒有他這個秦王秦國會更好一般,不由苦笑道;「古人云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若我還是白丁之身我何苦操心這些事情。小姑姑你也知道我,我對功名利祿原本就不怎麼放在心上,最大的心願不過是雲遊天下陶冶情操於山水之間。可上天既然逼著我當上了秦王,那我就不得不為秦國殫精竭慮了,不能辱沒了先祖們的威名和留下來的基業。」

    贏可微微一歎,說道;「如果大哥還在的話秦國也不會亂成現在這個樣子了,也不用我們兩孤苦伶仃的支撐著這一份偌大的家業。」

    說起了扶蘇,兩人皆是面色黯然,許久不語,好一會兒子嬰才強笑道;「小姑姑,你看你又說起這些話了,這些想來都是我大秦的劫數,也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你我二人只要盡力而為就可以了。至於結果如何,就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能掌控的了,要看上天的意思。」

    贏可鄒了鄒眉,有些不悅的說道;「你說你呀,什麼不好去學,偏偏喜好那一套清欲寡歡的黃老之術,若是我的父皇、你的祖父知道秦國的國君是這性子,肯定氣的從陵墓中跳出來。」

    子嬰啞然笑道;「小姑姑你言重了,我只是心慕黃老之術而已,並非到了那種無慾無求的境界。你看我現在坐在這個位子,能無慾無求嗎?」

    微微歎了口氣,幽幽道;「等哪天秦國安治長樂了,我到想辭去這一身的累贅負擔,重新回到田園山水之間,做個與世無爭的逍遙散人,豈不快哉!」

    贏可看著子嬰眼中露出的深深嚮往之色,不由默然不語。她和子嬰年紀效仿,子嬰反而大上她幾歲,雖是姑侄,其實到和和兄妹姐弟一般。她知道子嬰對王位並沒有什麼眷戀,就像她一樣,不過只是想承蒙父蔭過著安靜寧和的生活,可是命運的選擇卻把他們推到了刀鋒口上。整個秦國王室的嫡親血脈就剩下二人了,逼得他們不得不挺身而出擔當重任。

    這是子嬰的悲哀,又何嘗不是她贏可的悲哀。

    贏可深深的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子嬰,忽然開口道;「子嬰,我有一事想要求你。」

    子嬰有些奇怪的看了贏可一眼,張口說道;「有什麼吩咐小姑姑你儘管說就是了,我們還用得著如此客氣嗎?」

    贏可猶豫了會才說道;「再過幾天我父皇的皇陵就完工了,我想求你下旨將胡亥也埋在側陵中,讓他能回歸我們秦國的宗籍中來。」

    始皇帝的陵墓工程浩大無比,直到他死的時候仍未完工,所以他的靈柩只是暫時擱置在地宮中,待陵墓修建好了再封陵下葬。胡亥即位後倒是加大了趕工的力度,只可惜他坐上皇位才一年不到就天下大亂,始皇陵的修建只好擱置了下來。這一擱置便是兩年多,直到前個月贏可心念父親這才下令簡單的修建了始皇陵未完成的工程,以便讓始皇帝能入土為安。

    胡亥死後贏氏的宗正曾經怒斥他為昏君、暴君,將他從贏氏宗籍中除名,他的屍體也不能下葬祖陵中,而是以平民之禮葬於杜南的宜春苑中。贏可畢竟從小和胡亥感情敦厚,心中有些不忍他孤苦伶仃的做孤魂野鬼,所以才向子嬰提出了請求。

    子嬰聽完贏可的話,沉吟了會點頭道;「小姑姑考慮的甚是,小叔父雖然為人荒唐,受趙高蠱惑將我父親和諸多叔叔姑姑逼死。可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我們的骨肉至親,他落得如此下場我心中也有些不忍,宗正那邊我會派人去說的,我想我這個秦王還是有些特權的。」

    贏可聞言喜道;「如此甚好,丞相和上將軍那邊我已經打過了招呼,只要你同意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子嬰不禁曬然笑道;「原來你是早有預謀、志在必得的呀,看來就算我不願意你也有辦法讓我答應。」

    兩人又說了會話,子嬰卻注意到贏可卻有些心神不寧,不停的抬頭看著殿外的天色,便有些奇怪的問道;「小姑姑你有什麼事情嗎,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贏可被他這麼一問不由一窒,將頭別了過去小聲的說道;「嗯,我的貼身侍女告訴我咸陽城內有一個老郎中醫術很高超,聽說對脾臟的病根十分有心得,我和他約好了今晚相見的。」

    子嬰看著贏可的面色有異,心中有些不信,待見贏可在他的目光注視下頰邊飛起了兩朵紅雲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取笑道;「恐怕小姑姑去見的不是不解風月的老郎中,而是知情識趣的上將軍吧。」

    贏可被他一言道破心思,不由面色一紅,惱羞成怒惡狠狠的瞪了子嬰一言,嗔怒道;「小子嬰,你太放肆了吧,我可是你姑姑呀,你竟然敢取笑與我,要是大哥還在我一定讓他打的你屁股開花。」

    子嬰卻哈哈笑道;「寡人可是大王呀,這天底下還沒有誰敢打的我屁股開花的,小姑姑你可是僭越了哦,小心我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雖然臉上滿是笑意,可子嬰的心中卻泛起了一陣擔心,贏可對韓信的感情他自然心知肚明,卻不知如何去阻擋。若換了他是普通人,自然樂於看見贏可找到幸福的歸宿。可他不是普通人,而是秦王,還是個地位尷尬無比的秦王,這就不得不讓他重新考慮這些了。

    贏可被他說的有些羞意,便轉身就想離開,卻被子嬰在背後喊住了。

    「小姑姑你先別急的走,我還有事情要告訴你呢,很重要的事情。剛剛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說,現在說到覺得正是時候。」

    「什麼事?」贏可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有些詫異的問道。

    子嬰伸手指了指身旁的一卷竹簡,道:「這是剛剛送來的將軍們的奏章,你看看吧。」身邊的宮人會意,俯***去將竹簡高舉過頭呈送給贏可。

    贏可見子嬰神神秘秘的,便有些狐疑的接過宮人遞來的竹簡,待打開一開不禁俏臉飛紅,滿是忸怩的站在那不知所措。原來這是秦國朝野中上下十多名大臣和近百名將軍、將尉聯名上的奏請書,請求秦王將華陽公主賜婚給上將軍、武信侯韓信。

    贏可心中一陣歡喜,卻不敢露出半點開心的樣子,而是低下頭去不敢言語。見子嬰許久沒有開口便偷偷的看了子嬰一眼,見他正在沉思臉上也看不出喜怒,便鼓起勇氣用細如蚊鳴的聲音小聲問道;「你打算怎麼回復。」

    子嬰聞言苦笑一下,道;「如果作為一名親人,看見自己的姑姑能找到幸福,那我當然會為她開心。上將軍蓋世之才不做二人,而且於我秦國有大功,從這點上看他倒是能配上小姑姑你,所以你能嫁給他我認為是天作之合。」

    贏可面色一喜,正要開口說話卻又聽到子嬰又緩緩說道;「可是作為秦王,我卻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贏可臉色的歡喜表情慢慢消退,而是盯著子嬰問道;「子嬰,你這話什麼意思?」

    子嬰斟酌了一番用詞,這才開口說道:「難道你不覺得上將軍的功勞太大了嗎?權柄也太大了嗎?」

    「我聽不懂你話中的意思,若不是他苦心撐著秦國的殘局,你以為我們還能坐在這有閒心聊天嗎?」

    「是,韓信對我秦國有再造之恩,這點我從來沒有否認過,可是我們也對他後以相報了。他不過是一介布衣出身,現在卻成了我秦國的國尉上將軍,爵封萬戶侯,權利更是權傾朝野,縱觀我秦國的歷史,可曾有人能像他這般恩寵有加的。」

    贏可面色沉了下去,「那你的意思是?」

    子嬰歎了口氣,緩聲說道;「我的意思是韓信的權利太大了些,已經足夠威脅到我贏氏的存亡安危了。王氏式微,權臣當朝,國之亂像也,你看看晉國和姜氏齊國的下場就知道了,一個被三個大臣分國了,一個更慘宗廟斷絕被人取代了王位,你不覺得我們秦國現在很像姜齊嗎?」

    「小姑姑,你現在不妨出去看看,我這個秦王能號令的軍隊能有多少。秦軍幾乎成了上將軍一人的私有,將軍們和士兵們早已經對我這個秦王失去了忠誠,若是現在我走出皇宮振臂一呼,響應者會有多少?我唯一能控制的不過是我宮中的數百名親衛而已,除此之外,還有誰能會聽我的?那些將軍們早已經靠不住了。」

    贏可聽完子嬰的一番話,憤怒的心情漸漸平緩了下來,默默聽完便開口辯解道;「其實你不瞭解他,韓大哥他是個極重情義之人,你若不首先負他,他絕對不會先對王室動手的,最多攬權而已。其實說句不好聽的,若不是他我秦國早已經不在了,你我的性命都是他給的,你現在卻如此猜忌於他,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嗎?」

    子嬰心中微歎,他看出來了贏可對韓信用情至深,已經信任的到了一種不可理喻的地步,再多說下去也是徒勞無益。

    帝王之術在乎平衡之道,如今秦國的權利已經嚴重失去了平衡,雖然看上去孟堅為首的文官集團似乎能和韓信分庭抗拒,可問題是秦國是以武立國的國家,韓信大軍在手若是起了異心,完全可以一股腦的將這些文官全部砍了而不是和他們扯皮不清。

    子嬰原本的意思是想說服贏可站在自己這一邊對韓信的權利多加制約,倒也不是想對韓信怎麼樣,只是想將他手中的權利分出去一些已達到平緩,現在見贏可如此反應看來是打算落空了,便也識趣的不再提起。

    當下便不再多說,而是換了平緩的語氣對贏可說道;「小姑姑你說的對,看來是寡人多慮了,上將軍宅心仁厚,想來不會對我秦國不利。這樣吧,我看不如答應了大臣和將軍們的奏請,將你賜婚予於上將軍如何?」

    贏可一愣,旋即腮生紅暈,羞澀的低下頭去,輕輕的說道;「一切但憑陛下做主。」

    第二日早朝,子嬰便令人將賜婚的消息昭告天下,太長公主將下嫁上將軍、武信侯韓信,為了避諱始皇帝的葬禮,婚期將定在二月後,也就是十一月初四。

    而此時的關東卻已經發生了大變,項羽回到封地後,便以雷霆手段將楚國內部的反對勢力連跟拔起,將楚王熊心貶黜到長沙郡的封地稱王。因為擔心熊心利用楚國王室的影響再度起事,項羽便誘之以重利收買了臨江王共熬,讓他派人將熊心渡湘江的坐船鑿沉,最後溺死在湘江中。

    楚王熊心一死,關東諸侯頓時嘩然。要知道熊心曾被諸侯奉為義帝,是反秦諸侯的盟主,如今卻被項羽派人殺死,這無疑讓項羽的聲望大跌。已經在漢中立足的劉邦更是第一個站出來為熊心喊冤,下令全軍穿戴白甲為其戴孝,同時號召楚人還有天下諸侯共同討伐項羽這個逆賊。

    最先起兵反叛的是齊地田榮,當初田儋在陳勝起義之後便佔據了齊地自立齊王,田儋被章邯所殺後他弟弟田榮便接過了齊國的大旗,立田儋之子田市為王繼續從事反秦大業,是最早的一批反秦首領,資格可以說比項梁都老。可是項羽因為記恨田榮在定陶一戰中不肯援救楚軍導致項梁戰死,所以分封天下諸侯時改立了田都為齊王,田安為濟北王,而功勳顯著的田榮卻沒有得到任何封賞反而被趕出了臨淄。

    這也會田榮的反叛埋下了伏筆,在劉邦發出了號召令後他第一個響應反楚,連夜奔襲臨淄將齊王田都殺死,隨即攻入博陽殺了濟北王田安,重新將齊地的臨淄、濟北、膠東、琅琊四郡納入治下。同時縱兵南攻故齊的東郡和薛郡,北面則和趙歇合兵一處攻下了邯鄲,將常山王張耳驅趕而走。

    見田榮和趙歇得手,昔日的燕王今日的遼東王韓廣隨即起兵攻打項羽分封的燕王臧荼,兩軍在燕地混在在一起。中原則魏王豹起兵南下,和南下的趙軍合兵攻打殷王司馬卬和河南王申陽,司馬卬和申陽不敵趙魏聯軍,退入雒陽據城死後,同時派人向項羽火速求援。

    在彭城的項羽再得齊、趙、魏、燕四國皆反的消息後頓時雷霆大怒,立即集結三十萬大軍準備討伐反叛諸侯。季布領兵八萬前往中原會和殷王和河南王的軍隊共同抵禦魏趙聯軍,項羽本人則親率二十多萬主力大軍去齊地討伐田榮。

    平靜才不到三個月的天下又重新點燃了戰火,而此時關中的秦國也忍不住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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