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不該愛上你
冷月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咬下了唇,走上前,自然的環上了他的腰身……
「嗯,你沒錯。」
她閉上眼,強忍著心中的酸澀,「是他們,只看到了表面……他們……錯了。」
「月兒……還是你懂我。」
男子清濯的身子軟了下來,笑意盎然的環住她,手指撫在她的髮絲上。
此刻,名弈風從遠方來。
他方才去給冷月買熱騰的包子。
手捧著熱氣飄香的包子,隔著那條長長的街道。
他一抬頭,便瞧見冷月站在人群中很自然的抱住他。
她的唇角含著笑容,手腕上帶著一串光澤的珍珠鏈,靠在納蘭禛懷中。
名弈風手中的包子,應聲而落。
白色的純衣,不沾纖塵。
眼前是來往的人,卻都擋不住他的眼眸。
原本簡單的心,一下子像蒙了浮塵。
他突然回憶起很久以前,看見夏槿躺在別的男人懷中歡樂……
心間猛地一動。
頭痛欲裂。
「納蘭……好了。」
她推開他,望了望眼前的街道,兀自喃喃地說:「風怎麼還不回來。」
納蘭禛一聽,神情不悅。
坐在一旁的牆下,將臉側到一邊,「我不喜歡聽你叫他。」
滿臉的慍氣,分明是生氣了。
冷月走到他身邊,用手碰碰他,「怎麼了?」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納蘭……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小氣了?」
她同他打趣,彎下身子。
陽光下,她側身擋著陽光。
納蘭禛坐在地上,抬頭望她——
來回看了她的容顏半晌,眼中含著憂鬱,「月兒……是不是你也嫌我是傻子……」
冷月一怔,「怎麼這樣問?」
「你也嫌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想不起來你故意在同情我……對不對?」
冷月聽到此,頓時不高興了。
身子慢慢起來,涼涼的站在他身邊。
「月兒……我只有你,你知道嗎……一看見你,我就覺得,我好像有好多事情對不起你,我想要恕罪,想要對你好……可是……你們看我的眼神,全都含著同情……月兒……我真的傻了嗎?」
他說著,一邊的陽光透過冷月的身子照在他的臉上——
從沒有的,瑰麗……
很認真的去看他,涼涼的風從倆人身邊吹過——
大街的盡頭,曾是她十分熟悉的九巍城樓,目光射過去,斑駁的城樓上所發生的事情至今還在她的腦海中。
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納蘭禛的神情還定格在那天,身著甲冑的他滿身銀光閃閃,目光仿若遙遠時空般穿透,城樓下,他親率著萬千大軍,漠然而視。
直挺的身子是他不曾丟掉的寒冽,手中緊握的韁繩,是他的決心。
胸有成竹的他,如今卻蹲坐在牆角下,問著她,他真的傻了嗎……
緊捏的手指毫不猶豫的扣近掌中,掩飾了心中所有的悲哀……
「你是我認識的納蘭嗎?」她含著笑,卻冰冷刺骨,身子向後退了一步,搖著頭,「你不是。」
如此堅定的回答,眼眸中深寒若水,站在他身邊,五指緊捏,「納蘭禛,你到底要瘋到什麼時候?」
一句話,讓對面的人身子一震。
眼底閃過一抹陰鬱,卻是一閃而過。
「月兒……」他慢慢站起,表情無辜而難受,「月兒……我錯了……你不要這樣。」
「呵……」冷月彷彿認命的笑了幾分,低下頭:「你哪裡有錯……錯的是我……」
「是我……是我不該逼你去淋雨……是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是我不該詛咒你……為什麼瘋的不是你……是我……都是我……」
「月兒……」納蘭禛倏然上前,冷月此刻的痛苦的神情看在他眼中,就像一柄箭紮在他心中,他上前抱住她,將她的頭摁倒在他懷中,聲音輕微:「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愛上你……」
這一刻,冷月在他懷中有了種顫心。
她突然找到曾經的他,曾經那個神智清醒的他……
他這是在說什麼,千錯萬錯,是他不該愛上她……
呵……他說的是……千錯萬錯,是她不應遇到他……恨相逢呀……恨相逢。
一觸及他的懷抱,心間便蕩了千萬種的情緒,納蘭禛縱是這樣,仍然記得該怎樣安慰她,曾經他只要觸及她的後背,輕拍幾下,便會讓她安心下來。
她所有一切的習慣他都記得,卻惟獨,將其他忘記了。
納蘭禛目光所及之處,是寒天徹地的冰冷。
雙手攬著她,仍然無法讓他的心熱絡起來。
目光瞥去街中所有人,直直透過空氣看過那座城樓,上面豎起的凜然虎旗,迎風飄揚——
象徵雪疆的虎旗,分明訴說了這個地域,所屬於哪個疆土。
是他的疆土。
但是懷中這個女人……卻始終不屬於他。
她是一陣風……稍不抓住,便會煙飛雲散。
兀自緊了手臂,視線落在九巍的蒼穹深處……
「月兒……不要再哭了。」拉開她,用手指拭去臉頰的淚水,笑容燦然,「月兒想要什麼,我都給你買回來。」
「不用了……納蘭。」她仍然悶悶不樂的樣子,拉起他的手,「你在就好。」
「不行……月兒不高興,我也不高興。」男子倔強的蹙眉,朝著四周瞧了瞧,驀然,他好像瞧見什麼——
「月兒在這裡等著——一定要等著……」
他說完,提著衣袍當即跑了出去——
穿過中間的大街,他來到了對面的鋪子。
走進其中一間,也不曉得他去幹什麼,冷月站在街的對面,深望了一眼——
納蘭禛好像在同老闆說著什麼,她害怕這次仍然像方才一樣,他們說他是傻子。
但是……
當納蘭禛手中捧著一大束美麗的鮮花出現在街對面時,她深深一震。
丹青色的衣袍宛若水中碧蓮,不染濁塵,黑墨般的髮絲垂在身後,清濯的身子站立在那裡,臉上,是純粹的笑容。
像水晶般,閃閃發亮。
納蘭禛手中捧著鮮花,花的色彩艷麗,隔著一條長街,他衝著她招手,雙頰甚至帶著抹紅暈。
像極了情竇初開的少年。
手捧著鮮花討得心上人的一笑。
「月兒——」
隔著長街,他衝著她喊……
「月兒等著我……」男子說完,提起衣衫便預備跨越這條長街——
「嘶——」
一聲長嘯,卻從街心傳來……冷月聽到聲音,很自然的朝著一旁看去……
「納蘭——!」
她突然驚心的衝著他大喊,手指一緊,深掐自己腹部一下。
綻兒……你爹爹……
她滿腦子全是這樣的想法,那道疾馳的車影驀地將兩人的視線全部阻隔——
她看不見他,卻瞧見了一大束隨之飛舞的鮮花。
花朵四散,花枝被軋,花葉脫落。
剎那的繁華,終不過曇花一現。
快步走到他身邊,四周驀然圍起好些人,納蘭禛是被那疾馳的馬車給撞出去的,身子在地上拖了好久,滿身的傷痕。
撇開所有人,將他從地上抱起——
眼淚一下子便落下來,顆顆落在他的手背上,手臂不住的搖晃——
「納蘭——!納蘭……」
「納蘭……你醒醒……納蘭……」
懷中的男人額心上有傷,觸目驚心的血漬,她慌忙從懷中掏出絲絹,為他擦拭……手抖的厲害,擦完了額心之後,她又發現他的側臉也有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冷月語無倫次的說,她此刻完全的空白,腦海中儘是他之前的那一幕……
手中捧著的一束花,宛若他的真心。
如今,不過是一剎那,真心破碎,滿地的鮮花殘骸,她側目望去,心痛隨之而來……
「這位夫人……我說,你還是趕緊送到大夫那裡去吧……」此刻,有好心人提醒,將冷月從晃神中拉過。
瞧了眼納蘭,滿身的塵土同血污,她扶了下腹部。
本欲站起,卻發現自己腿間的衣襟突然被人扯住——
眼角驟然帶著喜色,朝著他看去,此刻懷中的人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慢慢睜開了雙眼——
當他定焦的看到她時,眼底生出一片溫暖,唇角也隨之牽動。
「月兒……」默默喚著,深呼了口氣。
「納蘭……納蘭……」破涕為笑的她掩不住滿面的高興,用手腕處的衣袖擦拭著他的面容,為他拂去塵土。
此刻,卻有一隻手默默握上她。
納蘭禛垂著眼,將她的手拉過,慢慢探進他的懷中……
冷月不解,他虛弱的撐起身子,拉著她的手在他懷中摸索——
半晌之後,他笑著對望她。
冷月彷彿摸到了什麼東西,抓住之後,從懷中拿出——
一枝保護完整的花朵,綻放著花瓣,驀然出現在她面前。
素色的花朵,小小瘦瘦的,她只消一眼,卻再也無法挪開眼眸——
是相思……是相思。
屬於他同她的花,她曾經取過名字的花。
小小的花,即使被壓仍沒有頹敗,反而挺著身軀,開放著花瓣。
納蘭禛握著她的手,眼眉全是柔聲,「這個……是為你留的……月兒……是我們的相思。」
冷月咬下唇,眼淚全數落在相思的花瓣上。
紫色的小花,承受著她的眼淚顏色變濃,這讓她想起了納蘭禛的眼眸,深深的紫。
他捂著胸口,坐在地上,以手捂著唇,「咳咳……月兒……你喜歡嗎?」
「月兒……不要哭了,這樣……我會疼。」
相思,相思。
滿腔的翻湧她全都可以不管,卻在這一刻衝著他吼道:「便是為了護它……你怎麼可以連命都不要?納蘭禛……你醒醒,好嗎……」
「它不過是一朵花……而你是一個人……!」
手指捏緊,她恨不得將那朵花從中折斷。
納蘭禛不語,緊抿著唇瓣,認真的聽著她的怒吼,卻在她說完之後,深深將她的手帶進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