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是誰在做多情種2
五年來,她在離著碧海最近的封地上生活著,隱姓埋名,過著平凡人的生活。
五年來,她偶爾泛舟,偶爾便來到這大海之間同十一玩耍,因為她有那枚鮫珠,便能找到他們,十一同那個叫君望的孩子,變成了她的好朋友。
五年來,她同名弈風、隋錦之朝夕相處,她陪伴了弈風五年,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愛情,漸漸的濃化為親情。
五年來,她從不問任何關於他的消息,但是又總在無意中知道全部,因為這塊封地隸屬於後楚,總是會聽到有關帝都的消息,聽說,後楚的皇帝自宮中大火之後,便從雪疆搬到了西凜,雪疆的皇宮霎時荒廢了,他甚至下令,所有人不准靠近曾經的鳳涅宮,那裡此時已經成了宮中景色之一,至今保持著當年的殘垣斷壁。
納蘭禛治國這五年,國泰民安,他亦頻頻推出新政,得到了天下人的擁護。
人人都道,後楚的開國國君是個勤政的人,從不為兒女情長而牽絆。
終於,在後楚歷昭明二年,後楚的國君昭告天下,納宮中蕭默宮的主子為後,楚歷記載,此後為孝懿端皇后。
同年,後楚開始第一次大規模的選秀。
漸漸充盈起來的後宮,聚滿了佳麗,記得那一日她在城牆上貼著的公告上看到關於皇帝選秀的告示時,只是象徵性的笑了笑。
隨即,從人群中淡去了。
這樣便好,納蘭禛,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你我再也沒有了交集,再也沒有牽絆。
如今,你立在天下的頂端,而我只是一介平民,你有你的皇后,有你的后妃,我再也不是你的什麼人。
就這樣吧,就讓我們在這場盛大的遇見中悄然轉身,從此永無愛戀……
只有時間,它曾經證明過,你我那短暫的擁有,那短暫的天長地久。
相遇。再見。
「父皇父皇」
偌大的宮廷間,赫然響起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
小身子穿行在寬敞的迴廊中,俊秀的小臉上揚著得意的笑容。
孩子穿著華貴的小褂,身外披著件狐氅披風。
他手中揚著一張宣紙,急急的朝著皇帝的住所跑去——
迎面而來的宮人見到孩子之後全都恭敬的行禮,為其讓道。
孩子跨過大殿的腳欄,便朝著裡面走去。
方抬頭,便瞧見一個身著宮裝的嬌美婦人坐在軟榻上。
她此刻正認真的削著蘋果。
當她眉眼瞧見孩子的身形時,頓時使了一個眼色,將手指放到唇邊噓聲。
孩子聰明的領悟到,霎時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的走進來。
當他瞧見一個頎長的身子正側躺在內寢的軟榻上時,他笑瞇瞇的先走到婦人跟前行禮——
「兒子給母妃行禮。」
說著,便一頭紮到她的懷中。
「母妃,父皇又睡覺了?」
孩子似乎有些不滿,揚起頭來問她。
端莊的女子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你父皇每日要處理這麼多的事務,自然很疲憊,他要睡,便讓多休息會。」
「嗯。」
孩子點頭,忽而仰起手中的宣紙呈到女子面前:
「母妃,你看今兒先生又誇我了,說我這篇治國論寫的好,母妃,父皇前兒還答應綻兒,只要我這篇論文寫的好,便帶我去圍場狩獵!」
「嗯,綻兒很聰明,母妃都為綻兒感到高興。」
白芷撫摸著孩子的頭,將他收進懷中。
她的手還是顫抖的,每每瞧見這個孩子,她便彷彿瞧見了她的影子。
這個孩子的性子像極了她。
堅強,勇敢,聰明,倔強……
白芷有時就在想,時間都過去五年了,可是那一幕仍像夢魔般嵌印在自己眼中。
那日的大火,燃燒了整個鳳涅宮,燃燒了整個雪疆。
她身穿鳳袍在火中的樣子傲世而絕立。
五年來,她不只一遍的在夢中驚醒,為那日的事情感到後怕。
眼眸便在這時,透過內殿的簾子瞧著那個身影。
他瘦了很多,五年來,他勤於國事,對什麼事情都冷淡至極。
宮中人人怕他,謹言慎行,卻再也沒有人能走進他的內心,再也沒有人瞧見過他的笑容。
他變成了冷面君王,游刃有餘的處理著所有事情,卻在無人的夜晚望著一張畫像而發呆。
白芷推開綻兒,抬眼望了望殿外的時辰,湊到綻兒耳邊:
「去,將你父皇喚起來吃藥。」
「嗯。」
孩子點點頭,默默走進內殿。
他來到男子身邊,先瞧了半晌,遂笑嘻嘻的取下自己腰上的佩玉用穗子搔著他的臉龐——
「父皇……父皇該喝藥了……父皇……在不起來綻兒要打你的小屁股嘍!」
童言在耳邊響起,讓夢中的他彷彿聽到了她的呼喚。
「阿冷……」
他喃喃地喚著,默默抬起手慢慢睜開了雙眼——
入眼的,是同他極像的面容,他忽而扯個淡然的笑容,使勁揉揉孩子的頭。
「功課做完了嗎?」
他問,便預備起身。
孩子懂事的扶他起來,點點頭,「嗯,父皇,先生誇我的論文寫的好……綻兒正要給你看呢!」
納蘭禛聽後,舒展了眉頭,側顏說:
「嗯,得到誇獎就要更加努力,更要戒驕戒躁。」
「是,父皇教訓的兒子知道了。」
寢簾再次被挑開,白芷走來,手中拿著他寫的論文遞到納蘭禛面前,「既然先生都稱讚了,你這個當爹總要說幾句好聽的。」
納蘭禛接過,笑了笑,「他若是表現出色,朕自然會獎。」
綻兒衝著白芷吐了吐舌頭,順手便放下他跑到外面喊著:
「兒子現在便給父皇端藥去!」
說完,一溜煙便跑了。
「咳咳。」
納蘭禛抑制住咳嗽,手執著那篇文章認真的看了起來。
白芷走到他身邊,開始為他穿衣。
她一個扣子一個扣子為他繫好,又整了整領子,納蘭禛一動不動,任由著她來。
兩人之間無言,他的意識彷彿都被那篇文章吸引了。
白芷眉眼不抬,卻突然幽幽的說了一句:
「天漸漸的冷起來了,今年你還去那個地方嗎。」
她方說完,看文章的男子頓時手一抖,霎時不言語了。
半晌之後,他推開了她的手:
「今年事情太多了,便不去了。」
白芷聽他這樣說,點點頭,下意識的捏緊了手指——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逃避那個地方。
記得前兩年,他每到了這個時日便去會去雪疆。
自己獨身在那個殘垣斷壁的鳳涅宮待一整天,不許任何人打擾。
可是,漸漸的,他便不在去。
每年總是找一大堆的理由來敷衍過去。
或是關在書房中,或是……一個人發呆。
白芷知道,她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這般迴避。
一切,皆是因為那個情。
納蘭禛的情蠱,早已過了五年之期,所以,它開始發作了。
蘇青曉曾說過,只要他永遠不動情,便會相安無事,但若是一旦情動攻心,必死無疑。
他慢慢的將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掩藏在最深處不開啟。
他成了最冷面的君王,成了後楚的開國皇帝。
然而,這些年,再也沒有人能走進他的心裡,再也沒有。
他選秀女,他充盈後宮。
那些從未見過他的女子們都拼了命的想進入後宮。
然而當她們進來之後,便會發現,她們守的是一輩子的寂寞……
世上的空虛,再也比不上後楚的後宮了。
有時候她冷眼旁觀著她們爭寵,望著她們因為納蘭禛偶爾的到來而感到激動不已時,她都想告訴她們,你們不過是替身,不過是一個人的替身。
你們可以因為他一個笑容而變得受寵若驚,可以因為他偶爾的溫柔而恃寵而驕,但是你們永遠不知道曾經有一個人,她只需一個眼神便讓能他相懂相知。
他給你們的寵愛從不及她一分。
「扶朕起來。」
此時,納蘭禛打斷了她的思緒。
白芷回神,立刻站起身子扶他起來——
納蘭禛微微站起身子,卻有些踉蹌。
他走下了床前的踏板,卻生澀的邁著步子。
白芷小心翼翼的扶他,便在內寢中扶著他走了幾個來回——
僵硬的步子,再也找不到了往日的靈活。
他的身形依然高大,卻略顯虛弱。
納蘭禛只是走了幾個來回便稍停了腳步,額上有汗,他擦了擦,自嘲的笑:
「這條腿,怕是好不了了。」
「你不要說喪氣話,這五年若不是你堅持行走,恐也無法恢復到現在這個樣子,所以你在繼續走下去,定能恢復的。」
「又在鼓勵朕?」
納蘭禛擺擺手,方說道:
「罷了,它是什麼樣子,朕早已習慣了。」
說完,便招手守候在外的宮人將他平日裡坐的輪椅推來——
直到坐到那上面,他才舒了一口氣。
白芷推著後面的扶手,將他推到了外殿。
此時她拿起削好的蘋果放到他手中,這時便聽到外面又是一陣吵:
「父皇,藥來了!」
孩子紅撲撲的小臉端著一碗湯藥,走到他面前。
納蘭禛接過,眼中含著抹寵溺。
他將那張論文交到他手中,亦點著頭說:
「嗯,有理有據,博古通今,個性鮮明,這文章,寫的好。」
「母妃,你聽到了嗎,父皇誇我了!父皇誇我了!」
小孩子忙一頭扎進她的懷中,來回的蹭。
白芷笑著,一時間整個大殿都如此愉快。
卻在這時,孩子突然走到了殿中的一角——
那是一個死角。
平日裡有屏風所擋,沒有人看見。
但是此刻那屏風卻被孩子所推開,他端正的走到裡面,將自己方纔所寫的文章高高舉起。
孩子突然跪在鬆軟的蒲團上,一字一句地說:
「母妃,這是孩兒所寫的文章,父皇說孩兒這文章寫的好,母妃,孩兒這便燒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