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你我是夫妻
「莫失莫忘。」
寒孑地雨中,她突然停住了腳步,站定在屋前低著頭望著自己的手指。
口中重複著,那句莫失莫忘。
呵……
這讓她想起了當初兩人說過的話。
他們曾互相發過誓:
同患難,共悲苦,忍辱求存,禍福與共……
禍福與共……
想到這裡,她便在雨中哭笑不得。
身子挪到屋中,晴兒走進,從衣櫃中拿出乾爽的衣服,然而為她擦身——
冷月再也沒有一句話語,任憑著她擦著,將她濕浸的衣服脫去。
一仰脖頸,看到了那枚戴在其中的『禛心』,同時她很自然的勾緊了手指。
小指輕動。
納蘭禛,你感受到了嗎?
莫失莫忘。
屋內的燭燈閃耀。
雖然晴兒早已服侍她上了床,但是她依然睡不著,一閉眼,便是他方纔的情形。
晴兒沒有走,守在她身邊,將帳簾放下之後,她卻坐在她的榻邊……
緊挨著她,她微笑地為她熏著香。
霎時,帳內香四溢。
冷月只覺眼皮愈發沉重,手放在腹部,心也漸漸安下來——
一陣腳步聲,踏著屋外的雨水,響起了紛沓的聲音……
「夫人——」
外面有人報,霎時使她頭腦清醒——
猛地掀開簾子,朝著門外看去。
此刻,有僕人跪在地上,心中急切地說:
「王爺……王爺他不停的喚著您的名字……高燒發起來……」
「高燒?」她聽到此,扶住晴兒的手坐起,下了床,穿上鞋子。
晴兒從一旁為她拿出避寒遮風衣物,披上之後,冷月扶著腰身,朝著納蘭禛所住的地方走去……
高燒……他發高燒是應該的……
若是沒看見他身上的傷,或許她會不相信他淋個雨便會發燒,但是,當那些傷全部暴露出來後,她知道,高燒或許還是輕的。
屋簷下的雨珠斷線而落,沾濕了她的繡鞋,推開那間古樸的屋子,迎面而來地便是滿屋的灰塵。
她都忘了,這屋子空置很久了。
裡面亮著光,站滿了人。
其中,不乏幾個學醫之人。
冷月環視了一圈,同他們互相行了禮,穿過那些人走到床榻……
納蘭禛的濕衣還未換,冰涼的貼在他身上,冷月一見當下便慍了,回身對著他們說:「這麼涼的天,怎麼還不替他換衣服?」
「夫人……王爺的手緊緊抓著床木,我們都……都拿他沒辦法呀……」
冷月聽之後,眉心緊蹙,朝著他的臉處看去——
燒的微紅的臉,面頰兩側有紅暈,眉目緊閉,鼻尖滲出汗來,納蘭禛一隻手緊緊扳住那床木,口中喃喃而語:「……月……冷……月……」
她聽此,不忍的回了頭。
「各位大夫,他的病症,你們也診過了,請到屋外開方……你們,都下去吧,這裡有我。」
「哦。」
屋中堵著的人聽此便下去,冷月吩咐晴兒端了盆涼水,又弄了兩個暖爐,晴兒在外屋候著,她則放下了內室的簾帳。
一縷輕紗,隔斷了兩人同外面的世界。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窗紙上,她彎下身子為他解著衣衫——
納蘭禛不肯松的手,冷月覆手上去,一邊摩挲著,一邊伏在他耳邊,輕語:「納蘭……月兒在……月兒……在你身邊……」
一遍遍說,眼眶動容,手指有些顫抖。
納蘭禛輕嗯了聲,手指變軟。
虛弱的手指覆在她手背上,輕輕的握住。
「對……不起。」
他的口中突然溢出這句話,或許在昏迷中的他並不曉得他在說什麼,但是這一句句,卻還是滲進了她的心間。
對不起。
納蘭禛同她說對不起。
低聲笑,鎖住他的眉眼,用指腹描繪著,「你我夫妻……何須說這些……」
百年修得同船渡……萬年修得共枕眠。
脫去了他的衣衫,撫上滾燙的額心,他的高燒高的嚇人,冷月斟酌著恐怕是他的傷勢引起的,這樣一想,便為他除去身上的繃帶。
所有的事情都要她打理,納蘭禛昏迷不醒,整個夜,她便在他身邊忙碌,為他擦了身,換了繃帶,上好了藥,穿了乾淨的衣裳。
在納蘭禛身邊放了兩個暖爐,雖然他發著高燒,但是內體虛寒,冷月一邊叫著帕子用冰水敷他的額心,一邊吩咐晴兒去熬清水的米稀粥。
晴兒在旁本想幫忙,但是冷月讓她去休息,所有事情她都親力親為,將熱氣騰騰的粥放在唇邊吹涼,遞到他唇邊,納蘭禛不張嘴,所喝的粥也都流下來。
那布子去擦,有些擔心,一般人在高燒期間喝點這樣的清淡解毒的粥會對散熱有很大的幫助,但是此時,他的身體,根本不喝。
吩咐晴兒來,她轉身到他的身後,托著他,晴兒來喂,她用手扳著他的下頷,幫助他喝,起初還是有湯漬流下來,後來她同晴兒配合的便十分熟稔了。
天放晴時,她困的倚在他身上睡著了。
忙碌了一晚,燒還未退,只是比之前好多了。
晴兒為她蓋了一個毯子,眼眸溫柔地望著她同納蘭禛,此刻她睡在他懷中,一副安心的樣子。
輕悄的關上門,獨留兩人,冷月十分睏,下意識尋了個好地,擠了擠納蘭禛……
男子的手,撫著她的頭,唇邊,卻帶著微笑。
雨後初晴天,九巍經過了夜雨的滋潤,清爽宜人。
樹枝上,露水壓枝,風吹草動間,顆顆落地。
房門被推開,站立在外的一干人偷偷地朝著屋內張望,他們鬼鬼祟祟的樣子分外好玩,直攪的屋內的人從床榻驚醒。
那些人瞧了瞧,並沒有看見想像中的畫面,便一陣歎息,彷彿對於這樣的結果十分不滿——
榻上的人睜開雙眸,狹長而凌厲的眼眸定住神,自然地朝著外面看去——
黑壓壓的頭,讓他頓時壓擬住慍氣。
「站在外面做什麼……?有什麼事嗎?」
「……」
外面的人聽見納蘭禛的聲音,身體一凜,當即一股腦地擠進來,他們面面相覷,又望了眼四周的環境,問道:「王……我們來看你。」
「本王還沒死,你們不在軍中操練,跑到這裡做什麼。」
「王……弟兄們都很掛念你。」
「是嗎……那本王還要多謝了。」
「喏……王……這些都是弟兄們的一點心意。」那些人憨厚地笑了笑,眼神曖昧地將手中拎著大包小包放下,納蘭禛掃一眼瞧去,不禁唇角嘲笑。
他們的那點小心思……似乎……
「王你如今身體弱,要好好補補……」眾人一邊掩飾著笑,一邊刻意將那些東西拱到納蘭禛身邊——
不知道……他看到了沒有……
彼時,納蘭禛便將目光投到那些東西上——
他不動聲色瞧著,故作無意。
頭腦沉了沉,盡量回憶昨晚的事情,環視屋內一周,問向他們:「昨晚……?」「王……你還不知道呢,聽說,全是王妃在照顧著你,若不是她……你可能……」
「是麼。」
聽到此,他低下頭,將神情全部隱起來。
是月兒嗎……她……原諒他了?
心下一動,本欲下床,可是周圍的人一瞧,全部圍了上去——
「王——你等等……」他們不讓他下床,納蘭禛抬眸有些煩躁,手臂一揮,「讓本王下去。」
「王……不是我們不讓你下去……只是……你現在身體方好,你若在像昨晚一般病倒,那麼,你不是白耽誤了王妃一片好心……」
「是呀。是呀。」
周圍人點頭同意,堅決不讓他下床,納蘭禛被堵在床邊,心情一下子落下。
正當這些男人們爭執之時,便從屋外走進來一個身影——
定睛一瞧,卻是晴兒。
晴兒先是同所有人臻首,遂走到他身邊,睨了眼納蘭禛,有些尷尬地說道:「奴婢……給王爺請安。」
「嗯……」
晴兒起來,納蘭禛朝著她身邊望了幾眼,並沒有看見預想中的人物,「王妃呢?」
「王爺……王妃已經歇息了……王妃派奴婢來……是想……」
「想什麼?」
晴兒頓了頓,不知該如何啟口,「王妃說……若是王爺醒了……就……請王爺您自己……哪裡來的……回哪裡去……她說,這院子小,裝不下王爺您這樣的金枝玉體……」
晴兒說完之後,抬眼望向納蘭禛,生怕下一秒瞧見他發火的樣子,然而,即便是她說完了,好久之後,整個屋間全是沉靜。
納蘭禛方纔的笑容,如今消失殆盡。
臥在床上,他目光渙散地望了望屋外。
讓他走……她依然要讓他走。
在雨中站了一晚,他不在乎,高燒不退,他也不在乎……但是,她為何還要讓他走?
便是如此,這般地不喜歡他嗎?
納蘭禛的沉靜,讓四周的人也都面有難色。
哎……本想著,倆人感情和好,這樣他們也會跟著高興的。
可是……
晴兒見四周寂靜,吭了聲,「王爺……您不要往心裡去,王妃只是一時的,她過晌會好的。」
「好……?」納蘭禛斟酌這個字,兀自平淡地笑了。
心間落差下,他不想見到任何人。
揮手讓晴兒下去,垂下眼瞼,陰鬱的面容獨添憂愁。
「你們也出去吧。」他同那些人說,但是周圍人非但沒走,反而靠前了一步——
「王——」
「出去——」
「王……我們知道你難受……但是……王……其實這件事,不是沒有辦法……」周圍的人突然這樣說,讓納蘭禛抬起了眼眸,「你們……說什麼……」
「阿……王……其實……」周圍的人帶著曖昧的笑,瞄了眼他們帶來的東西,「我們兄弟們覺得……其實可以這樣……」
他們說完,緊緊靠著納蘭禛七嘴八舌。
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只是……他們卻真的為納蘭禛出了一個主意——
冷月一人坐在屋間,無聊的望著桌上的一個盆栽,擺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