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燈火闌珊處5
「禛!」
便在這時,她忽的起身,狠狠的抱住了他——
「我要他……我要他……」
她的全身在抖動,沒有了倔強的堅強,沒有了嗜血時的殘忍,此刻的她,真正像個女子般,緊緊攬著他的脖頸,眼中含著淚水,輕言輕語的喊著。
她要這個孩子,她不想,再像上次那般,看著他自身下流走……
納蘭禛的戾氣,瞬間便化掉了。
單臂攬上她,頭埋在她的脖頸處:「你終於肯要他了……」
「是了,我要他……我……愛他……」
眼角的淚水冰涼的流進他的脖間,納蘭禛輕喘著氣息,盡量平息自己的**,輕輕拍著她的身子。
將之揉進自己懷中,他側眉悲傷的吻上了她的耳畔。
「……你放心,我不會碰你。」
哎歎了一聲,拉開她,替她擦拭著臉頰的淚痕,用略帶酒氣的氣息撩著她,然後俯身,把她抱離了書桌。
來到床邊,他拉開了被子,將她放進去,然後替她蓋上,自己則從床邊執起一件單衣穿上,輕輕繫上腰間,攏著她的髮絲,說道:「乖乖睡吧,我看著你。」
冷月此時攥緊了他的手,將他拉近:「禛……」
「嗯,我在這裡陪著你,不會走。」
蕩出清揚的笑容,僵直身子坐在床邊,一反方纔的暴戾,此時的他溫柔似水,輕輕拍著被面,深深凝視著她。
好半晌,冷月才閉了眼。
納蘭禛便一直瞧著她,如此的眉眼似看了千萬遍,但仍然不夠,兩人緊攥的手,此時被他擱在被裡,聽著冷月的呼吸逐漸平穩,逐漸安詳,他的臉上也有了緩和。
半仰著頭回想自己方纔的瘋狂不禁勾唇,他怎麼會越來越不穩定了?心思每日被她絞的亂極了,便連做事情也都比以往顧慮很多,生怕她會受到傷害,生怕她知道……
有些事情,她最好一輩子都不要知道。
側眉瞥了眼書桌,一地的亂物,納蘭禛將手從她手中抽走,緩緩直起身子,然後走到了書桌前。
蹲在地上,他開始把才纔掉落的奏折一本本的拾起,輕輕打開,蹙眉瞧著,有些奏折已經被他紅筆批注了,有些,則還沒有看。
心想著自己今晚又要靠著它們過一夜了,有些自嘲,但還是心態平和的呼了口氣,察看了一番,瞧見沒有大的墨污,便也舒心了,站起身子,在桌子邊整理了一番,這才抱著那些奏折走到了門前——
打開房門,外面的涼氣襲來,讓他有些冰冷,納蘭禛站在原地觀賞了會明月,又側眸瞧了眼已熟睡的冷月,唇角帶出一絲笑容,然後打了一個響指——
不出片刻,便有隱衛倏然掠過身姿,伏在他的身前,聽著吩咐,納蘭禛沉吟了會,從口中呼出薄薄的霧氣,涼涼的說道:「為本王準備一桶冰水……」
「為本王準備一桶冰水。」
納蘭禛啞著嗓子對著那些隱衛吩咐著,自己則側身便朝著書房走去。
身上還有些悶熱,他壓著身體的**一步步來到書房中,逕直走到內寢,理了理平整的床榻,身子一垮,坐在床邊上。
將手中的奏折擺在一旁,拿起一個便垂眸瞧了起來。
須臾之後,門外有動靜,隱衛將準備好的冰水與浴桶抬進來,然後放於屏風後。
「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納蘭禛沉思了片刻後,暗自說道:「去喚白姑娘來。」
「是。」
隱衛告退,男子起了身,隨即寬衣解帶起來,他逐漸將身子探入那冰冷刺骨的涼水中,呼了一口氣,將自己的發後的簪子拿下。
一頭如瀑的青絲,若流水般隨洩在水中,納蘭禛撩了一捧水,直直澆到自己的頭頂之上。
水涼的,頓時解了他的酒同他的情。
微瞇了眼眸,想也沒想便將頭靜靜的俯身入水——
「王爺。」
女聲響起,讓他霎時從水中抬起頭,四濺的水花打濕了白芷的裙裳,女子彷彿嚇到了,朝後面退了一步,但隨即她又站回了原地。
納蘭禛沾著水珠的面容,更顯的俊美,白芷只望了一眼,便忍不住的心中跳動一番。
他已經,越來越有那種霸道之氣了。
雖然沒有動,但是一眉一眼所顯出的凌勢,讓白芷心頭燥熱,不由得舔了下唇瓣,她低垂著頭,靜靜的站立,納蘭禛審視了她好半晌。
一方濕濕的帕子猛然砸上了她的肩部,白芷一動,順手接住了它。
「為本王擦身。」
淡淡的話語從他口中出來,白芷沒有反抗,靠上前,站定在浴桶前,她抬起面容,淡荷色的水袖挽於手肘處,現出她纖纖的玉臂。
納蘭禛霸凜的靠坐在其中,眼眸輕閉,雙手垂於桶外。
白芷用濕帕沾了水,然後朝著他灼熱的肌膚拭去——
「下次本王若在用帕子砸你,要知道,躲開。」
「是。」
白芷微微一笑,有些酸澀,原來,他方才是為了試探她的功夫,心想幸好自己抬手接住了,若是她像原先一樣只知道聽命於他,估計他該生氣了。
納蘭禛的氣息若有若無的襲在她的臉頰上,讓她心如鹿撞,而他隱在水中的身形更是讓她不敢多看,生怕自己因此而做錯了什麼。
屋中只有水聲潺潺,卻無人說話,白芷雖然靠他很近,也找不出什麼話同他說,更何況,他雖然甦醒了,心思卻比曾經更加難懂了。
正尋思著,那邊納蘭禛便捉住了她的手:「疼了。」
他霎時睜開眼,讓白芷身子一顫,將目光射向自己的手,原來她只顧著想事了,不知何時手勁加大了,只在他背部的某個地方來回的揉擦。
忙咬唇,喊道:「王爺恕罪!」
「……嗯。」納蘭禛也不怪罪她,捏著她腕子的手力道大了些,眼眸稍帶玩味:「內功修習的不錯……脈象已開始蒼勁有力了……照本王說的做下去,假以時日,你定能獨擋一面。」
「……多謝王爺讚揚。」白芷也不怠慢,立刻謝了恩。
納蘭禛笑著放下她的腕子,「繼續。」
白芷心頭湧上一番無法言喻的滋味。
想起自己的日子,日復一日,都是為了見到他。
而他,只有在教習自己武功時,才會來自己的院子。
猶記得知道他醒來的那天晚上,她一興奮便沒大小的跑到了冷月所住的院落中,腳方踏進去,便瞧見納蘭禛站在窗前,神情嚴肅的聽著隱衛的談話。
便在這時,冷月從內院後面回來,手中端著大小的飯菜,納蘭禛的神情頓時變得,變得異常柔和。
他走出房門,很自然的擁上她的身子。
白芷瞧見那番後,背後一身冷汗,心頭如豎著一把刀子。
她不經意的碰到一旁的盆栽,讓他發現了自己的所在——
「以後,不准到這裡來。」
男子深望了眼,無情的話就那樣的吐出口。
他面上含著怒,看在白芷眼中,漫天飛霜。
呵……這便是她愛慕的男子。
一想起那些,她的心就疼。
手上一抖,濕帕頓時掉入水中——
「說,你心裡有什麼怨恨,便說出來。」
就在她欲去彎身拾帕的同時,原本沉在水中的男子手臂一提,猛地將她的身子扳直,把驚慌失措的她拉到臉前,他看透一切的眼眸幽深無底,盯著她。
白芷抖了手,唇瓣顫顫的瞧著他。
納蘭禛勾唇一笑,十指攏好她額前的亂髮,將她的臉完全暴露出來,然後問道:「將你心中的不滿,全說出來,本王聽聽!」
白芷咬牙,凌亂的望著他,有些猶豫。
「白芷,本王知道,你恨我。」
她的身子被他拉得靠前,幾近落入水中,雙手撐著桶邊,神情艱難。
「王爺自醒來每日都這樣折磨自己,有意思嗎?」
不屈的話吐出,納蘭禛手指一緊,不禁拉近她——
「本王如何折磨自己了?」
「王爺……王妃懷有身子,而你,明明想碰她,卻無奈,只能每日躲在這書房中以冰霜之水浸身,你這樣,難道不是折磨自己?」
白芷語露諷刺,但心卻跳的厲害,她從來沒在他面前反抗過,而今天,是頭一次。
只因有些事情,壓在心中太久了,會把人活活折磨瘋的!
她要說,她要全說出來!
納蘭禛的瞳孔一下子縮了,曜石般的深瞳暗紫濃重,暗湧襲來,他默默忍受著怒氣,聽著她繼續說——
「王爺不僅折磨自己,還要折磨奴婢,有些事情你為何不說出來?曾經在王府,你甚至不惜用我來傷王妃也不告訴她真正的原因,為何不告訴她?既然喜歡她,為何要自己承受這一切?王妃墮胎那日,你死守著那個秘密而寧願讓她恨你,寧願讓她離去,王爺,你為何不告訴她你便在那暗室的隔壁,你親耳聽聞她的每一下嘶喊,親耳承受著痛苦,你為何不告訴她,便在她痛的同時,你拿著那刀子一下下的朝著自己的手腕上刺去……你為何不告訴她,你那個秘密,不過是個過眼雲煙……而今,王爺,你又是如此,既然愛惜她,便不要動情,既然愛惜她,便不要將什麼都攬在自己身上!」
「夠了!白芷!」
納蘭禛幾乎是用吼的把她喝制住,手上的腕力愈狠,將她一下子打到了一旁的屏風上——!
「嘩——」的一聲,煙雨屏風被白芷撞到,發出巨大的響聲,女子的身子像浮萍一樣被甩出,額心撞到了屏風的一角,鮮血直流——
她艱難的起身,眼中含著一股恨。
鮮血蒙了她的眼,但是她卻悲涼的笑出了。
「呵呵……納蘭禛……你真可悲……」
白芷扶著地板,撐起身子,眼中含著氤氳:「你在她背後做了那麼那麼的事情,而她,到死都不知道……」
「納蘭禛……你終究會孤獨終老的……即使,即使你為她承受了蠱毒……即使五年後,你會動情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