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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166章 給我十天(7) 文 / 耳釘

    第166章給我十天(7)

    「八千人,二十門火炮,其中還有十門克虜伯後膛炮。」陳玉山率先冷靜了下來,「人數上我們的確沒有優勢,也沒有火炮的支持。不過,對於青山軍來說,也有屬於我們自己的優勢。」

    「槍。我知道。」趙千將軍帽戴上。

    「沒錯!」趙勇程深深吸了口氣。

    趙千甩開了打火機蓋子,打燃,卻沒有點煙。火光,在夜色中輕柔的扭動。「我……從來沒有擔心過會失敗。」

    「那大帥為何……」陳玉山愣了。

    趙千望著那火光,久久不語。

    所有人都沉默了。

    夜風輕輕,火滅了。鏘的一聲,趙千合上了打火機的蓋子。

    第三天。艷陽高照。

    隔著府南河,已經能看到對面架起的火炮,穿著號坎的清兵來來回回的走,似乎很緊張。

    趙勇程筆直的站在橋頭,手一直握著軍刀把子。

    「旅長。」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士兵走了過來。他叫羅必順,是趙勇程的副官,二十一歲,一個南洋商人的孩子,去年剛從法國一所軍校回來。

    「戰爭之神啊。」羅必順笑著遞給趙勇程一支煙,南洋貨,煙絲烤的很細膩。「在法國時,教官最驕傲的就是對我們講拿破侖的火炮戰術。」

    趙勇程接過煙,羅必順給他點燃。

    「旅長很緊張?」天太熱,羅必順摘下了軍帽。

    「是擔心。」趙勇程深深吸了口煙。

    羅必順點點頭,不再說話,昨天晚上他也在場。

    錦江路上,李堯帶著從舊金山回來的二十二個年輕人腳步匆匆。

    一處民宅,李堯敲了敲門。

    沒有反應,但可以感覺到裡面有人。

    咚咚,李堯加大了敲門的力度。門終於開了,一個中年男人膽戰心驚的望著一身灰色軍服的李堯。

    「大,大人有何貴幹?」這男人說著四川味很濃的普通話。

    李堯露出了笑容,「請你們暫時離開一下。」

    也許是李堯的笑容太邪乎,那男人竟然更害怕了,噗通一聲跪下,連聲道軍爺饒命。

    李堯愣了一下,將那男人扶起,好言相勸。累,這傢伙從來都是幹些黑心黑腸的事,現在居然一大早被大帥弄來搞居民疏散工作,這明顯就是專業不對口。

    好不容易,那男人才不害怕了,李堯也不說什麼了,乾脆用了最直接的方法……半個小時,這戶人家離開了,那男人懷裡揣著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就這樣,在銀子的強大威力下,黃昏時分,錦江路上90%的居民已經疏散,剩下的10%早在青山軍進城的第二天就逃了。

    啪啪,馬靴的底子在空曠的街上踩出很有節奏的聲響。

    羅狼望著趙千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麼,反正他就是那副表情,那副全世界都與他無關的表情。

    一會兒,趙千停下了腳步,微微頷首。

    「沒人了?」羅狼走了上去。

    趙千看了他一眼,「這條街,就是底線。」

    「什麼底線?」羅狼問。

    趙千回頭,「不可逾越的底線,因為我們後面的那些人,是必須保護的,所以我不能失敗。」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失敗。」羅狼笑了,「因為我失敗,就是死亡。」

    「你還活著。」趙千也笑了,「殺手的邏輯就是對方不死我就死。」

    羅狼眼中一閃,「大帥好像很瞭解這種邏輯。」

    「我以前幹的事和你有共同之處。」趙千望著他,「有沒有興趣換個工作?」

    「我不是殺手了,錢對我來說失去了意義。」羅狼迎上了趙千的目光,「這就是我來這裡的原因。」

    「沒有牙齒的狼?」趙千眉間微微皺起,「和死沒區別。」

    羅狼沒有回話,輕輕解開了襯衣的扣子……龍的刺青在胸口上映著夕陽的餘暉。

    天氣涼快了一些,起了點風。羅狼暗金色的劉海和立起的白色衣領隨風輕擺。

    「你心裡的傳說。」趙千抬頭望著夕陽,「可這樣的天空,龍是飛不起來的,因為太黑,看不到方向。」

    羅狼褐色的眼眸輕輕波動著,然後,他動了,慢慢的俯下身。

    「讓龍飛翔。」羅狼抬起頭,望著夕陽那張稜角分明的臉。

    趙千看著單膝跪地的羅狼,沒有說話,只是,伸出一隻手,扶住了羅狼的肩膀。「起來,我不需要朝拜。」

    「是請求。」羅狼抓住了趙千的手腕。

    趙千笑了一下,手臂用力,羅狼站了起來。

    唰,指尖碰到了太陽穴,趙千目光如刀,「龍衛軍司令聽命!」

    羅狼微微一愣,隨即出現了一個他幾乎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表情——堅毅。他慢慢抬起右手,像趙千一樣敬著軍禮。

    「去對面,用你的牙齒,讓那些阻礙龍飛翔的人陷入恐懼之中。」趙千緩緩道。這一刻,兩個男人之間的氣氛,竟瀰漫著宗教般的狂熱。

    羅狼微笑著轉身,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陳玉山想錯了。

    不是毒蠍,是龍衛軍,只有羅狼一個人的龍衛軍。

    而這支趙大帥繼毒蠍後再次籌劃建立的軍隊,又是怎樣的一個組織?

    漆黑的天空沒有月。

    啪,一道電光從天空中掠過,然後幾聲悶雷驚得人汗毛倒豎。

    又是一道閃電,電光照亮了高牆,也照亮了牆上俯著的身影。電光消失,身影也消失了。

    第四天。

    一夜的傾盆大雨讓天氣變得很涼快。

    吱呀,宅子裡的一扇門被推開了。

    「啊!」丫鬟尖叫。

    光當,銅盆落在了地上,水浸透了她的繡花鞋。

    床被血染紅,血漿幹成了殼子,一個五十多歲的胖子死在床上,旁邊還有一個小妾。兩個人的喉嚨都被割斷,就像狼牙撕裂的一樣。

    提督學政何大全,一個偏房小妾,四名家奴,一夜之間斃命,死狀都一樣,被匕首斷喉。

    第五天。

    四川防軍副統領何正發,何大全的侄子,在城東一家勾欄尋歡時被抹了脖子,據老鴇所說,行兇者是個個子很高的男人,一身黑衣,臉也看不清楚,只覺得那男人手中的匕首亮得晃眼睛,他在殺了何正發後又將陪何正發的兩個妓女殺死,老鴇聽到動靜後帶著打手衝了進來,可那個男人速度飛快的從窗子跳了出去,根本追不上。

    第六天。

    第七天。

    第八天。

    第九天。

    城東陷入了一種恐怖中,關於那個和夜色一樣無痕的殺手的恐怖。

    六天。像是一匹嗜血瘋狼不斷撕咬的六天。

    十六個官員斃命!

    總督府,奎俊摔碎了茶盞。

    夜。府南河。降雨了,悶熱的天氣吹起了風,八月中了,盛夏也有涼爽的時候。

    橋頭,趙千坐在石獅子上,支著下巴。

    河水一陣波動,一個男人上了岸。

    看到他,趙千露出了微笑,跳下了石獅子。

    羅狼抬頭看了橋頭一眼,暗金色的頭髮濕漉漉的搭在額上。

    看到那個軍服整齊的男人朝自己點頭微笑,羅狼笑笑,上了橋頭。

    「差不多了?」趙千脫下軍服披在羅狼身上。看的出來,羅狼體力已經快要透支,微微發抖。

    羅狼點頭,嘴唇有些發白。六天,他只睡了幾個小時。

    這應該就是殺手的執著了,這個男人,對血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愛好,如同他冷漠的心臟中流過的感覺。趙千望著他,就像望著那刺著龍的刺青的胸膛中的心。

    「趙勇程!」趙千大喊。

    「是!」趙勇程跑了過來,身後還跟著羅必順和幾個士兵。

    「扶羅司令去休息,他盡了全力,明天天亮,就該你們了!」趙千深深吸了口氣,「敬禮,為龍衛軍!為兄弟!」

    唰,趙勇程、羅必順和幾個士兵敬禮了「兄弟不死,理想不倒。」趙千筆直的敬禮。

    「兄弟不死!理想不倒!」趙勇程幾人齊聲高呼。

    喊聲傳了很遠,正在佈防的青山軍士兵聽見了,渾身熱血沸騰。

    「兄弟不死!理想不倒!」「兄弟不死!理想不倒!」

    每個人都敬禮了!那熾熱的雄性吶喊讓平靜的府南河也泛起了波浪!

    羅狼在顫抖,不是體力不支的顫抖。

    這一夜,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感覺到了活著的價值,不再是生命的消失,不再是鮮血和錢的交換,而是,那被熱血燒燙的理想。

    呲。

    趙千的軍裝外套掉在地上,羅狼撕開了衣服,仰天狂吼。

    這也是第一次,第一次拋棄了殺手的冷漠,將奔湧的血徹底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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