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深夜離開
倆人出府之時,隱衛從馬廄裡牽出來一匹白色駿馬,本想讓倆人坐上,可冷月不願,只好讓隱衛牽馬跟著。
她同他五指交錯,行走在街上。
漸漸的,人聲越來越大,冷月瞧見來到了最繁華的一條上,心情舒暢,兩人還未走近,便聽到人聲鼎沸的,大街上,每個人都穿著新衣裳互相祈福互相道賀,一旁的民宅中,小孩子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放著炮竹,稍大些的便穿戴整齊隨著家中的長輩出來逛街,整個街上,街燈耀眼,各式各樣的民俗活躍在其中,冷月喜上眉梢,牽著他的手四處而走。
男子被她牽在身後,時刻保護著她,因街上擠,他便將一手抬起護著她的腰間,冷月若是跑的快了,他會在後喚著。
「納蘭,你瞧,那是在做什麼?」她指著一戶高門大院,此時從燈火中望去,那高門大戶前,正有三五個小廝為此門換匾,其中還有一個在門匾邊上盯著什麼,納蘭深眸一瞧,當即答道:「換門庭,釘桃符,都是除穢的一種方法,現在新年將至,人們希望來年好運連連,所以……」
「我看,我們也該除下。」冷月雙眸一亮,笑了幾分,納蘭禛不語,燈火闌珊中,他細細的望著她。
「這位大哥,能麻煩你能將這桃水灑在我們身上嗎?」倆人當即來到了那門院前,冷月去扯其中一個正拿著一柳樹枝到處浮塵的人,那人回過頭,冷月指了他手裡的玉淨瓶,笑顏說道。
那人顯然沒反應過來,他先是搖搖頭,會當他瞧見冷月手中的銀子時當即點頭,她望了眼納蘭,同他手牽手站在門庭前,身後,是莊嚴的高院,身前,是萬家燈火,歡聲笑語,身子靠近了納蘭禛,輕閉上眼睛——
冰涼的桃酒灑在身上,點點滴滴,耳邊,是那個小廝說的除穢的話,大意是祝福新年,納蘭禛探出手攬住她的腰間,純純的酒香立刻飄散在倆人之間,當她睜開雙眼之時,納蘭禛的眉眼上,恰是水珠點點。
兀自嘲笑他幾分,只掏出手心中的帕子扔給他。
他今晚的眉心一直有抹擔憂,神情也稍沉暗些,但是並沒有在她面前表現出來,她突然覺得,他自從戰場上回來,人一下變好多,對她都到了溺愛的地步,凡是她要求的事情,他必不反對。
或許外面的謠言是對的,現在的納蘭禛,太沉浸在兒女私情之中,有些,入魔。
雪疆六部上書讓他撤出她的後位,而他,竟一舉將那些折子,全部投進了焚書爐!
雖然她還未正式加袍做禮,但是如今天下,世人皆知,她傾冷月便是他的後。
倆人走了會,她當即轉身,在人群之中,對他說:「納蘭,明日,你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情。」
「嗯。」男子含著笑意撫上她的臉頰,「放心,不會在食言了。」
「那,我明日便等你一起守歲。」
「好。」那樣的堅定,讓她心間一暖,不由自主的靠上他的身子,探手從後攬住——
人潮擁擠的大街上,四周傳來了嘩然,她同他相擁在街中,男子墨色的風氅包裹住她,瞳仁漆黑。
他略有深意的望了望遠方,鞭炮齊鳴之中,煙花綻放之時,他的思緒,卻飄飛到了離這裡甚遠的西凜——
他們,差不多開始了……?
輕輕撫著她的髮絲,他的唇角呈現特殊的弧度,手臂將她抱的更緊,不禁托起她的臉頰,吻上她的眉心。
做了這麼多,卻還是對你不忍……
阿冷,現在的溫情,或許待到來日,將全部化為煙燼——
夜色朦朧,她趴在他的肩頭,沉沉的睡去。
一晚上的盡興,讓她累的疲了,從街上回來之後,不多時便睡去了,納蘭禛背著她,面色平靜,深吸著涼氣,朝著府中走去。
一路上,只聽見冷月的呼吸平穩的遊蕩在脖間,酥癢著,男子沉眸含笑,手指微緊。
身後,那個牽著馬跟了一路的隱衛此時追上納蘭禛詢問著:「主子,要坐馬嗎?」
「不用了,你先回去準備吧。」歎息一聲,望著漫天的星斗,「本王……稍刻便到。」
「是。」男子當即跨上馬,直直朝著府中奔去,這樣一條靜謐的小道上,只有他同她。
冷月的雙手攬著他的脖頸,動了動頭,將身子更加貼近,似乎在尋找著溫暖,納蘭禛將她向上托了幾分,側首喚她:「阿冷?」
四周靜謐,無人回話。
眼底變得溫柔幾分,盯著遠方漆黑的夜,天空上還能瞧見煙花綻放的情景,但是那喧鬧聲卻越離越遠,這個夜晚,他同她做了太多的事情,現在這難得的寂靜,竟讓他心情漸好。
「呵……」吐出涼涼的氣,兀自輕語:「阿冷,你可真重……」
「嗯——」
身後的冷月像聽到了他的那句話,有些反抗的動了動身子,納蘭禛的手臂本就帶傷,她這樣一動讓他雙手一麻,莫名的痛楚傳遍神經,差點一鬆。
背上出了一層薄汗,冷月睡得熟,死死地扒著他的身子,這樣才沒讓她掉下去,而此時,他則將她放下,然後將她抱在了身前。
低下頭,便能瞧見她的容顏。
這樣一路走來,終到了宅子裡,先將她送到了屋間,為她整理好了一切,納蘭禛便打開了門。
整個庭院間,霎時站滿了人。
眾人整裝待發,只等著他,見他出來,便有兩個人上前為他披上了甲畏風氅,腰間別上了劍器,手腕上裝上了護甲。
沉默的站在眾人之間,他回身望了眼那屋子,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出發。」
一行人跟著,納蘭禛走在前,此時卻瞧見一身軍戎打扮的納蘭韺。
「四哥。」
韺靠近,舉劍請示:「四哥帶著我去吧。」
「……不行。」
納蘭禛一口回絕,「你待在這裡。」
「四哥!你是嫌我是累贅嗎!」納蘭韺驀然停住腳衝著他吼道,納蘭禛的身形一頓,眾位將士睨著他,他沉默了半晌,沉沉的說道:「是。」
「……」那就像一道雷光,擊到他的身上,使身後那個紫衣少年,充滿了說不出的傷。
本以為他會放棄,沒想到他一步跟上,笑道:「便是累贅,我也要去。」
「韺,這不是去遊戲,不能重來。」
「四哥,你太不瞭解我了。」納蘭韺意味深長的望了他一眼,「我早已不是曾經的納蘭韺了。」
「可是你在四哥眼中,從沒有變過。」
納蘭禛凝視著他,「韺,本王從不要求你能做什麼,只需要你好好待在家中,好好照顧自己。」
「呵,然後在讓四哥你承受所有?」納蘭韺反唇一笑,「四哥,你便是這樣,什麼都自己扛著,你以為,你這樣便是為了我好?你錯了,我納蘭韺,只想同四哥並肩。」
「……」兩人沉默了半晌,終在沒有了話,納蘭禛將臉側過,也不再看他,韺跟在他的身後,手中還牽著一匹白馬。
毛色雪亮,如冰如蓮,韺的紫衣拂過馬身,被風撩起一小塊衣袍。
一行人出了府,納蘭韺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他也不趕,任著他跟在,直到一行人在離著宅子很近的一片樹林中停住,他才回過身——
細細瞧著他,韺毫無懼色,納蘭禛沉悶的說:「你要記住,你若硬要同我去,便會從最低下的兵士當起,本王不會因為你是我的弟弟,不會因為你身份高貴,而對你另相安排的。」
「韺兒明白。」
帶著笑意揚了頭,感激的說道。
納蘭禛此時上了馬,示意了他一下,便瞧見少年亦隨著他上了馬。
夜色朦朧間,烏雲遮住了所有,卻遮不住他眼中的神色——
冰霜,不帶任何神色的眼底,死沉一片。
終於要,夜色行軍了……
一夜很快便過去,冷月在床上動了兩三下,便起了身。
抬目望去,床邊冰涼,並沒有人的氣息,她不禁納悶,琢磨著他的去處。
小桃從屋外端著洗漱的東西走進來,一身紅色新衣的她,顯得越發機靈。
「公主,你先洗漱下,今兒是年三十,府裡挺忙的,王爺吩咐,待會讓婢子帶你去外面好好轉轉。」
「納蘭禛呢?」她二話不說,劈頭就問。
小桃搖了搖,「不知道。」
冷月聽到不知道兩個字當即急了,心想他又去哪裡,就聽到屋外傳來一陣嘈雜聲,冷月披衣出去,一個小廝急忙忙的跑來,衝著冷月嘶吼:「王妃……王妃不好了……馬廄裡的馬,一匹也沒有了。」
她頓時覺得緊張,正欲踏步出門,卻發現當她一照陽光之時,渾身的身子,虛軟的厲害。
心間猛地一凜,她忙向後退了好幾步,對著小桃喊道:「去——派人去趟軍營,去找王爺!」
「是,是。」
小桃從沒有見到她如此緊張的一面,也急急出去,然後冷月就站在陰暗中,抬起自己的兩雙手——
她細細的看,虛軟無骨。
唇邊,驀然溢出一絲笑——
真是好呀,都怪她,都怪她大意了,沒有提防他……
納蘭禛,你終還是,對我下了手……
從一個時辰起,她便坐在房中靜靜的瞧著那雙手。
手腕細幼,手骨突出,指節纖長,那是雙漂亮的手。
雖然並不柔嫩,但是漂亮的手形還是增加了光彩。
小桃就站在她身邊,望著冷月從方纔的動作不解。
張了張唇,本想問什麼,卻在這時聽到她說道:「幫我那個杯子來。」
「公主要喝水?」
「嗯。」
小桃哦了一聲,走到桌前翻起一個瓷杯,往裡面倒滿水,端到她身邊。
冷月探手去接,指尖方觸到那杯沿,便聽啪的一下,滾燙的水灑在地面上——
好好的瓷杯碎裂,還冒著氣溫的水濺到了她的靴面上,向後撤了下腳,然後安靜的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