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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26章 殺出黎明 文 / 高路華

    第26章殺出黎明

    高旭立在薛一刀的旁邊,總覺得他散著一種冷氣。高旭本想向他解釋幾句,卻一直沒有時間,因為卞之虎領著清兵已經衝進蘆葦灘。相距不過數百步,清軍轉眼之間就能衝到沙洲上。

    蘆葦灘上的沼澤幾乎被陷在其中的戰馬和清兵的死屍填實,除了少數清兵陷入沼澤中舉步艱難,大部分清軍的衝鋒沒有受到阻礙。卞之虎領著四百多高字營的兵士列陣沙洲岸邊。這時,卞之虎沒有三隊列,而是排成長長的一排。因為鳥槍的射程也不過一百步,只要清兵挨過第一輪射擊之後,衝上沙洲,就成了混戰之勢。鳥槍是沒有第二發的機會的。

    蘆葦灘總寬不過三四百步,當清兵衝到一百步內時,高旭高舉的手向下一揮,下令高字營的槍兵立時射擊。一聲震耳的槍響之後,在濃厚嗆鼻的黑火藥濃煙之中,衝鋒在前的清兵也倒了大量人馬。當然在高字營的兵士也倒下不少人,因為清兵也有火器,他們用的火器是明朝騎兵常用的三眼銃。三眼銃射完之後,還可以當鐵棒砸人。

    徐玉揚為首的五百捨橋鄉兵大都用長槍大刀,他們站在高字營的兩翼,等鳥槍發射後,就迎上清兵廝殺。

    捨橋鄉兵人人身負著家破人亡的血仇,他們親人的血還沒有干,他們雖然初經沙場,但不缺勇氣。沙洲之後是滔滔的江水,如此境地可謂背水一戰。沒有退路,只有向前。沒有活路,只有死中求活。在泥濘不堪的蘆葦沼澤地裡,五百多家破人亡的捨橋鄉兵與清兵捨命地拚殺著。鄉兵們在激奮之下,憑著仇恨,竟能與清兵殺個旗鼓相當,而不是在十里坡對陣鄉兵時的如虎狼入羊群一般。

    徐玉揚為人豪爽,身形高大,膂力雄健,狀貌魁梧。他與十幾數彪悍的鄉兵組成一個尖刀一般的小隊插入清兵的陣形之中,幾近所向披靡。徐玉揚的尖刀隊衝到哪裡,清兵擋者皆死。

    捨橋鄉兵雖然血勇,但無論戰鬥意志多高,但臨場的戰鬥技巧不可能一蹴而就。綠營軍雖然被高旭說得人心浮動,上陣之後經過初期時的殺戮相峙,一旦進入了狀態,正規軍比沒有經過訓練的鄉兵的優勢就明顯起來。任徐玉揚如何衝殺救場,清軍還是衝過了鄉兵的阻擊,上了沙洲岸邊,直面高旭所領的高字營的直屬人馬。

    通過一百步之內雙方的火槍對射之後,高字營的四百人馬死傷了近百人,其中有數十人還是那些讓高旭極為倚重的北地老卒。事到如今,唯有以命搏命。高旭在昨日的捨橋橋頭的突襲戰中已經領略了這沙場的生死一線,再加上在三官殿大營看著千人一齊人頭落地的血腥場面,還有剛才蘆葦灘又是焚殺千人的慘烈,對於生死就算沒有看透,也是麻木了。

    高旭右手拿著腰刀,左手卻是捏著一把小刀。作為外科醫生,天天與精細的手術刀打交道。在常州時,高旭就讓胖子找鐵匠打了幾十把各式各樣的小刀,以備將來救急。這些天來,高旭全力地調養這個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每日也保持最大限度地訓練量,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活命的機會大大增加了。他熟悉人身上所有的器官,也知道人的身上哪裡是最致命的。每當他用腰刀架著清兵的大刀之後,他的左手就在對方脖子一掠,鋒利的手術刀切開了對方的喉嚨,濺射出淋漓的鮮血,使得高旭的眼幕裡儘是一片血紅。

    高旭是卞之虎的目標,他領著五百精銳的親兵衝破徐玉揚的阻截之後,衝上沙洲岸後,便向高旭直撲而去。這卞之虎雖然瘦長得像只病貓,但打起仗來卻是極是彪悍。

    高旭見那卞之虎殺傷無數鄉兵,也激起了他的血性。到了這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膽怯只是死得更快。當高旭要迎向卞之虎時,卻見薛一刀一下搶過他的身前,僅存的二百多老卒也隨著薛一刀把高旭團團護在其中,與卞之虎的五百精兵開始短兵相接。

    薛一刀回頭看了高旭一眼,道:「我們都可以死,但你必須活著。」

    高旭皺了皺眼,他明白薛一刀的意思,這些孫督師昔日帳下的關寧老卒們,只要自己能活下來照顧那孫督師的孫女小芸兒,他們死了也在所不惜。對於小芸兒,雖然她美貌而又善解風情,聰明而又敢作敢為,但高旭卻是不喜歡她那樣張揚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

    現在想來,當初小芸兒在峽谷的輜車上訴說自己的來歷時,說不定這個薛一刀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正因為小芸兒支持自己,這個薛一刀才會追隨自己的舉義大業。想通了這點,他沒有選擇離開,反而焚船明志。而且,高旭知道,如果今日從這沙洲臨陣脫逃,那麼,今後他就再沒有直面死亡的勇氣。這樣活著,也是苛活而已。

    薛一刀為首的二百多北地老卒可不是那些鄉兵,其戰力猶在卞之虎所領的這些江淮精銳之上。但以數量而言,清兵又數倍於高字營。而且老卒們大多有傷患在身,也不是人人老而彌堅,正如薛一刀所估計的那樣,不耐久戰,久戰則體力不濟。

    既然對生與死都麻木了,高旭那作為醫生的職業性冷靜又回來了他的身上。高旭打量了戰場一番,對著一旁的薛一刀道:「沙洲是絕地,我們在沙洲只有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不如突圍,只要奪得河灘上的戰馬,就大事可為了。」

    薛一刀看了一眼河灘上清兵留下的一千多匹戰馬,守衛的兵士不過數十人。高旭說得有理,只要奪取了戰馬,就能逃之夭夭,脫離戰場。定下突圍之計,薛一刀就向蘆葦灘上突擊,打算同在蘆葦灘上與清兵激戰當中的徐玉揚為首的死傷已經不足三百人的捨橋鄉兵會合。

    卞之虎見白巾軍向蘆葦灘突圍,自然看破了對方的用心。他加大清兵的圍攻力度,那知高字營的二百多老卒們本是久戰之後有些消沉的戰鬥力竟是勃發而起,一舉突破了數倍清兵在沙洲邊岸上的狙擊。老兵不死,大戰不止。薛一刀從關外流落關內,從北方流落南方,所部不是百戰之卒,就是百劫餘生之輩,他們的協同作戰與向心力,雖然不耐久戰,但其老辣的突破能力可不能等閒視之。

    如今攻守相易,卞之虎的數百親兵被高字營的老卒突破了在沙洲邊岸上的圍截陣型之後,薛一刀自領百名老卒斷後,頂住卞之虎的追擊,然後對著高旭大聲道:「你帶著其餘百名兄弟與蘆葦灘混戰中的捨橋鄉兵會合。只要衝出蘆葦灘的混戰,上了河灘上奪得了戰馬,馬上離去。記住,好生待著小芸兒。」

    事到如今,這薛一刀為了斷後,已存了死志。誰說他們這些從北地流落南方的亡命之徒沒有忠義。他們有啊。為了他們的孫大帥的後人,他們不惜性命。高旭無語地向薛一刀點點頭。此時此地,任何言語都是多餘的。

    當高旭領著一百多老卒殺到蘆葦灘上與徐玉揚的人馬會合時,捨橋的鄉兵已是只餘下二百來人了。殺到現在還能保得性命的鄉兵大都戰力不錯。徐玉揚見高旭殺到,倆人背靠背,哈哈大笑道:「高兄弟,今日殺得真他娘的痛快!老子已宰了三十有五了。」說罷,又是一刀揮去,一個清兵的首級落地。那些清兵見了徐玉揚,人人膽寒。

    高旭大聲道:「徐大哥真當楚霸王再世,所向無敵。」說罷,高旭又低聲道:「不可戀戰,衝上河灘,奪戰馬。」

    徐玉揚聽罷,看了一下河灘上的千餘戰馬,會意地點點頭。

    高旭和徐玉揚領著三百人向河灘猛然衝擊,在蘆葦灘上混戰的清兵其精銳不及卞之虎的親兵,見了殺神一般的徐玉揚,竟是紛紛避讓。看得在沙洲上的卞之虎直罵娘。卞之虎心中大急,只要讓高旭上了河灘搶了戰馬,那今日捨橋之戰就便成大笑話了:先鋒營的戰馬竟然資敵。如果上頭怪罪下來,他幾個腦袋也給砍了。

    卞之虎生性暴烈,脾氣也是燥急,不然他也不會捨已之長,以馬隊作步隊攻擊。當時幕僚曾進言取來木料沙石鋪在蘆葦灘上,以便戰馬一股作氣衝到沙洲上。但卞之虎嫌麻煩,他素來自命悍勇,要殺敗這千餘鄉兵還不是手到擒來。

    但卞之虎這次卻是撞到了鐵壁上。他的四五百精兵竟然被薛一刀的百名老卒死死地頂在沙洲邊岸上,無法逾雷池一步。而他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高旭領著三百人殺向河灘。這時,卞之虎見蘆葦灘上的數百清兵無法阻敵,急令他們從蘆葦灘上向薛一刀的百名老卒的背後攻擊。將近十倍的清兵,又在沙洲與蘆葦灘前後夾擊,任那些老卒如何精悍,大量的傷亡開始了。而且到了此時,老卒的體力已達到了極限。

    薛一刀轉頭看著高旭殺上河灘,那守衛戰馬的數十清兵落荒而逃。當看著高旭爬上戰馬時,一個不留神又摔了下來,不由得暗罵一聲臭小子真是沒用。那些突圍出去的百名老卒,個個是出色的騎手,想想也是,他們其中大都出身關寧鐵騎,騎術能不好麼?而那些鄉兵會騎馬的不多,大多數能爬上馬背就謝天謝地了。薛一刀鬆了一口氣,只要他們上了馬,自己再拖上半柱香,他們就能逃得不見影兒。

    問題是,薛一刀拖得了半柱香麼?百名老卒也傷亡過半,只有數十人還在垂死掙扎。想要擋住卞之虎越發不可能了。

    「快走吧。」薛一刀心底暗暗道:「只要你照顧好小芸兒,我死了也值得了,到了地下也能有面目應對孫督師了。」

    想罷,薛一刀的一隻獨眼又打量了一下河灘上的情形。這一看不要緊,看罷又是氣得他七竅生煙。

    那高旭趴在馬背上,舉著腰刀,竟是不知死活地殺回來了。

    這高旭又回來了。

    他身旁跟著一騎,是那個徐玉揚。身後跟著騎術精湛的百名老卒,以及二百多名把戰馬當騾子騎的鄉兵。這時的蘆葦灘的沼澤裡又填下了一千條多人命,幾乎成了實地。戰馬倒是可以從河灘直接衝到沙洲上了。只是就算戰馬能衝到沙洲上,但沙洲地形狹長,無法迂迴衝擊,不利馬戰。而且以這高旭和那些鄉兵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身形來講,除了那百名老卒,那還有什麼騎術可言。

    卞之虎看到高旭去而復返,不由得哈哈大笑。但他的笑聲突然像被人扼住脖子一般停住了。

    因為河灘之外,視線所及,漫山遍野地殺來數之不盡的江陰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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