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冷月站在一處陰暗的角落,靜靜瞧著他的身子。
瘦削了許多,並不如那日在城樓上見的威凜。
如今的他,更像一個落魄公子,眼眸深深地望著庭院一角,若有所思。
她冷笑幾分,將身子轉過,牽住了名弈風的。」
名弈風低頭:「你,真的不願意見他?」
「不見。」
她說道,倔強的抬起眼,「身體是他自己的,若他願意糟蹋,就糟蹋好了。」
名弈風聽此,將心間的感受都吞下去。
傾冷月,你終是捨不得他。
她轉身而走,而那邊,納蘭禛站的執著……
一分一秒過去,他絲毫不動,天氣也從之前的陰霾變成了夜色闌珊。
九巍的夜晚分外乾燥,除了極大的風沙之外便是白日同夜晚的落差。
一到了晚上,陰冷襲人。
執著傘的忠士有些扛不住了,手開始顫抖。
納蘭禛回頭睨了他們一眼吩咐道:「你們都回去吧。」
「可是王……」
「這是軍令。」
他稍冷了眼眸,「本王再等等。」
再等等。
他總是這樣同他們說。
他們撂下青骨傘,放於地上,聽命而走,末了,還望了他一眼。納蘭禛輕歎著氣,將手放到自己的唇邊……
輕哈了一口氣,他使勁搓了搓。
方用完膳,她坐在窗前仰望著一襲明月。
「夫人……」
身後是晴兒的聲音,「王爺他……還在呢……」
「你若心疼他,自可去見他。」
冷月側目說道,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婢子慌忙跪地,垂頭:「奴婢不敢。」
「那便待在這裡。」
說完,她繼續仰頭。
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清熱。
她突然想起這句詩。
唇邊笑了笑,不在望月。
吩咐晴兒鋪床,手指放到腹間輕輕摩挲。
綻兒,你什麼時候才能來到這個世上?
她問,心間一冷,緊了緊手臂。
晴兒走到榻前,為她鋪床,她一邊鋪一邊回身望她——
「夫人……你真的……」
「你若再說,便出去。」
她驀然有些生氣,語氣冰冷,晴兒不再說,默默的為她鋪床……
冷月心間,像戳了根錐子。
從脖間拿出那條墜子,在明亮的燈下深望了一眼,突然覺得這枚心型的墜子像一滴眼淚。
「嗒——嗒——」
此刻,窗台上發出輕輕的聲響……
冷月方回頭,還沒弄清楚是什麼東西,此時,便聽到晴兒的聲音:「夫人!外面下雨了——!」
「夫人……你真的……」
「你若再說,便出去。」
她驀然有些生氣,語氣冰冷。
晴兒不再說,默默的為她鋪床……
冷月心間,像戳了根錐子。
從脖間拿出那條墜子,在明亮的燈下深望了一眼。
突然覺得這枚心型的墜子像一滴眼淚。
「嗒——嗒——」
此刻,窗台上發出輕輕的聲響……
冷月方回頭,還沒弄清楚是什麼東西。
此時,便聽到晴兒的聲音:「夫人!外面下雨了——!」
細雨濛濛,落在屋簷下發出清脆的聲音。
冷月在聽到晴兒那句話之後,便出神的望著窗外……
她深深握緊手指,窗外的雨滴由小變大,一粒粒像極了天空的眼淚。
晴兒走到窗台,瞧見雨滴落到屋內的檯面上,沾濕了放在那裡的宣紙。
當即彎身去關窗子,此時冷月突然在後面喊了一聲——
「別關——」
晴兒立刻停下了手,回頭望著她。
冷月的眉眼添了一抹愁緒,唇角含笑了幾分,對著她說:「下去吧,待會我自己會關。」
「可是夫人……」
晴兒蹙眉望著窗外的雨,「你……」
「下去吧。」
她又說了一遍,晴兒不好辯解,垂首下去。
房間中響起了關門聲,側著眉瞧著窗外的雨。
來到九巍這麼久,她並沒有看過這個地方下過一場雨。
乾燥的天氣,讓她總是會想盡辦法的來濕潤自己。
女人的皮膚最脆弱。
更何況,她這張臉,還是易容過的。
探出手去,覺得那些雨滴漸漸落在手心。
她抬起眼睫,深深望著天空。
方纔還算晴朗的天氣如今像蒙上一層紗,氤氳潮濕。
手心被拍打的濕潤了,漸漸蓄起了水。
屋裡的燈光投射在她的身上,使她漸漸瞧清楚了雨絲。
細密的如斷線的珠子,被身後的餘光一照,有種獨獨的清冷。
心思憂鬱間,她便在此時瞧見了那枚被自己握在手中的金墜。
不曉得她是怎麼了,竟然將握著墜子的手探出窗外——
雨滴垂在那上面,叫她本欲收回的手一顫,靜靜望著那墜子。
如今,它停留在手心處,紅繩被雨打濕,心形的墜子也被浸染。
那上面隱約而現的『禛』字她只要仔細瞧便可看見。
口中乾澀,望著那枚墜子就那樣癡了。
恨他嗎?
她在問著自己。
深閉上眼眸,黃沙一片的城樓印刻在眼前。
想起那日,她被全身吊在城樓上,透過風沙瞧去——
那樣寒天寒地的眼眸,讓她絕望。
人們說,男人的心思永遠不像女人一般。
似水柔情,他們心間,更多的是冰是鐵。
她歎了口氣,自己縱是有千般能耐又如何,終究是個女人。
走到房門,打開門的一瞬間對著空蕩蕩的走廊喊道——
「晴兒——」
半晌之後,小婢女從與她相鄰的屋間走出,探過頭,「夫人。」
「拿傘來。」
她說道,晴兒哦了一聲,眉眼間有些喜悅。
夫人心裡,還是記掛著主子的。
她想著,興奮不已。
當晴兒將一柄油紙傘撐起時。
冷月早已穿的厚實,等候著她。
晴兒舉著傘,隨著她朝著院外走去。
一路上,細雨沾濕了兩人的單肩……
遠遠地在某個地方站定,她的身前是一棵吐著新芽的樹木。
樹枝上光禿禿的,毫無美感可言。
她隱身在那樹下,一雙眼朝著遠處射來——
那抹身影,似鬼似魅,落入她的眼中。
空蕩的院中,只有他一人。
身邊還放著一柄青骨傘,他的身上沾上了雨滴。
在深夜裡,那件天青色的衣袍越發的清冷,幾乎辨不出顏色。
他的眼睫纖長,迎著雨滴在晃動,隨時有珠子落下。
神色依然鎮定,沒有過多的表情。
他靜靜地望著一角,不曉得心裡在想什麼。
一隻手撫著前胸,似乎有些艱難,薄唇輕抿,微微地上翹。
有誰能想到,一向在人前風光的四王爺,會是今日一副模樣……
髮絲落雨。
他此時咳嗽幾分,捂著胸膛慢慢的顫動,身後的晴兒在此時發出一聲歎息。
睨了眼冷月,她覺得,她看了都心疼了。
可是冷月卻像個旁觀者,毫無反應。
「將傘給他,叫他回去。」
她對晴兒說道,讓小婢女又白激動一場。
「夫人,你不去見王爺嗎?」
「我見他做什麼?」
她側眉,很平常的說道。
晴兒頓時無聲。
冷月此時獨自轉身,捨去了那把傘。
迎著雨走在回去的路上,晴兒頓時覺得頭大。
傘只有一把,她到底該先顧哪一頭呀?
「夫——」
她衝著她喊道。
冷月走的步子越加的快,似乎在逃離這一切
然而,沒有人知道她此刻正撫著腹部,一遍遍問:
綻兒,媽媽這麼做,對嗎?
綻兒……
他在淋雨。
晴兒終是跑向納蘭禛,遠遠的喊道:「王爺——王爺——」
納蘭禛看著小婢女跑到他身前。
此刻,婢女手一抬,用傘為他擋住一場雨,說道:
「……夫人讓我告訴你……她說,這傘給你……讓你回去吧……」
「她呢?」
納蘭禛問。
「她……不願意出來。」
「嗯。那本王就等著。」
說完之後,他驀然將晴兒手中的傘甩出。
雨傘落到地上,濺起一地的水花。
「呀——」
晴兒喊道,急忙忙地去拾。
此刻,納蘭禛站在原地,衝著空蕩的院中喊——
「傾冷月——」
「傾冷月——」
他一遍遍的喊,手緊緊握著,「本王要你出來——」
無人回應,只有他的回聲。
淹沒在雨水中——
納蘭禛的臉上是連綿的雨。
他半瞇著雙眸。
此刻,心胸上湧。
那種憋悶的感覺又從心底跑出,雨水淋的他渾身冰涼。
但是他不甘。
他要將她帶回去,他要親眼瞧著她,親眼瞧著綻兒的出生。
「傾冷月——」
又是一聲,此刻晴兒在一旁乾著急。
納蘭禛身子一晃,踉蹌了幾步。
「夫人——你快出來吧……王爺他不行了……」
晴兒也跟著喊,她走到納蘭禛身邊,扶著他。
雨水沾濕了鞋襪,也沾濕了她的羅裙。
冰冰冷冷地站在他面前,隔著那斷斷續續的雨滴望著他——
此刻抬眸,她立在雨中,宛若一株睡蓮般。
睨了眼被扔掉的傘,彎身撿起,抬起步子……
直到,她打著傘,為他遮去了一世的雨……
雨水沾濕了鞋襪,也沾濕了她的羅裙。
冰冰冷冷地站在他面前,隔著那斷斷續續的雨滴望著他——
此刻抬眸,她立在雨中,宛若一株睡蓮般,睨了眼被扔掉的傘,彎身撿起,抬起步子……
直到,她打著傘,為他遮去了一世的雨……
她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眼底含著一抹冰,晴兒立在兩人身邊,見到冷月終於從暗處出來,心下激動,側頭對納蘭禛說:「王爺!夫人出來了……王——」
話沒說完,納蘭禛早已抬起頭,睜著朦朧的眼眸輕瞧著她,此刻,兩人的臉上還帶著點點雨滴,然冷月的手握緊了傘柄,低垂瞧著他。
隔空而來,他同她就這樣相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