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特殊的事情
本來半跪的馬匹此刻一下子站起來,長長的嘶鳴,整個谷中沒有一個人,如今多出了馬興奮的叫喊,聽在遠方像極了野獸之王老虎的嘶鳴……
緩緩睜開雙眼,先是望了即將黎明的天空,隨即一隻手撫上被刺中的地方,瞇起雙眸,利落的從袖間撕出一條布料,一點點的將之纏在身上……
「黎明了。」
納蘭禛兀自說著,稍有感歎,但是他的身體此刻這般情況卻更叫人擔憂。
單臂支撐的坐起,一動身子的一剎那讓他生生扯出了傷口,彎身覆住受傷的地方,快速的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個空無人煙的平地,不遠處是隨風飄動的牧草,納蘭禛想著,曾經發生的一切便像記憶般在他的眼前一一掠過……
終於當他想起了到底是怎麼回事時,他便瞬間從地上爬起來——
鐵甲輕晃,男子站定身形,開始尋找著自己的兵器。
強忍著疼痛彎身去撿,頭頂的頭盔落地,男子原本縛住的青絲從肩部垂洩而下,遮住了他淡漠的容顏。
抬起腳來,一手牽著馬,一邊瞧著他腳下一具具屍體,抿著雙唇,男子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兵牌放到了其中一個人的身上……
「好好睡吧。」
對著那具身體深鞠了一躬,便轉身不在看他們……
這麼多的屍體,這麼的血,讓他的心間異常沉重。
此刻手間還捉著一封白帛寫成的書信,指節緊扣,白帛朝下垂著,男子低下眉眼再次瞧了上面的幾個字,黑沉的眼眸含著一襲殺氣的紫。
——傾冷月有難,速回。
是了,便是這幾個,攪亂了他的心,讓他無心戀戰,只求速戰速決。
沉重的翻身上馬,用殘剩的力氣靠近馬耳,撫摸著駿馬光滑的皮毛,喃喃的說:「追影,帶我去找她……」
馬兒輕動下耳朵,彷彿能聽懂他說的話,抬起馬蹄,緩緩朝著一個方向行去……
納蘭禛雙手垂落,手中的那副絹帛在風中翻飛,蒼勁有力的黑色的字體宛若沒有明天的黑夜,對著這戰場發出悲傷的哀歌……
而就在洛水冷月他們居住的庭院中,已離著方才過了將近一個時辰。
天已大亮,冷月也熟睡去,名弈風守候在她身邊,思緒還停留在一個時辰之前的所有。
倆人的貼近,或許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撫上手上的扳指,輕輕摩挲著,名弈風低眉沉思,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個院子裡,現除了他同冷月之外,其餘的人,全部出去找尋納蘭禛了。
自從他們遇襲到現在,也過了幾個時辰,所以若是在找尋不到他們的消失,便可以確定是凶多吉少的。
針對雪疆分部的突襲,的確是意料之外,那些軍營的人大多數戒備不嚴,才讓這次慘重發生。
名弈風一撩衣衫,正欲站起,卻發現此刻他的衣衫,竟被一個人捉住——
回眸瞧去,是她的手,再次甦醒的冷月沒有了之前的迷離,而是用清澈的眼眸瞧著他。
名弈風眼眸一熱,單手縛住了她的手。
「你醒了?餓不餓?我讓他們準備早膳去。」
「風?……你……怎麼?」
「對不起,我沒有在你需要幫助時在你身邊,我之前……遇到了些事情……晚了。」
男子為她掖著被角,柔柔的聲音落下,冷月心間一暖,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出,反包住——
「我怎麼會怪你……相反的,我要謝謝你。」
「丫頭,不要說這麼多了,你身子虛,現在更應該多補補。」名弈風說完便要走,他實在無法正常的面對她,只要一瞧見她這樣的樣子,他就會想起方纔的一切,想起冷月躺在他的身下將倆人的頭髮纏到一起……
「這樣,我們便可以永遠糾纏在一起了……」
冷月那句話在他的心間不停的回放,不停的響起,他撫上額頭,努力的讓自己清醒。
身子還未站起,手又再次被她捉住……
她凝視著名弈風的背影,眼中含著水汽,輕輕的說:「風……我能為你做一件事真好……」
「風,我能為你做一件事真好……」
冷月睜眼望著他,名弈風心下陡然一沉,不明白她為何要說出這樣一句讓他聽不懂的話……
斂下眉眼,受傷的手緊繃,驟然扯動了他的疼痛,本想問她為何,但是冷月卻將手霎時放下……
她的眼眸閃躲,似是不願同他說起這些事情,手收回到被中,緊接著起身而起——
被角垂落,霎時現出那柔軟的肌膚同及腰的髮絲,冷月慌忙遮住自己身前的雪白,抬起眼眸望向他——
名弈風側了臉,眼眸拉遠。
他的喉間滾動,收回手當即轉身。
「我去膳房瞧瞧。」
丟下這樣一句話匆亂的逃了,冷月望著他的背影,想起自己為了他而保住了一個秘密,心間蕩起一種溫暖。
今生還不了你的情,只好用這種方式,來報答你。
風,你在我心中,是那麼特別的存在……
窗外,半敞的軒窗現出一個人的身影,似風似影,臉龐隱在風帽中,他靜靜地瞧著她,冷寒的眼眸現出一種溫柔的光彩。
抵上太陽穴,痛苦的閉上眼,錐痛霎時逼上神經。
九夜低下頭,望著自己身邊的影子,輕輕的笑了笑。
四哥……你一定要活著啊……
從床上下來,披著薄薄的衣服,她打開房門,望著院中的枯樹同殘花。
深呼了口氣,從手中拿起一個短笛放於唇邊輕吹,清脆的笛音響起,不多時,她的身邊便現出倆個如風魅影。
雖然她自納蘭禛醒來之後便將墨心閣交給他,但是那些人依然聽候她的差遣,冷月只要吹起那笛子,他們便會出現。
倆個人跪在她身前,冷月深呼了口氣,冷冷的說:「將王爺遇襲的始末全部告訴我。」
倆人一聽,當即抬頭,遂又對望了眼,有些為難的說:「王妃……這個……」
「講!」
「稟王妃,九閣主同八殿下不讓屬下說。」
「誰是你們的主子?是他們嗎?你們王爺曾經交代過什麼,你們都忘記了嗎?」
「……」
倆個人不在說話,但也不說,便在僵持間,名弈風便帶著倆個婢女走了過來。
他迅速的看了看倆人,心中猜出是什麼事情,手一揮讓他們全部下去,走到冷月身邊——
「丫頭,納蘭的事情有我們就好,你不用操心。」
「名弈風,他是我夫君,你們為何要將所有都瞞著我?!」
「……」
冷月驟然嚴厲的表情讓名弈風一怔,唇邊含著一抹苦笑,「那麼,便當是我的妒心……」名弈風凝視著她,「我不想看見你為他如此焦急的樣子。」
一句話,堵了她的心。
冷月將臉側向一旁,不在言語。
男子從身後的婢女手中端起了準備好的早膳,送到她面前:「什麼事情,先吃飽了再說。」
冷月低眸,瞧著他準備的早膳,眼眸一緊。
手一推,將他們推到一旁,轉身便走近了屋內。
名弈風跟著,吩咐她們都下去。
他咳了一聲,見冷月不理,稍蹙上眉,隨即臉上漾著起一抹笑:「你若這樣,綻兒可要不乖了……」
「……」
冷月繼續不理,但是她的手下意識的撫上她的腹部,驀然想起自己在夜府,似乎差點丟掉了他……
正想著,名弈風的聲音從後面而起——
「不過,綻兒很堅強,他並沒有捨你而去……」
「風,我只是想知道他的情況。」終於開了口,轉過身,靜靜凝視他,「難道,連我都不能說?」
名弈風冷著臉,沉思萬分。
半晌之後,他抬起頭:「納蘭遇襲的地方找到了,但是……那裡死了很多人,大多數屍體無法辨認身份,所有,我們正在找他……」
「無法辨認?」
「因為是受到突襲,他們並沒有防範,戰場上死屍太多,很多面部都已經血肉模糊了,據探子回報,並沒有發現生還者,所以……他……」
「死了?」
冷月很艱難的吐出這倆個字,她感到她的身體都開始顫抖起來,死了……心間不斷迴盪白芷在地牢中同她說的事情,她同她說了好多好多關於納蘭的事情……每一件事情,都是她不曾聽到的,包括……金屋子……
室內陡然出現的寂靜,讓名弈風有些擔憂的凝望她,她的臉上異常的平靜,彷彿在聽一個不認識人的事情。
試探性的喊她:「丫頭?」
「……帶我去戰場……」
冷月凜冽的目光驟然發亮,全部集中到他身上,「不用攔我,帶我去。」
名弈風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只笑了笑,當即點頭:「好。」
誰也攔不住她,誰也不能讓她改變主意。
這便是傾冷月,不受任何人左右的傾冷月……
眼眸掠到早膳上,不看冷月,低聲說著:「你先吃完,我們就去……」
負責清理戰場的將士們每人皆帶著悲色,穿梭於風沙走石中。
將護身的鎧甲除去,強壯的漢子擼起衣袖,結實古銅的手臂,高大的身形,他們抬起自己戰友們的屍體,然後將他們裝上轅車。
有些屍體已經散發了臭味,血糊的樣子讓人反胃,幾個新兵忍不住便跑到一旁劇烈的吐起來,一旁的老兵瞧了發出嗤鼻的不屑。
衣著不同的將領指揮著,眉心都深深蹙去,卻說一個上午即將過去了,他們仍然沒有納蘭禛的身影。
便是連屍體都找不到。
悲憤在所有活著的人心中扎根生葉,除了穿著兵服的戰士們,納蘭禛的隱衛也在其中搜尋,他們幾乎將每個屍體都扳正,仔細的研究。
風沙盡頭,一匹雪白色的駿馬馳來,對著長天嘶鳴,馬匹在不遠處停下,當即從那上面下來一個身影——
她束著長髮,現出巴掌大的俊顏,雪白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透明之色,身形雖瘦但是圓潤,上身是一件白狐坎夾,下身長褲同長靴,此般的打扮當即吸引了所以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