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風雨前的歡顏
他沒有在看她一眼,只是這般溫柔的對她說話。
白芷心想,她回來了。
傾冷月,他的正妃。
冷月走著熟悉的路徑,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她所住的邀月軒,但是當她瞧見自己住的地方被上了鎖之後,臉上便有了慍氣,她正欲轉身,此時便瞧見納蘭禛朝著她走來。
她上前:「我要休息。」
「我的房間,在那邊。」納蘭禛一指,直直的對著她,冷月咬唇,「納蘭禛,我還沒原諒你呢。」
「嗯,我知道。」
男子說著,此時在她的手中放入一把鑰匙,「阿冷。」
「你給我這個幹什麼!」
「本王想你了……」他曖昧的說著,將她拉近,「阿冷,先去睡吧。」
「混蛋!」冷月驀然將那鑰匙扔在他身上,隨即從自己的發間拔下枚簪子,她走到上鎖的地方,自己執起那鎖頭,然後便彎下腰去,將那極細的簪子,插入那鎖孔……
有規律的轉動,她一邊側耳傾聽,眼中冷靜,納蘭禛在後瞧著,唇邊不禁浮起一絲笑容。
她總是有能力,讓他每日都充滿了期待。
冷月轉了轉,遂聽卡的一聲,鎖頭瞬間打開,她站起身利落的拍了拍身子,轉過身去,睨了他一眼,不屑:「納蘭禛,這樣便想讓我求饒?」
說完,推開了門!
一屋子的灰塵,全部落了下來,冷月撤身躲開,自己進了屋之後,眼疾手快的將門關上,過了半晌,她竟還從那屋中,扔出了一個青花的瓷瓶——
「要死趕快死,要活,便用這個!」
納蘭禛站在外面,很無奈的被她扔了療傷的藥,此刻他瞧著那小小的瓷瓶,只不住的笑出聲……
他的……阿冷……
兀自握著那瓶藥,將一直藏在雪氅中的手伸了出來,滿手的血污,納蘭禛彎下身子,抓了把地上的積雪,認真的清理著,他抬起頭望著冷月的屋子,眼神中,不禁有了絲明亮。
此時趙七走了過來,找到他,便立在一邊說著:「主子,那竹舍的主子,名叫隋介,本名隋錦之,是楚南織造總指的公子,六年前,他的父親牽扯到一宗複雜的貪污案中,被西凜皇帝押入天牢,三日後,處以絞刑。隋家一門三十六口,全部被發配邊疆,但是奇怪的是,便在那皇帝下令的前一天,隋家府邸突逢大火,一日後,隋家的小兒子死於火中,免於發配之刑……」
「起死回生?」
「嗯,墨心閣已經著手辦理此事,初步認定,此事與當今的……皇后娘娘有關……」
「李慧妃?」
「是。」
「這倒稀罕了……他們李家,也憋不住了?」
「……」
納蘭禛將手中剩餘的融雪化掉,呼了口氣,隨即轉移了話題,他用從來沒有用過的表情對著趙七,問道:「趙管家……可有童心?」
「主……主子……」趙七一見他這張臉,渾身不舒服,直將身子向後退,「主子……主子幹嘛問老奴這個……?」
「你別害怕。」納蘭禛探手招他回來,等待趙七靠近之時,自己則附耳在他身邊……
半晌之後,趙七的臉,綠了。
他像看怪物一般,猛然盯著納蘭禛直瞧……
這是他的……主子嗎?
「趙管家,幫了本王,這個月的月俸雙倍。」
「……」
趙七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雖然有錢的引誘,但是……說起來,他還真沒做過那般的事情……不過……他或許可以嘗試下……因為,他的主子,現在開始變的,像個人了……
感謝王妃。
女子躺在床榻上,滿臉的溫和之色,她不曉得在她睡覺的這段時間裡,外面的人做了什麼,也不曉得,她的屋子,便在這段時間裡,變得格外溫暖。
納蘭禛吩咐人趁她熟睡之時,將屋子重新收拾了一番,他便涼涼的倚在門外,瞧著來往的人躡手躡腳的走動。
沒有人敢出聲音,甚至連呼吸都要輕輕的,誰若打擾了冷月,那站在門邊的王爺,便會黑了臉。
這樣忙碌中,她竟然睡的十分安穩。
直到,她兀自醒了,從床上起來,身上蓋著加厚的被子,她微微伸了一個懶腰,眨了眨眼。
望著窗外,天色黯淡,心想她又虛度了一日,動著手,便欲下來——
可是,她卻在抬頭的瞬間,定住了。
那個一身整齊的男人,正居高臨下的望著她,他雙手環胸,不曉得在那裡站了多久。
冷月第一個反應,便是拾起床踏上的鞋子,砸向他!
「滾回你屋去!」她衝著他喊,活像一個母老虎。
納蘭禛探手像撈月亮般便接住了她的繡鞋,握在手中,隨即彎下腰來,執起了她的腳——
「下次你若想扔我,我可以讓丫鬟們在你的床邊多放些瓷器……只是這鞋子……不要輕易脫了……如今天寒地凍……」
冷月頓時被他搞得無語,垂眸瞧了瞧,她彎身便打掉了他的手——
「不要碰我。」
「嗯……我不碰了。」
納蘭禛順著她,只將雙眼投向窗外,他的唇邊噙著淡淡的笑,「阿冷,我為你準備了禮物……」
「納蘭……我不是小孩子……」冷月嘲笑,兀自穿了鞋,只著了一件單衣,走在屋中,她本欲走到桌旁喝水,不料,當她站在那桌邊時,只是淡然的一抬眉,掃視了下,便當場,怔在那裡……
她久久也未動。
一直站在那裡,手指有些僵硬。
男子走到她的身邊,裝作無意的,問:「阿冷?」
冷月不理他,自己卻是一直望著一個地方,她一步步的走近,直到,她走到了窗邊——
呼啦一下,將那半開的窗欞,徹底的打開——
那樣滿世銀裝的雪天,分明還飄著片片雪花,但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冷……手指握在那窗欞上,每一根都自然的收緊,身後的納蘭禛站過來,微笑的望著外面……
他一下午的成果,如今,看來是有效的。
那是一個,堆起的雪人。
半米的身形,直直對著冷月的窗子,她方才起來喝水,便透過那半開的一扇中,瞧見了一張笑臉。
但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竟是那雪人身上,插滿了迎風寒立的——相思。
那樣小小的花,每個都開的那麼飽滿,那麼傲氣,它們越是在風雪中,越是展現著自己的風姿,花色極素,仿若同這雪天成了一色,這讓冷月想起了在風雪中迎立的寒梅,她們的風姿,只看一眼,便不會忘記。
納蘭禛裝飾的微笑的雪人,捧了滿身的相思,在她面前……
只叫她霎時,說不出半句話……
身子突然被溫暖,冷月側了頭,瞧見納蘭禛在她身後,為她披上了雪氅。
男子的聲線落下,盪開了一陣漣漪。
「沒想到該如何弄,本王第一次,十分的,不熟練。」
「傻瓜。」
冷月望著那『禮物』投了記厭惡的眼神,「這個禮物,真寒酸。」
「……」
身後的男人,被她一句話給搞的不說話了,只微微的笑了笑,他瞧著冷月滿臉的冷漠,心中一動,便伸過手去,將她環上——
那窗外,風雪大作,不時有飄雪吹進來,冷月的身子一僵,眼眸中,含了霧氣。
「阿冷……我只是想溫暖你……想徹底的,溫暖你。」
冷月聽他這樣說,心下一鈍,雙手垂在身邊,她只覺得全身的疲憊,面對他這般,她知道,自己即使對他有再多的恨意,卻在這樣的風雪中,隨風遠去……
他將頭靠著她的肩膀,讓她呼吸著他滿身的寒冽,納蘭禛攏著她的髮絲,指節纖長:「你可以恨著我,不理我,將我推開,但是,阿冷,納蘭唯一求的事情,便是不要將自己的心隱去……我什麼都可以依了你,我只想,換回曾經的傾冷月……」
「現在冷漠的你,讓我很不安……」
冷月的鼻尖微動,呼出心中的一口氣,她只悶悶的在他懷中,問著他的心:「納蘭禛……你覺得,我還能回到從前嗎?」
「我相信。」
納蘭禛對著她保證,收緊了臂彎:「阿冷,我會永遠信你。」
「……」
「呼——呼——」
此時,那窗外,猛地吹進來一股強勁的風,冷月感到背脊冰冷一片,她雖然在他的懷中,仍然無比的冷。
男子探手,欲關上窗戶——
「納蘭!」她忽的喊住他,「別關。」
她這樣說著,掙開了他的懷抱,單衣走到門邊,推開之後,她便赤涼涼的走進雪中。
天上幾乎沒有月光,卻照的透徹,帝都的所有都裹上了銀白,冷月的臉被映的格外的明亮,納蘭禛蹙眉,亦隨著出去。
他站在門邊,只望著站在雪中的女子。
她眉眼帶著笑容,彎身拿起地上的一寸雪,只抬起了頭,便對著他準準的打去——
男子的眉心緊蹙,對於這樣突然而來的挑釁,他顯然有些不適,但是當他抬眸瞧冷月時,只微微的笑了。
這樣的寵溺,對於冷月來說,便是縱容——
「納蘭禛,我恨你。」她一邊捉著雪對他打著,一邊口中唸唸有詞……
不多時,他的身前便多出了許多的殘雪,男子拍打著它,毅然不動。
若是這樣能讓你消除對我的怨恨,納蘭禛,願意奉陪。
看著她因活動而越加紅潤的臉龐,他的雙眼漆黑如墨,直直印上她的影子,紫色闌珊。
男子驀然蹲下,只捉起一把雪,將之覆在自己的眼眸上,輕輕揉搓之後,在睜開便是縈繞著濃重的紫……
那般魅惑的瞳,在這樣的雪夜,讓方才一直玩的很歡樂的女子,不自然的站住了腳,她半張著唇,一心瞧著,久久沒有動。
紫色的瞳……紫色的瞳……他竟然,有一雙紫色的……瞳。
驀然想起九夜,驀然想起他那黑色眼眸下透著的紫,她心中一碾,驀然想起少年那清澈的容顏。
九夜……他去了哪裡?他為何,不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