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洪承疇
在明末清初,拋開節操問題,無論是文韜,還是武略,洪承疇是聞名的能臣、謀臣。在崇禎時期,他就是崇禎倚以重任的救火隊員,當年在他的征討之下,李自成的農民軍幾近覆滅,其後他領兵出關,松山之戰雖然大敗,但有部分原因歸咎於崇禎的急於求成。歷史上,滿清入關之後,能夠順利的平定江南,坐穩天下,這個貳臣立下了汗馬功勞。
在這個讓後人掩面歎息的時代裡,那些居於高位的大臣們有節操的,卻沒有能力,比如史可法、黃道周以及何騰蛟之流,危難之際,唯有一死而已,於國無民毫無建樹;而無節操的,比如洪承疇、範文程之流,卻有經世之能。
無論後世的滿清王朝如何腐朽不堪,但在入關初期,諸如皇太極、多爾兗皆是雄才大略之輩,以十萬鐵騎而問鼎天下,絕非易事。要是弘光、隆武、永歷這些朱明宗室有他們一半的文治武功,坐擁財稅最為充足的半壁江山,這南明的天下不至於糜爛至此。
清兵下江南之後,基本是草根階層在抵抗,比如反抗剃髮令運動中的以江陰、嘉定為代表的普通民眾,以及以大西軍、大順軍為主的農民軍。
在明面上,去年清兵下江南勢如破竹,連下南京、蘇州、杭州這些南方重鎮,俘獲了無數的朱明宗室,但在實際上,被同盟軍玉石俱焚的抵抗以及江南突然流行的天花大傷了元氣。
要知道滿兵入關的總兵力只有六萬左右,而去年光在蘇松地區或死於戰場、或死於天花就已愈六千有餘,幾乎是總兵力的十分之一折損在江南。豫親王多鐸的鑲白旗幾乎就打殘了,而這部人馬是滿清最精銳的一支。這種討伐同盟軍的成本大大超出了滿清高層的心理承受力,嚴重消耗了滿清的實力,以及攝政王多爾兗再次南征的決心。
而勒克德渾襲擊福建,一是消滅隆武朝廷以覆人心,二是逼降鄭芝龍以水制水,也是一種戰略上的迂迴。至於發起荊州之戰的大順軍殘部忠貞營,比起同盟軍這個心腹之患比起來,實在不足一提。
對於貝勒勒克德渾棄荊州之危而直搗福建隆武朝廷的行動,洪承疇是支持的,戰略目的是盡早地逼降他的福建老鄉鄭芝龍,借用他的力量對付崇明同盟軍的水上優勢。
但是豫親王多鐸、貝勒博洛北返休整之後,清兵在江浙兩地的兵力本來就捉襟見肘,要是勒克德渾這支滿兵主力離開之後,那麼,在南京、鎮江、蘇州、杭州這條相峙同盟軍的防線就完全倚仗張存仁、孔有德、李元胤這批綠營漢軍,鎮守在南京的除了不足二萬的綠營兵之外,只有滿清將領巴山一部,不過千人,兵力實在太過單薄。
要是這個時候,同盟軍突然發起反擊,截斷漕運,進而與浙東的南明軍連成一片,或者從水路威脅南京,萬一得逞,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點,洪承疇頗為憂慮勒克德渾過於蓬勃的進取心,繼而進言道:「貝勒,江寧(滿清改南京為江寧)是江南根本重地。如要萬無一失,貝勒最好等攝政王再派遣援兵南下後,再談出征事宜。」
勒克德渾搖搖頭道:「時不我待,直搗福建這個殘明根本之地,覆滅隆武偽帝,我意已決,先生勿需再言。」
在去年十二月底,勒克德渾已收到北京攝政王多爾兗的詔書,已經明確告訴他援軍要出了天花流行的春季之後,起碼在夏秋季節,才再次南下。要是讓勒克德渾再等三個月而一事無所,對於急於建功立業的他來說,簡直是一種煎熬。
順治三年的正月初三,滿清平南在將軍、貝勒勒克德渾在南京城內醉生夢死的大明遺民歡度春節的氛圍之中,領著三千滿兵,悄悄離開南京城,向江西進發。勒克德渾並沒有採納洪承疇的建議從長江溯江而上,而是不惜費時費力走陸路。對於擅長陸戰的滿清兵來說,在同盟軍把持制江權的前提下,水是最不安定的因素。萬一被同盟水師追擊,在水上,這些不擅水戰的滿清兵只有全軍覆沒的下場。
昔日南明第一個政權弘光朝倚以干城的江南四鎮,其中高傑、黃得功已死,劉澤清、劉良佐降清。劉澤清降清後閒居北京,其部屬鎮守山東、江淮諸地;劉良佐部出征江陰,本人重殘後成為廢人,其部屬幾近覆滅;黃得功部的田雄、馬得功已在吳淞戰場戰死,其部已煙消雲散;高傑部的李成棟已死,其部李元胤鎮守蘇州,而李元胤則是高旭埋在清方的一個定時炸彈。也就是說,弘光朝的江南四鎮人馬,雖然是綠營軍的主力,但基本上已殘破不堪了。
如今讓滿清寄以重任的還有左良玉的殘部金聲桓、王得仁部。金聲桓降清後,領兵進入江西,不費滿清一兵一卒,光靠他的人馬,就征服了整個江西省。儘管歷史上,金聲桓、王得仁在二年後自負勞苦功高,但不得滿清朝廷的重用,繼而反清投明,但目前來說,他們對新主子還是忠心耿耿的。收到平南大將軍勒克德渾進入江西巡視的消息之後,他們自然深感榮幸。
歷史上,是貝勒博洛領李成棟部先陷浙江,而進軍福建,從而覆滅隆武朝廷,挾持鄭芝龍北上,鄭家軍眾龍無首,福建盡為清有,然後李成棟繼而南下廣東。但如今,因為同盟軍的崛起,以及天花在蘇松兩地的肆虐,豫親王多鐸、貝勒博洛、尼堪為首的滿清南下主力受到重創,不得不返京休整,又顧忌天花痘疫,不出春季,根本不敢再度南下。而李成棟早已在嘉定之戰中戰死,鄭氏少主鄭森則是被洪承疇所擒,在南京作質,成為洪承疇與鄭芝龍談判的重要籌碼。
但滿清顛覆隆武朝廷的既定戰略沒有改變,只不是換成貝勒勒克德渾以及綠營參將金聲桓部,從江西迂迴進入福建罷了。未來的變化會成為什麼樣子,已根本不是高旭所熟悉的那個面目了。
勒克德渾離開南京之後,洪承疇力所能及地加強南京的防守力量。
他從山東調遣綠營總兵柯永盛部移駐南京,又讓恭順王孔有德的人馬從蘇州移駐鎮江,重點拱衛南京。至於蘇州,則是由李元胤部鎮守。儘管蘇州不光在東面面臨駐守在昆山的同盟軍鐵一鎮的壓力,在西面又面臨以吳易、孫兆奎為首的太湖義軍的壓力,可謂腹背受敵。但是蘇州城內天花流行,已成為重災區。
以洪承疇看來,只要在滿清主力再度南下之前,只要以鎮江孔有德部、杭州張存仁部遏制同盟軍有可能發起的攻勢,至於常州、蘇州、松江三府,只要守住大運河沿線的主要據點,就萬事大吉了。
當然,洪承疇在戰場之外,他也作出了幾個措施。
其一,就是***崇明同盟軍的海上貿易。
自從高氏少主鄭森在去年十一月底被俘之後,洪承疇一邊讓鄭森昔時的老師、復社大佬、如今時任滿清禮部尚書之職的錢謙益苦口婆心地勸降之外,同時派出使者到福建,與鄭芝龍秘密談判,要挾鄭芝龍***以高氏為首的江南聯合商會的南洋航道,以及***航線。
***南洋,對於鄭芝龍來說,很簡單,他只要***台灣海峽就行了;至於***航線,也很簡單,鄭芝龍年輕時在***長崎呆過,一直以來,鄭氏是長崎的主要華商,而且***幕府奉行鎖島國策,主要的貿易商也是鄭氏。只要鄭芝龍放出話來,長崎方面自然就可以斷絕與高氏的貿易。
由於福建鄭氏與崇明高氏素來存在競爭關係,而且隨著同盟軍的崛起,高氏的態度越來越強硬,只是無論同盟軍在江南如何風起水生,但鄭氏在陸上的地盤富有福建一省之地,在水路上又把持著台灣海峽,鄭芝龍自然不甘心把制海權拱手讓人。
就算沒有鄭森為質,鄭芝龍也樂意遏制高氏的海上擴張。
對於這點,雙方可謂一拍即合。
明亡清興,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兩者內部的凝聚力。
儘管滿清宗室內部也存在競爭,但對外的步伐在攝政王多爾兗的主政下,基本一致。反觀南明的各個勢力,滿清沒打到家門口前,要麼明哲保身,苟且偷生,要麼窩裡鬥,比如立哪個王爺當皇帝,先是弘光帝福王與潞王的立賢與立親之爭,後是隆武帝與魯王在福建與浙東兩地政權的紛立,再後又有永歷帝與紹武政權的兵戎相見。要是清軍打到門口,皆是一觸即潰。
所以,國難當前,以鄭芝龍的海盜風範完全以自己的利益為主,不顧大局,同室操戈,這不是什麼新鮮事。
崇明高氏以海路起家,***了海上商道,就相當了扼住了同盟軍的後勤錢糧。
這個措施在去年十二月就開始實行了。
年初,這個措施的效應就會立竿見影。
其二,就是議和,招降。
以洪承疇看來,既然征討的代價難以承受,當然可以試試議和。當去年年底,北京的攝政王多爾兗收到洪承疇的建議之後,就授宜洪承疇全權實行招降事宜。
以漢制漢,借力打力,向來是攝政王多爾兗主政的方略之一。他不像崇禎帝那樣,一提和議就遭到文臣們的大義相逼,打不起,總可以談談。無論如何,滿清已座擁兩京,早已成全國性的政權,而同盟軍不過是地方勢力而已。既然清方能放***段而談談,也是同盟軍莫大的「榮幸」。
當然,洪承疇也深知,就算談,也不會談出個所以然,光是留頭還是留發的問題,就陷入兩難了。但洪承疇的目的不是要談出個所以然來,而是爭取時間。最好的如意算盤自然是整個春季都在談,只要出了天花流行的春季,滿兵主力再次南下,那時,談不談就無所謂了,大家在戰場上再見真章。
洪承疇探得高氏少主、同盟會與同盟軍的雙料魁首高旭,在正月初六大婚的消息之後,就決定派出以復社大佬錢謙益為首的代表隊攜帶重禮,開赴崇明,商談和議之計。
致於那高旭接不接招,唯有到時試試看了。
其三,就是不惜任何代價,取得同盟軍的天花疫苗。
攝政王多爾兗在詔令中再三對洪承疇強調,只要能取得天花疫苗,任何的代價都是值得的。對於這點,洪承疇當然也深以為然。滿兵入關以來,不服水土,且不說在南方,光在北方,死於天花的也不計其數,就連大內禁宮也無可倖免,可謂是名副其實的天敵。
既然疫苗如此重要,同盟軍方面自然奉若珍寶。
但是,就算高老莊的高氏工坊是銅牆鐵壁,洪承疇對高老莊的滲透早就進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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