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決裂3
他,要親眼看著,她將孩子打掉……
一條無人行走的路上,正行著一輛八寶的馬車。
車內正躺著一個人影,他白衫白靴,容顏清玉,額心鑲著的一片菱形裝飾,卻在昏暗的馬車中耀著幽光。
男子一路並沒有開口,手心涼的若墜冰潭。
他的身邊,端正的坐著一個綠裳的女子。
女子滿面愁容,唇瓣粉麗,時不時瞄著他,坐上的男子緊閉雙眸,睫羽輕顫。
馬車在顛簸不平的路上行走,耳邊是清晰的馬蹄聲,女子心傷,只撩起了車簾。
「停車。」
此時,男子的聲音,驀然響了起。
「殿下。」
車外,慕容長卿勒馬,問道。
「去四王府。」
平靜無波的聲音,攪得坐在車內的夏槿臉色大變。
「停車。」
此時,男子的聲音,驀然響了起。
「殿下。」
車外,慕容長卿勒馬,問道。
「去四王府。」
平靜無波的聲音,攪得坐在車內的夏槿臉色大變。
「殿下!」
慕容長卿揚了聲音,勸道。
「長卿,你還當我是你主子嗎?」
名弈風睜開雙眸,犀利的射過來,眼中沒有絲毫的溫潤。
長卿猶豫了會,無奈,只好讓前面趕車的掉轉了頭,一行人,便朝著四王府奔去——
訓戒堂。
低矮的黑屋中,佇立著幾個高大的身影。
訓誡堂的黑色甬道,冷月記得這個地方,這裡納蘭禛曾經帶她來看他扣押的人犯。
而今,她卻被他扣押在這裡。
手腳扣上了鐵索,她便像一個可憐兮兮的小獸只能睜著不屈的眼睛瞧著他,等候著他的發落。
屋子裡只燃了一盞紅蠟,蠟身上垂淚幾許,搖曳的燭光充斥在整個屋間,每個人的身影都那麼模糊,卻惟獨他,藏匿的那麼深。
他黑色的髮絲平靜的垂在身後,雙手藏在袖袂中,用背影對著她,除去了所有的表情,他任憑那些人用牛筋繩綁著她的上身,任憑那些人在她的口中塞上軟布。
眼中澀疼,冷月閉上眼。
「主子,都打典妥當了。」
聽著那聲喚,納蘭禛回了身,眼眸只掠過她,垂眸看地,盯著腳上的靴子猛瞧了半晌,他動了動黑色的衣衫,
指尖觸涼,彎下身去,撫上冷月的臉頰,一遍一遍。
「阿冷,一會便會過去了。」
冷月被堵了口,嗓音繞在喉間,嗚咽著,她狠狠的瞪上他,將臉頰一側。
你的碰觸,讓我噁心。
納蘭禛側身,只衝著屋間的一角喚道:「過來。」
此時,便從屋內的一側,走過來一個小婢,那小婢從沒見過,額前的劉海遮住了她的容貌,露出的一截手臂上有著醜陋的燙傷,她走到冷月身邊,手中卻端著一碗黑稠稠的湯汁。
「王爺。」
身後又是一聲喚,有些蒼老的聲音,是方纔的大夫,中等身材,他的左肩處背著一個藥箱,一身粗布的棉衫,在納蘭禛面前躬身一禮,隨即放下了藥箱。
「保她平安,否則,這裡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是。」
聽到那句答話,納蘭禛似舒了心,轉身走到石床的一旁,那邊開著有一扇門,他走了進去,只聽卡的一聲,石門關閉。
屋間,頓剩冷月同那個小婢,與那個大夫。
她睜著透亮的眼眸,心,已經徹底的涼了……
石屋中。
他貼牆而站。
倆人相隔不過一牆,卻好似隔了一光年,從自己的懷中掏出那把金色的匕首,捂著胸口,他微微的凜笑,卻帶著幾許悲涼。
——納蘭禛,你終於將她從你身邊逼走了。
他這樣問自己,面色灰暗,只瞧著匕首看,將之拔出,觸上他曾經刻上的字跡,胸中湧動,一口血滲於唇邊。
她刺中的傷,沒有包紮,只任著那血流著,緩緩的,擰著眉心,納蘭禛疲憊的撫上額頭,靜靜的坐在石壁邊的石椅上。
只瞧著那匕首,眼中繾綣幾許,他的眼前彷彿浮現了許多的過往,同她的每一個細節,唇邊掛著笑容,耳邊,卻在此時傳來了冷月的喊聲——
微大微小,他的背脊冰冷一片,只覺自己置身於水中,微閉上眼,不讓自己太過動情。
月兒……
阿冷。
心中這般喚著,整個屋中全是她的叫聲,他甚至能從這呼聲中聽出她的痛苦,她在掙扎,卻被捂了唇,納蘭禛心下一晃,不小心,那匕首便劃傷了他的手指。
對不起。對不起。
他滿眼,全是那匕首的倒影——
「啊——」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冷月撕聲的一喊,直將他的心神震破,黑暗中的他猛地站起身,直直朝著石屋的門邊走去,卻在拉門的一瞬,他停住了……
現在他,定是叫她恨死了。
現在的他,還能用什麼臉面,去見她?
自嘲的一笑,他便貼著牆壁,坐在冰涼的地上。
孩子……
應該沒了吧?
他保住了那個秘密。
卻失去了她。
納蘭禛只聽著滿屋迴盪的聲音,笑著。
嗯,這樣也好。
如此,他便可以心無旁貸的去實現自己的所想。
亂世沉浮,天下霸業,他要的是能做那人上人,天上天。
待到那日,他定聘以天下之鳳錦,取東海之鮫珠,將她娶回。
此時,屋中的聲音逐漸小了,冷月的淚,也流乾了,自己似乎在這裡待了許久,久到,她好像死過去一次。
面色的慘白不如心的慘白,如今的她,心無雜念。
身下一灘血,那看不清面容的小婢女在平靜的幫她清理著,她的動作太平靜,醜陋的傷疤看在冷月眼中,彷彿在嘲笑她。
你算什麼?
你算什麼?
冷月一遍遍問著自己,驀然發出悲慼的笑聲——
她笑著自己,笑著曾經,笑著,將自己的心,給了他。
是了,是了,本來這個世界,就不是她原先的世界,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不公平的。
女子在這個世界裡,到底算什麼?
不過是男子生育的工具同暖床的機器。
她怎麼還會相信他們?
納蘭禛,我,再不信你。
滿屋的腥氣,讓她幾欲嘔吐,想起這一晚,事情多的,讓她無法消化。
睡吧,睡吧,睡了之後,便會忘記這一切,睡了之後,便會長眠不起……
冷月耷拉著眼皮,全身的酸痛讓她精神全無,她只靜靜的閉上眼,大腦,一片空白。
「對不起。」
朦朧中她似乎聽到了一個低啞的聲音,冷月蹙眉,只覺得這個聲音,是她牴觸的。
身子被抱起,她的手腳上留下了一道道紅紫的痕跡。
男子抱著滿身血污的她,走出那暗道時,他凜著襲來的風,薄唇如蠟。
為她披上御寒的風氅,還未走出幾步,便瞧見了一個身影站在那燈火闌珊之處——
名弈風。
白衣的他仿若天神,瘦削的臉龐上帶著急切的神情,當他瞧見他懷中的冷月時,眼中散了火!
只見他毫不猶豫的走過去,瞬間便捉住納蘭禛的衣襟,霸凜的問:「你對她做了什麼!」
倆個人相隔不過一指,納蘭禛眉心冷情。
「為她打了孩子。」
語言的平靜,讓名弈風再也抑制不住的衝動——
他揮拳過去!直直砸到了他的臉上!
「殿下!」
「主子!」
兩邊的人馬都驚呆了,呼喊著,名弈風喘著氣息,靜瞧著他懷中的冷月……
女子那慘白的面容,此刻映在月光下,不帶一絲的生氣。
丫頭,你怎麼了?
丫頭,你不要這般的嚇我……
不過是幾個時辰,你為何變成了這副模樣?
方纔,你不是還很英姿颯爽的制服那巨獸嗎?
那時的你,就連我都動容。
丫頭……
「納蘭禛!我名弈風瞧不起你!」
對上他的眉眼,唇瓣滲出的血跡,納蘭禛只笑著拭去,他因抱著她,身體後退了幾步之後,站穩了。
「唔——」
懷中的她被這般的打鬥激醒了。
倆個人的目光都射在了她身上,冷月先是心口一疼,遂睜開了眼——
月光。
天空。
她怔怔的望著,一雙手抬起,下意識的,撫上了自己的腹部……
沒了嗎?
雖然是這具身體的孩子,但是對於像她這般的人來說,懷孕,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堅持要這個孩子,明明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但她依然對著他說,她要。
是怕自己錯過吧?
若是……這個孩子……是他的呢?
難怪納蘭禛不相信,從兩人結合的那晚到現在,也不過是將近一個月。
而那大夫明明說的,三個月了。
冷月的思緒停在空中,雙目無神的模樣,讓名弈風看的心絞。
白衣男子站在那裡,輕輕喚她——
「丫頭。」
清朗的聲音,彷彿褪去冷月許多的愁,她側眉而望,看不清他的模樣,眼前只泛著一抹白。
名弈風抬起手臂停在半空中,似乎想抱住她。
冷月靜瞧了半晌之後,開口喊道:「是你?」
清靜的場面,全被一陣風給吹散了……
她的神智逐漸清晰,這才發現,自己是在誰的懷中……
想也不想,當下便揚起手來給他一掌!
眼中厭惡,她咬著牙發出冰冷的聲音:「放了我。」
納蘭禛的臉頰上突現五個指印,幽深的瞳睨著她,像在看著一件珍寶。
「放開我!放開我!」
冷月聲嘶力竭的喊出這兩句話,她此刻不願意在他懷中待一分,她只要一想起方纔他對自己做了什麼,便覺得全身都是冰冷的。
真的不願在看見你,真的不願……
在她的掙扎下,納蘭禛鬆了指尖,他將她放到了地上,雙腳著地,冷月驀然覺得自己的雙腳似乎變成了棉絮,還未用力,便柔軟無比。
她連站,也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