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不讓鬚眉()
「常州的好漢們,我不是男人,但你們是麼?!退一步說,就算你們不是男人,那你們是漢人麼?!你們的祖宗不是韃子,莫非你們想成為韃子的祖宗,好讓你們的子子孫孫都是韃子?!」
眾人聽著這小芸兒的話,只覺得她話語有條有理,娓娓道來,聲淚俱下,真是聞者心酸,最後那尖銳之極的吶喊和激將,極為毒辣,毒得輜兵壓不住心頭的郁氣。那些常州混混出身的輜兵本已被高旭激發熱血沸騰,如今又被這小芸兒一個女子蔑視了,那還受得了這種氣,一些衝動的就抽出腰刀割下自己的辮子,擠到高旭和小芸兒的近前,把自己的斷辮極是氣概地扔在地下,一邊罵罵咧咧著。
「老子他媽是個男人!」
「呸,你這個小娘皮,竟敢小看我們男人。什麼我的祖宗不是韃子,我卻成為韃子的祖宗,子子孫孫都是韃子。我呸,老子是喝著長江水長大的,老子是個地地道道的漢人!」
「我他奶奶是個男人,也是個漢人!」
「我們不是韃子,我們是漢人!」
而站在下面的薛一刀卻是死死地望著小芸兒,眼裡皆是難以置信的樣子,隨後低著頭,似乎在猜測著這小芸兒的身世。
為了得到鼓動這些麻木不仁的傢伙,先是酸菜捨身成仁,然後是自己大聲疾呼,再是小芸兒蔑視相激,這些輜兵才把心頭的那股血性噴了出來。但高旭沒有大願得償的喜悅,因為那些鼓噪割辮的都是常州混混出身的輜兵,這些混混或許一時衝動,但高旭難保他們冷靜下來之後,他們那貪生怕死的本性又會發作起來。
那個薛一刀卻是抬著頭注目著高旭,沉默不語。他的辮子還沒有割,那批北方人就不會割。而高旭最為著緊的就是以薛一刀為首的這支三百多人,因為他們個個雖然像薛一刀一般或多或少帶著殘疾,有的手指斷了,有的腳拐了,但他們身上都帶著沙場的氣息。
高旭期待地望著薛一刀。薛一刀緩緩地領著那群北方人走到高旭站立的輜車之下,只是低頭看著靠著車輪含笑而死的酸菜,然後仰起頭,看看高旭,又看看站在一側的小芸兒。高旭這時才明白了,像薛一刀這種從死人堆裡爬出的人物是不可能光靠大義相激就能影響他的決定。他有他的處世準則,利益與生存是他這類人的主題。想清楚這點,高旭不由得有些洩氣。這個薛一刀對於所謂家國大義似乎毫不在乎,那他究竟在乎什麼?
高旭又見薛一刀看著小芸兒時眼底閃過一絲激動卻很奇怪。這薛一刀年屆四旬,他的興致早就不在女人身上了,他一個勁的盯著小芸兒做什麼?
「如果有一天,我們也像酸菜這樣奄奄一息,大人會傾力救治我們麼?」
薛一刀收回打量小芸兒的目光,然後對高旭說道。語氣像往常般生硬,但目光卻是少了一些凌厲,多了一絲期盼。當年他躺在戰場等死的那種被拋棄的滋味,他一輩子都忘不了。他的決定不是靠高旭激昂的口舌鼓動就能左右。有些人你光靠一張嘴左右不了對方,但你的行動就能。而這個薛一刀就被高旭傾力救治酸菜無果後,坐在高崗上,他那個蕭瑟的背影觸動的。很顯然,在薛一刀戎馬半生的生涯,沒有一個領兵官會像高旭這樣在乎手下的性命。他是獨特的。與眾不同的。
高旭跳下輜兵,走到薛一刀的面前,正色道:「會,只要我活著。只要是我高字營的兄弟,只要我力所能及,我絕不放棄任何一人。」
「好!高字營!」薛一刀拿起插在地上的高旭腰刀往腦後一揚,一隻辮子即時落地。把辮子置在酸菜身前。酸菜、高旭和薛一刀的三隻辮子並列著,在暮色中依然觸目。高旭一直懸著心終於放下了,他激動地看著薛一刀那獰猙的臉,直覺他猶如下凡的天使那般賞心悅目。
他把辮子放在本酸菜的跟前,道:「今日以酸菜兄弟的在天之靈作佐證,我等割辮既是明志,亦是明誓。高大人,請牢記你今日之言。我等三百來條北方漢子把性命交付與你,異日你如棄我等兄弟一人者,我定當追究到底。」
高旭也是概然道:「薛大哥,不管將來的是否和成敗,自今日起,我高某人也把性命交付與你,共舉大事。我們是男人!我們是漢人!我們要在焦土之上開創一個屬於我們的新時代!」
一時間,眾情激奮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