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身為男人的責任1
正想著,便聽到了浩浩蕩蕩的聲音。
震天動地,一聽那聲音便知道是許多人。
他們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來,忙爭相奔跑:「來了!回來了!快,燒水,點火,我們開始歡慶——!」
方纔還死寂的軍營一下子熱鬧起來。
隨著大軍行走的靠近,所有人都大敞了營門,等候著他們的到來。
遙遙望去,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匹雪白的駿馬,馬身高大,那上面赫然坐著一個威武堅挺的身影。
男子犀利的眼眸在黑暗中泛著光芒,他的身前,坐著一個疲憊的身影……
大軍歸營,對於守候在營中的將士們是比打勝仗還要高興的一件事。
他們看到平日裡相處的兄弟們還能活著回來,臉上羞澀的笑容,那樣的興奮,從心底一下子躥升到全身。
嚴寒的冬日,他們卻覺得身體暖暖的。
營中沸騰,將士們開始忙碌,他們要用最好的酒水來迎接他們,用最好的肉菜來犒勞他們。
冷月坐在馬上瞧著下面所有人互相擁抱,耳邊說著感謝上蒼的話。
她的眼眶一熱,心中有股熱血在沸騰。
黑衣遮住了她的容顏,風霜攪亂了她的英氣。
此刻的她,軟軟的坐在那裡,耳邊是如雷的歡呼聲,眼前是滿目的篝火,唇角一笑,那種恬靜淡淡的散出。
納蘭禛放下馬韁,利落的下了馬,隨即站在她面前。
黑髮如墨,服帖的垂在額前,堅毅的面容篝火的印照下,仿若一面銅鏡。
探出手來,遞到她面前,毫不猶豫的攬上她的腰身將整個人抱下來。
抿著的薄唇,此刻形成一道直線。
大步朝著軍營走去,四周的人在看到他時全部讓出一條道。
納蘭禛走到了營中後,驀然將她放下。
冷淡的語氣對旁邊兩名跟:「送王妃回去。」
不容抗拒的語氣,讓營中的歡呼蕩然無存,所有人都望著他又望著冷月。
黑色的衣衫雖然包裹著她,卻包裹不住她倔強的脾氣。
傾冷月全身無力,連站都站不穩,卻能用中氣實足的抗拒他:「納蘭禛,你休想將我送回去!」
從方才起便隱忍的男子此刻完全爆發,不顧所有人的阻攔,上前便揪住她的衣襟,將她瞬間拎到他面前,緊致的衣襟勒住她的脖子。
冷月清咳幾分,納蘭禛問道:
「你,在敢說一遍試試——」
「我說了……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啪!」
清脆的響聲陡然響徹天空,無數雙眼睛瞧著他們,卻見證了這一刻——
半邊的紅腫還未消熱,高大的男子一改方纔的隱忍,變得暴戾而無情。
他打了她。
兩人的心陡然一顫,似乎都無法相信這一刻。
納蘭禛的手指在空中顫抖,甚至微微彎曲,藏在盔甲中的面容神若死灰,一雙黑瞳緊緊絞著她——
「別……以為……本王不會打你。」
「……」
冷月冷冷的望著他,身子宛若提線木偶般,風吹過身下的裙擺,形成一層層的波浪。
此刻,她竟然笑了。
嫣然一笑,讓他的身子悄然一震。
四下裡是死寂的冷,那些將士圍在四周,摒住呼吸望著他倆。
他們皆不敢言,瞧著納蘭禛發怒的樣子。
他們突然覺得,他們的王,也有這樣失控的時候。
平日裡,他總是一副神情淡淡的樣子,從不暴露自己的心性,越是逆境,他越是安然自若。
冷月的袍子撩起,納蘭禛不忍的望了望她發紅的半邊臉頰,將臉別過去——
「送她離開。」
淡淡的吩咐著,將她的身子陡然甩下,扔給隱衛。
自己則踏著地面朝著帳中走去——
「納蘭禛——!」
傾冷月站在隱衛懷中,不顧自己的身體能否站起,推開那些人的攙扶,抬腳顫顫巍巍的朝著他走去——!
男子停住身形,頓在原地。
「哈哈哈——」
她狂笑,遂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眼光瞥過所有人,道:
「你不讓我待在這裡,不就是因為我是個女人!是,我是懷有你的子嗣,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就能任由你來決定我所有的意識,你為了我讓我跟過來,不惜在我身上下了軟骨散,但是我告訴你,若是僅憑這個能把我打倒,你休想!納蘭禛,我傾冷月,從不願做你的附屬,儘管,有的時候,我依賴你,我會軟弱,可是你也該知道,我這人天生的倔性子,一但認準的事情便是上天不許我要去做,如今你讓我走,讓我當那種什麼都不管的女人,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字字珠璣的聲音迴盪在軍營中,只有翻飛滾動的軍旗在回應著她的話語。
她的一席話,讓整個軍營靜若死寂,也讓納蘭禛的背脊,形成了一種筆直的趨勢。
冷月含笑著望著那些人,又望了望自己手中的匕首,忽而笑了:
「憑什麼他們能在這裡,而我不能來……若是因為我是女子,那麼——」
她笑著,揚起手中的刀——
「王妃——!」
營中所有人看到她這個動作,嚇得冷汗全出,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
便在這時,納蘭禛陡然轉身,瞧見她揚起手中的匕首,心間一顫,毫不猶豫的跑上前去——
當雙手扣住她的腰身,將她整個抱在懷中時,冷月手中的匕首劃斷了她的髮絲!
她竟然當著他的面,割去自己的頭髮!
納蘭禛眉心擰鎖,低啞的聲音喝來,扣住她的雙肩,不停的顫抖:
「傾冷月,你要折磨死本王嗎?!傾冷月,你到底要做什麼?」
冷月凝上他的眼眸,淡淡的說:「我只想,同你共禍福。」
共進退,同禍福,這便是她的願望。
她不想當個被他保護的女人,她要堂堂正正的站在他面前。
男子的眼眸陡然黑暗,攪得夜色不寧,大口大口的喘氣,胸口堵住的巨石壓的他無法呼吸。
為什麼她要如此的倔強?
為什麼她要這般的堅硬?
若她軟弱點,若她守在他的羽翼下,那麼他會覺得,自己輕鬆很多。
然而,那便不是她了。
只有現在這個,是傾冷月,是他認識的,所喜歡的,所愛的,所珍惜的——傾冷月。
不就是愛上了她此般的性子?
烈如火,卻又細膩如水。
緊緊擒著她的手腕,將那匕首生生的掐掉。
女子堅強的眼眸仿若一根針,刺得他難受。
一閉上眼,他就能想起方纔的寒意。
腳心一涼,將她放穩,「什麼,我都能答應你,惟獨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阿冷,現在的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綻兒,我不能帶著你上戰場,更不能看著你同它有什麼危險,納蘭禛雖然總是負你,但是他始終沒有忘記,他是一個男人,一個男人,是決不允許自己的女人同孩子處在危險之中,他就算自己殘了,瞎了,也不會讓他的妻兒,受到半點傷害……阿冷,你能懂嗎?你能理解嗎?……」
輕輕搖晃著她,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將自己心中的害怕說出來。
冷月一怔,半張著唇看著他。
他的唇,雖然飽滿但是泛著微微的紫色,一雙眼眸漆黑地形若一片湖水,卻暗湧不斷。
而他的話,也觸動了在場所有已有妻兒的將士們的心。
他們想起自己的妻兒,想著想著就不停的落淚,也單膝跪地,請求著冷月:「求王妃回府……」
「求王妃回府……不要辜負王爺的一片苦心。」
「……」
面對突如其來的逆轉,冷月無言以對,但是她的內心還是渴望能在這裡陪著他。
說實話,她不怕死亡,不怕戰爭。
她最怕,是不知道他的消息,不知道他哪裡。
這才是她最怕的,是她心底的魔。
咬了咬牙,仍舊堅持著:「我不走,我要留下來。」
「傾冷月——!」
咬牙切齒的望著她,說了這麼多,她還是要留下來。
當下便急了,只好放開她,也不顧她是否摔倒,便指著那脫在一邊的軍衣說:「好——本王成全你,你若是能在這裡,將這件軍衣不接受任何的幫忙穿在自己身上,我就讓你留在軍營——!」
「王爺——!」
所有人都請願,請他撤銷命令。
冷月現在的身體,別說是一件簡單的軍衣,就是最輕便的東西,她也不可能拿起來。
她能來到這裡,若不是將自己綁在馬背上,恐怕連路都走不來。
納蘭禛不顧所有人的反對,靜靜的站在一邊,眉目間冰冽一片。
雙手環胸,他冷眼旁觀。
冷月低頭睨了眼那軍衣,唇邊一笑,我絕不會讓自己失望——!
心想著,朝前邁了一步——
「噗通——」
她的身子陡然落地,她用手護著腹部,趴在了地上!
腳下軟弱無力,像被人挑斷了手筋腳筋,連一步,都走不了。
她抬起眼,狠狠的望了一眼軍衣,用力朝著那個地方爬去——
四周,響起了陣陣的抽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