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刻骨銘心的相見
沉悶半晌,終傳令下去,讓每個人從身上撕下衣服,將它們折疊浸入水中,然後繫在鼻間……
這樣趴伏著,他等候著那從遠方來的人。
一陣風吹起白白的霧,像極了清晨時的江面,白霧朦朧,遮住人眼,每個人都盡量不呼吸,抵抗著這霧的過去。
風越來越大,在四周打了迴旋,嗚嗚的聲響啪打著每個人的耳廓。
四下無人,卻不知從哪個地方傳來一聲聲喚,音色飄渺,蕩在雲間,白霧遮住了天邊的圓月同星斗,獨留下一片陰影。
納蘭禛便在這個時候,抬起了雙眸。
手腳早已凍的僵硬,而他突然感到心間一蓬火在燃燒,從胸口燒到四肢百骸,那樣熱血沸騰的感覺,是他多年不曾感受到的。
動了動指節,慢慢從地上站起來,迎著風,束起的髮絲瞬間飛揚,狹長的眼眸黑瞳耀黑,在夜色中打下一圈陰影……
腰間別著的劍豎插在地面上,劍尖沒入,晃著一片銀白,投到他的雙眸上,一道劍光將他的容顏照的驚為天人。
迷霧間,他彷彿在追尋著什麼——
身旁,無數趴伏著的士兵為他捏了一把汗,不曉得他為何會站起來,更不曉得,納蘭禛此刻,突然像屹立天地的戰神。
慢慢地,他發出了聲音,音色顫抖無力,甚至,帶著幾許的激動……
「傾……冷……月……」
天風之中,迷霧盡頭,赫然站著一個瘦弱的身軀,那樣的虛弱,那樣的容顏,即使在千里之外,都無法讓他忘卻……
這個世上,真的有一個人,便是化成了灰燼,便是灰飛湮滅,他都會記得……
心口猛地一窒,一直翻湧在腹部的那股熱流,猛地直竄頭腦,衝出他的唇齒——
納蘭禛歎息一聲,仰頭一笑,他獨自生活了二十四年,經過了數不清的生死,打過一場場的仗,甚至,殺過無數的人,卻都沒有害怕過……而今,這個時刻,他竟然害怕了……
徹骨的冰涼,從腳心,一直涼到了全身,久久無法褪去……
心口猛地一窒,一直翻湧在腹部的那股熱流,猛地直竄頭腦,衝出他的唇齒——
納蘭禛歎息一聲,仰頭一笑。
他獨自生活了二十四年,經過了數不清的生死,打過一場場的仗。
甚至,殺過無數的人,卻都沒有害怕過……
而今,這個時刻,他竟然害怕了……
徹骨的冰涼,從腳心,一直涼到了全身,久久無法褪去……
只能站在原地,任迷霧漫漫,整個身子開始顫抖。
他的眼眸穿透那些迷霧射向她,始終不相信。
她就站在那裡,握緊了手中的劍,將它從土中拔出,然後抬起腳,一步步朝著她所站的地方走去……
兩人之間還相隔甚遠,四周驀然起來很多人。
他們都不明白納蘭禛為何要站起身,為何要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中。
他們本欲保護他,可全被他喝住了……
男子的眼眸一霎不霎,緊緊盯著那個地方。
穿透霧氣,薄薄地,沾在他的臉上,整個皮膚都十分不適。
納蘭禛不管,逕直朝著她走去。
手指捏的錚錚作響,似乎帶著某種質問,也似乎,他在處於崩潰邊緣。
冷月自從爬過那個山坡,便知道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
她很明確的觀察了今晚的天氣,很明確做了判斷。
那層薄薄的霧氣,便印證了她的想法,讓那些跟隨她的人帶上了防毒的器具,身子虛軟無骨,被四周人撫著。
她柔柔的站在最高之點,全身,皆籠罩著一股英氣。
迷霧濃密,漸漸將這片地方封的絲毫不透,她張了張唇,心想要下去……
她並沒有瞧見那抹逐漸朝自己走來的身影,只回頭對著身後的人說:「我們下去。」
幾個人遵了她的命令,小心翼翼的走下坡道,冷月因為行動不便,下的特別慢,這其中還不乏摔倒……
「王妃……」
四周有人不忍,對著她說:「讓屬下背你吧。」
「不用。」
她搖頭,硬是不讓那人背,雙眼平視了前方:「你們扶著我便可……」
四周沒有了聲音,冷月憑藉著自己的毅力,探出腳來欲朝下面邁去——
「王妃——!」
四周響起了將士們的呼喊聲,冷月一腳踩空,便直直的朝著下面摔去——
那下面不是石塊就是松土,如今沒有一個人能捉住她。
冷月的身體又到了如此地步,他們只驚得嚇出一身冷汗……
四周響起石塊同松土滑坡的聲音,冷月只用雙手護住腹部,心驚膽顫的閉上了眼……
觸到的,卻是一塊柔軟。
溫熱的呼吸傳來,驚得她心間一動,猛地睜開雙眼——
炙熱的目光射過,像火種般灼著她的心,心間猛地一顫,瞬間停跳。
她大口的呼吸,顫動著身子,十指明明用不上任何力氣,卻能輕易的掐進他的身體裡。
納蘭禛,納蘭禛。
整個身體被他抱起,他像得到戰利品一般將她猛地扛到肩上,一言不發的朝回走……
身後,那些士兵瞧見了納蘭禛,都歡呼雀躍,心情也變得好了,什麼話也不說便跟著……
冷月因為現在這個姿勢而愈發生氣,偏身體裡使不出任何力氣,只能將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納蘭禛的盔甲冰冷無溫,濃烈的霧氣已讓人呼吸有些困難。
終不甘的咬咬牙,衝著他吼道:「納蘭禛,你放我下來!」
「傾冷月,本王叫你閉嘴!」
低沉的聲音像一頭發狂的野獸,手勁捏緊,冷月感到腰間一陣痛,不自然地擰了眉。
「混蛋!」
她罵道,他叫她閉嘴,偏生不閉,反而叫的更響:「你將解藥給我,你若有本事,便將解藥給我!」
「納蘭禛,你這個混蛋,我便不應該信任你,便不應該對你抱有希望,你答應我的事情,便一轉身就忘了是嗎?」
「混蛋,混蛋,活該你應該被悶死在這裡,活該你便下地獄,最好永不得超生——唔!」
炙熱的掌心暴戾的湊過來,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堵住了她的口鼻。
手掌向下壓,冷月嗚嗚半天。
納蘭禛雖然扛著她,但是手卻向下壓,讓她的頭不得不貼近他的身體。
靠在他的胸膛前,她被摁的無法呼吸,雙手緊抓幾分,無法使力。
「唔唔唔——」
便是如此,她也用眼眸望著他。
當他走回了原地,並沒有如一開始的站在人群中,反而走到一塊山坡死角,隔絕了所有人——
身子一抵,將她放下,雙手被摁住,那雙凜冽的眼眸狠狠的看著她,冷月腳心不穩,頻頻向下落。
納蘭禛撐著她,兩人下、身貼合,他這才吐著粗氣:「傾冷月,誰准你來的?你瘋了嗎?不要命了嗎?本王是寵你太多,讓你得意忘了嗎?」
「我想來便來,不會受你的控制,納蘭禛,你想用那點小伎倆控制住我?告訴你,不可能!」
「不可能嗎?本王到來看看!」
說完,他便暴戾的襲上了她的唇。
如狂風暴雨,將她全部席捲。
她盡量的避開,可是他便像一條蛇,纏上她,不放過她——
口中不停的叫罵,她平日裡不常罵人,但是今日也不顧所有,一股腦的將所有難聽的話全部衝著他罵出——
男子停止了對她的侵襲,拉開兩人的距離,平息著氣息:「傾冷月,你竟然粗口……」
「是又怎樣?我恨不得你去死!你這個世上最大的爛人,便是下了地獄,也要承受烈火烘烤,也要被——唔!」
再次被他襲上唇瓣,比上次還要粗暴。
她疼痛的閉上眼,全身顫抖。
卻發現,從方才起那雙摁著她手腕的手,卻在劇烈的抖。
他的身體,像漂浮在滄海中的一葉扁舟,冰涼,顫抖。
冷月一剎間怔住了。
納蘭禛雖然靠在她身前,雖然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是那種顫抖同無助,卻讓她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他……
唇齒還被他襲著,他咬破了她的唇,仍覺得不夠,便吸著她的血,肩部鬆動。
半晌之後,停下的他,雙手一收,將她摁到胸膛中——
「不要有下次了……不要有了……傾冷月……本王承受不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
聲線從頭頂滑下,明明是命令的語氣,聽在她的耳中就像乞求。
納蘭禛顫抖的抱著她,像極了需要溫暖的孩子。
他使勁的抱著她,將她當成了救命的稻草,脖間,卻有一絲冰涼。
冷月僵硬的站在那裡,兩隻腳無法動彈,軟的若一灘爛泥。
風從兩人之間的縫隙穿過,撩的她清醒幾分,有些無頭腦的岔開了話題:「納蘭……我包裡……有防毒的器具……」
抱著她的男子無法言喻的震驚,眼中含著一抹複雜同嘲笑:「回答我的,就是這句話?」
「……不然你以為?」
她狠狠的側首咬住他的手臂,言語不清地說:「我恨不得,噬你的血,吃你的肉。」
納蘭禛不動聲色的蹙緊眉心,抬頭仰望了下四周的的環境,「不用你費心了,我想,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向來胸有成竹的他,此時竟然說出了這樣的喪氣話。
她抬起頭,覺得他的眼眸忽閃忽閃,像一顆啟明星,不禁舔了下唇角,探身朝著他靠近——
「納蘭禛,你若是同我服個軟,我可以告訴你,出去的辦法……」
雪疆的軍營中,眾人都翹首期盼。
他們巴巴的望著遠方,不敢眨眼,生怕漏掉了每個人。
想起今日的特殊,舊年的最後一天,新年的伊始。
在這一天裡,人們會守歲,會鳴炮竹,剪紅紙。
然而,對於像他們一樣的士兵來說,守護邊疆便是他們的責任。
他們無所謂過不過新年,平日裡他們兄弟們在一起喝酒吃肉,就是最讓他們興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