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是誰在做多情種3
綻兒說完,便站起身來走到身前的一個小案前面,用兩根燃燒的蠟燭將紙點燃——
納蘭禛同白芷便一霎不霎的看著孩子這麼做。
那是一個小案。
案上擺著水果,還有爐頂,靠著小案的牆壁上,卻掛了一副與人同高的畫像。
畫像畫的極為傳神。
畫中是一個騎在馬上的女子,馬蹄嘶揚,馬身揚起。
但是女子一點沒有慌張,反而勒住韁繩將馬制住,她的英姿便被畫的惟妙惟肖,甚至那唇邊自信的笑容,便也傳神到位。
自從綻兒懂事以來,納蘭禛便告訴他這個女子便是他的親母妃。
雖然平日裡綻兒管白芷喚母妃,但是他從沒有忘記過畫上的女子。
從小到大,他不論是做了什麼,寫了什麼,畫了什麼,甚至自己藏了什麼,都會同她分享。
他有時候會在她面前埋怨納蘭禛的嚴厲,有時又會告訴她他受了什麼獎勵。
孩子很懂事,對於這些他心裡都明白。
但是他從來沒問過納蘭禛他的母妃到底在哪裡。
母妃去了哪裡。
待到綻兒從角落裡面出來,納蘭禛沉著了半晌,遂說,「綻兒有了進步,父皇賞你,這個月末,便去雪疆的圍場狩獵。」
「阿?父皇要帶兒子去了?呵呵,父皇你真好!」孩子激動的扎進他的懷中,一雙紫眸耀著興奮,納蘭禛眼睫一動,心卻被孩子這樣一撞有點疼。
這個孩子的性子像極了她,一刻也閒不住,他自小便對著動物有著極其深厚的感情,平日裡有小雪豹陪著他,他很喜歡騎馬射箭,小小年紀,箭術卻已經了得了。
納蘭禛不禁想起當年冷月同他在雪疆軍營比射箭術的事情……
「好了,便別在這裡纏著你父皇了,他要休息了。」白芷趕忙走過來笑嗔著他,捏捏他的小臉,綻兒俏皮的吐吐舌頭,胡亂的跪安後跑出去——
望著孩子跑走的身影,納蘭禛將眉眼垂下。
「推朕去院中走走吧。」
白芷應聲,身後立刻跟了奴婢,跟在兩人身後,雖然天氣愈漸變冷,但是陽光還是好,納蘭禛抬手遮住指縫的陽光,忽而沉沉的呼了口氣——
一行人從蕭默宮出來,行到御花園中,此時正巧碰見一眾宮中的妃嬪在園子裡說笑,當有人瞧見納蘭禛慢慢走來時,不禁一慌,所有人便都跪下。
「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一眾妃嬪中規中矩的說著,卻全都拿眼光瞥向納蘭禛,她們平日裡見他的次數不多,如今正巧在園子中瞧見,心中都雀躍萬分。
此刻,正有一束光照射在他身上。
一身威嚴的龍袍,領襟緊扣,一頭如墨般的髮絲垂下,他沒有戴金冠,反而用一條明黃色束帶綰起自己的髮絲,他的身形瘦削,卻並不顯得柔弱,雖然身坐輪椅,但是骨骼清秀,一張如玉般精緻的面容帶著淺笑,然而最讓一眾女子頗為心動的便是他眉心的那枚如火焰般的印記。
據宮中老一些的嬤嬤講,皇帝五年前額心曾被燒傷。
後來經過宮中太醫的妙手這才消除那個醜陋的烙印,但是惟獨眉心那一點,卻怎麼也無法消除。
納蘭禛後命宮中的人用硃砂為自己的眉心紋了道火焰,從此後,凡是見過他面容的人,便對那道深入眉心的火焰刻骨銘心,卻是誰也不知道他的由來。
硃砂紅的火焰,像一團火般永刻在他眉心。
納蘭禛談笑風生間,那道火焰便像活了般灼燒著每個人的雙眼。
宮中的女子不敢睨他的面容,因為她們怕過多的看會攝了自己的魂魄,迷失了自己的魂。
「皇上怎麼有空前來園子?」其中有個身著宮紗粉的美人立在其中,一雙杏眼挑著他,納蘭禛輕咳幾分,眼眸流轉:「朕平日裡公務忙,偶爾來轉轉……淑嬪不歡迎麼?」
「哪裡呀,皇上真會說笑,我們姐妹可盼著您天天轉園子呢。」
「呵呵。」
白芷站在一旁,靜眼旁觀著他同那些女子談笑風生,卻只兀自笑了笑,轉身走到園子的一角,望著滿園的相思。
她蹲下身,手指輕捻,素淨的花瓣落到她手中,留下一手的芳香。
此時,卻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句:「姐姐原來喜歡這般零星的小花,這花雖然好看,但是太普通了,放在咱們的園子中,根本便像野草一般……」
那人方說完,白芷一怔,突然有些擔憂的望著她。
這個人,好像是前不久剛進宮的劉貴人。
也難怪了,還不知道她是受了誰的挑撥,竟然告訴了她自己喜歡這花。
她哪裡知道,喜歡這花的不是她,而是他。
劉貴人原本想藉機奚落下她,卻沒想到她話方說完,突然聽到一聲碎杯聲響。
驚嚇的看去,納蘭禛方纔的談笑風生完全不見,取而代之,便是一臉的慍氣。
他邪肆一笑,問道:「你便同朕說說,這花怎麼像野草了?」
「……皇上……」
女子忙抬起帶著淚眼的臉面,咬著唇:「妾只是不喜歡這花。」
「不喜歡?」納蘭禛忽而彎身以玉指觸上她的下頷,緩緩抬起,他的眼中是過多的濃情,唇邊便浮著溫熱的氣息:「朕問你,你喜不喜歡朕?」
女子不知該如何回答,當她瞧著納蘭禛眉心的那抹火焰時,不禁眼眸一垂,頰上現滿紅暈:「……喜歡……」
「是這樣麼?」
納蘭禛忽而歎息,手指摩挲著她的面容,看了又看,半晌之後,他的眉眼充滿了冰冷,一雙眼眸便像刀子般刻向她的心:「可是朕一絲一毫的都不喜歡你!朕,討厭你。」
當他說完那話時,便像丟棄廢品一般甩掉自己的手。
周圍所有人瞧在眼裡,笑在心裡。
終於又除掉一個人,這個劉貴人不過是剛封的秀女卻不到半月時間便封了貴人,納蘭禛前段時間還經常去她哪裡走動,這才養成了她囂張跋扈的性子。
再也不在看她,納蘭禛什麼話都沒說,但是身邊的服侍們已經心領神會的知道了。
這個只得寵了不到半月的貴人,怕是以後的日子要在冷宮渡過了。
白芷眉眼不抬,走到他身邊,將所採的花都遞給他,「今年的相思開的特別早。」
「嗯。」
納蘭禛收下那些相思,揮揮手,「朕累了,扶朕回去吧。」
這樣一說,一眾妃嬪全部跪安。
白芷扶著他走遠了,又回頭望了眼從方才起軟坐在地的女子,不禁搖搖頭。
又一股怨魂。
卻不知道,何時是個頭……
無雙。
這是冷月給這塊封地取的名字,她如今每日待在這裡,過著日暮而歸,日昇而起的日子,十一到是個寶貝,天天有好多話要同她說,兩人窩在一起,十一便同她講著他們的過往。
那些驚心動魄的情感,經由十一說出,冷月不禁感歎。
她們也是經歷了不少。
但是如今,她同君望長相廝守,每日過著快樂的日子,總好過她了。
將手中的針線放下,這邊風方進門,便衝著她喊:「丫頭,來看,我同錦之捉了不少海貨!」
冷月笑著出門,此時名弈風一身漁夫打扮,乾淨的衣衫撩起,別在腰間,袖籠挽起,他戴著一頂大蓑帽,手中拎著幾條活蹦亂跳的魚兒,回身望著身後的男子。
錦之依然是文弱書生的扮相,但面容卻比之前恢復了許多,那半邊的燒傷顯得輕了,漸漸露出了他原本的面容,一張比女子還漂亮的容顏不曉得折煞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錦之一下子將竹簍放下,自己去院子的水井前洗了把手,「你都沒見咱們曾經的八殿下今日有多出醜,他竟然白白放走了一條錦鯉!」
冷月立刻睨了眼朝著弈風,「便知道您是金貴的身子,不可做這般低下的活計。」
「丫頭你取笑我?」名弈風當即辯駁道:「我看那魚一副有靈性的樣子,便放了,省的那個十一天天衝著我吼。」
他說十一,是沒錯,只因她生活在碧海中,而她們家的男人恰好是一個鮫人,故而……她每每看見名弈風他們捉魚便會不聽的叨叨,說著通靈的事情,說著小心有人來報復。
名弈風方進屋,恰好瞧見冷月榻上放的新作的衣裳。
是給孩子的衣裳。
這些年,她每日自己做著孩子的衣裳,全是為了綻兒。
不動聲色的將魚兒放入水缸中,復又出來,眼眸變得沉靜不少。
三個人坐在院中,冷月為兩人絞了手帕,坐在兩人中間,這又笑著看著他們——
名弈風不說話,他彷彿有什麼憋在心裡。
錦之瞧著兩人,突然他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麼,眼睫一垂,也隱了情緒——
「丫頭……」
名弈風說著,抬起頭。
「嗯?」
冷月問,他沉吟了半晌,卻又沒有開口。
「沒什麼……」又將話嚥下,頓時起了身子,復又走會屋中,「我餓了。」
聽到他這麼說,冷月忽而笑出聲,直拿眼睛瞥他。
真是越活越有趣了。
雪疆的狩獵場上。
軍旗獵獵,萬里無垠,碩大的風從一方吹來,吹亂了將士們頭頂的紅纓,卻吹響他們心中的激情。
這一年一度的狩獵,向來便頗受雪疆人民重視,皇家的獵旗飛揚,到處是明黃色的色彩,幾個早已準備好的男兒們各自上馬,談笑風聲。
納蘭禛坐在圍場的上端,手摩挲著龍椅,他今日穿了一件黃裳紅底的大氅,墨靴龍袍,深沉的望著準備好的一眾人。
那其中,亦有當年同他打天下的老將,亦有新入軍營的小兵,更有那個小小的身軀——
綻兒駕著馬來到一名冷面的男子面前,揚起頭望著他:「綻兒要同軒轅叔父比試!」
英姿勃發的男子怔了怔,遂有些無可奈何的望著他。
小孩子央著他,「軒轅叔父莫不是怕了?你便同綻兒比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