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敘三生3
亭間散雪,涼風習習,她的一番話,讓納蘭禛沉了眼眸。更多的目光射到她身上,他從沒有像今日這般認真的看她。
這樣美好的女子,他該感謝上蒼將她帶到自己身邊。
涼涼的一笑,他彎下腰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地親吻了她的額心,眉心觸涼,他感受到女子顫抖的身體。
——白芷,你一直都是一個好姑娘,是納蘭禛,配不上你。
昭明七年,帝突然在上朝間咳血。
一時間,文武百官皆恐,面如鐵色,如今後楚剛建立,所有的事情都在百廢待興中,若現在皇帝有了什麼意外,必會影響朝政。
後宮之間急傳太醫,女眷圍在外,焦急等候。
半晌之後,太醫出,問其狀況,太醫只搖搖頭。
霎時間,蕭默宮的皇后昏厥不醒。
這是後宮在刺殺之後,又掀起了一番巨浪,人人皆憂,企盼著帝的身體康好,然而,三日未果。
宮中的管事太監三日後出閣,宣佈罷朝三日,眾人恐慌,這是後楚在建國來,第一次罷朝。
暗波洶湧,再次襲來。
帝之寢宮。
她坐在他身邊,目光有些恍惚。
身邊的宮女垂首而散,偌大的宮殿中只留有她同他,十指緊握,眼角酸澀,目光落到一邊的帷帳上,觸景傷情。
自他那日咳血之後,便昏迷不醒,觸他的脈搏,倒是怪異,時好時差,納蘭禛偶爾會在夢中咳血,每每到那時,她都會心痛異常。
心中曾猜測會不會是名弈風給的藥沒有完全去除,但是再一想應該不會,若是沒有去除,怎麼前些年沒事,偏偏……
她想了想,眼眸垂下。
身後有人,默默行來,走到她身邊,冷月側眸,瞧見她之後問:「你好點了嗎?」
「嗯。」
白芷點頭,詢問她,「他還沒醒嗎?」
「是。」
兩個人霎時無語,都望著床榻上人,冷月站起身,瞧見白芷雙眼通紅顯然是剛哭過,她一笑,撫摸著她的臉頰:「沒事的,納蘭禛怎會輕易而死了?」
白芷避開她的雙眸,自己擦拭著眼淚,不語。
「父皇」殿外再次響起了聲音,一個小人跑了進來,一下子便撲到她懷中,仰頭問:「母妃,父皇怎麼了?」
「他累了,只是睡會。」
冷月騙他,孩子精明的雙眼不信,側頭趴到納蘭禛身邊,搖晃著他:「父皇你醒醒……醒醒……」
「綻兒!」冷月將他拉開,不許他這樣搖他,榻上的人絲毫沒有反應,孩子頓時擠出眼淚來,側頭說:「母妃你騙人!我都聽說了,東宮裡的奴才們都說,父皇突然病重,怕是時日不多了!」
「誰同你這麼說的!」白芷突然厲聲喊道,臉色一板,「休聽那些奴才們胡言亂語!」
綻兒不聽,推開白芷同冷月,獨自跪在他的床榻邊,輕喚:「父皇你醒醒,綻兒不能沒有父皇……綻兒還要父皇陪著綻兒……」
他這般的跪在兩人面前,紅了兩人的眼眶,白芷將頭一側,兀自擦拭眼角。
「咳——」
此時,床上的人突然動了下,手指微緊。
孩子眼眸睜大,望著他,那人慢慢睜開了雙眼,睨到納蘭綻之後,忽而寵溺的一笑。
手撫上他的額心,問,「功課做完了嗎?」
「嗯。綻兒都有在認真做功課。」
「……乖。」他笑,目光有些虛,冷月忙來到他身邊,攥住他的手,說:「你還知道醒了?」
「呵……」
與之對視一眼,他很疲憊的說:「就是累了,想休息下。」
「嗯。」她點頭,方對著綻兒說,「你聽到了嗎,父皇就是累了……」
孩子頓時轉哭為笑,點頭,「我的父皇最棒了。」他說著,納蘭禛突然拉住他的手,很認真的說:「綻兒……父皇有話要同你說。」
孩子點頭,但是他瞧了瞧冷月她們,兩人明瞭,當下起身離去——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他同孩子。
「綻兒……你既然生在了這樣的環境中,便不要試圖改變什麼,父皇想告訴你,若有朝一日,父皇不在了,父皇希望你能堅強的頂起這一切,做個比父皇還出色的人。」
「父皇……你怎麼怪怪的?」
「沒有……這是父皇的心願,你能答應父皇嗎?」
「……」孩子低頭,似在冥想,他捏了捏自己的小手,點點頭,「父皇你放心,我會好好的跟先生學習,長大後,做個比父皇還要強大的人,綻兒會扛起一個國家,扛起一個天下。」
「好。是我納蘭禛的兒子。」
他略帶驕傲的說,大掌摩挲著他的小臉,孩子笑著抱上他的脖頸,兩人溫情了會,他才讓綻兒出去。
雙眼望著他的背影,小小的身軀,他卻看到了一個比他還要強的人站在那裡。
心間安定,不自然的望了下窗外——
又下雪了……
自帝病重以來,朝政便一直由朝中的老臣代為打理,帝病半月後,突然可以重新上朝,正當所有人鬆了口氣時,帝又一次病倒。
這一次,卻是比之前的厲害。
東宮中,太子勤學好問,頗受太傅稱讚,帝病以來,太子雖然歲數小,但是見識非凡,帝命他隨同眾位大臣一起處理朝政,在旁隨學。
太子的聰姿逐漸被發掘,但是帝的病情絲毫沒有好轉,反而逐漸惡劣,終於在照明七年中,帝遷住所於東暖閣。
朝中,有帝的皇弟七王爺暫代朝政,輔佐太子,朝中各人皆在猜,若此情下去,怕是離著太子攝政之日不遠了。
帝病重之時,突急召朝中各個武將入閣,閉窗商談長達一日之久,待到各個武將從東暖閣出來之時,方天色大亮,而在那之後,雪疆六部的所有的兵符,全部呈交太子宮。
所有朝臣猜測的皆已實現,不久後,皇帝宣佈,立太子為監國,七王爺為攝政王,全力稟辦朝政。
太子登基,指日可待。
而這一年,恰是後楚昭明七年末,太子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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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仄的宮殿外響起了踏踏的腳步聲,一傳百米,攪得整個帝宮不得安寧。
一名宮侍打扮的人從外面疾步而行,漸漸靠近了躺在榻上的人,他低眉一跪,暗暗地喊了聲:「皇上。」
原本緊閉的雙眼驀地開啟,男人有著一張冰冷的容顏,鳳眸一瞇,側目:「如何?」
「皇陵的通道已經於昨夜完工了,奴才吩咐了,那些人,無一人倖存。」
「都清理乾淨了?」他問,聲音像冰涼的大理石地板般,對面的人點頭,「奴才以人頭擔保。」
「嗯,說說朝上。」
「這些日子,七王爺深居簡出,對於那些刻意到府上的人並不搭理,太子近日朝去七王爺府上走動,並同軒轅將軍來往密切。其餘六部……並沒有太大的動靜。」
「他們對太子有何評價。」
「太傅贊太子是傲世之才,倒是六部中來往過密的三部稍有不滿,大意對於太子的年齡有些爭議。」
「……」納蘭禛聽後,唇邊一勾,他不過才昏迷一陣子,便有動靜了。
這樣說來,他要想個法子了。
手一揮,讓宮人下去,現如今,一切都在進行中,他也不急,待到他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在攤牌也不遲。
心裡這樣想著,便從自己的玉枕下面掏出一顆藥丸,將之吞下——
半晌之後,殿中有人走動,來到他面前。
她的手方握住他,便歎息了一聲。
「納蘭,真不知道是造物弄人還是我命如此?」她說著,自己裹了裹衣衫,脫去了繡鞋。
側躺在他身邊,靠上他的肩膀,便閉上眼睛:「納蘭,既然你不醒,我便陪你睡會。」她說完,勾住他的雙手,自己挪動下自己的身體,如今她懷著身孕,便是連翻個身都困難。
此時正當午後,萬物具疲,她僅靠了他一會便酣然睡去,半開的軒窗光照射進,兩人的手指相合在一起。
有黃鸝的鳴叫,在枝椏上亂跳,他緩緩睜開雙眼側目望著她,眉眼皆是柔和之色,側過身,為她盡量的騰了地方。
掖好被角,然後俯身下去親吻她的眉心,女子嚶嚀一聲,口中喃喃:「納蘭……」
「朕在。」他輕聲說,目光陰冷的射向窗外的不停鳴叫的黃鸝,突然手指中像是出了什麼東西,細小而光澤,只見那東西順著軒窗飛出,霎時射到那幾個亂跳的黃鸝身上,只見鳥兒身子一抖,霎時從樹枝上落下——
難得的寧靜,便將整個殿中包圍。
納蘭禛這才舒眉,愛憐的包裹住她,低眉細看。
誰都無法在他的面前吵醒她。
午時方過,待到她醒來時,卻發現一雙沉靜的紫眸兀自瞧著她,冷月唇邊一笑,問道:「你終於不肯睡了?」
「朕被你吵醒了。」他說著,靠近她的脖頸,「阿冷,你可知你睡姿多好看?」
「好癢……」她笑著避開他的頭,用手抵著他,「納蘭禛,你現在怎麼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朕一直都是,你沒感覺出來嗎?」他亦笑,身體稍有力氣的拉過她,「看來朕說的不夠多。」
正欲在同她說,突然他的身子一動,俯身探地,冷月睨來,一口血溢出唇邊。
眼眸一黑。
納蘭禛好似害怕她擔心的忙回頭笑,一邊擦拭著自己的唇邊:「我沒事。」
「嗯。」她也不問,只僵硬的點點頭,納蘭禛看到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當下攬住她,輕拍著她的背脊:「你放心,我定會陪著你。」
「我有不放心嗎?」她問,眼角一綻,「只是瞧見你總吐血也不好……你到底得了什麼病?納蘭?」
「你是大夫,還不知道?」
「不知道。」她搖頭,我自從摸了你的脈搏後,便迷茫了,告訴我,納蘭。」
瞧見她如此渴望的眼神,納蘭禛突然緊了眼瞳,卻拉起她的手撫向他的心臟,「阿冷,還記得那晚朕同你說過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