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他怎麼求情,那些大漢就是不開口,幾個人合起來抬起他們哥倆,就往袁可立的住所走去。真是一個背運啊,船沒搞到手,還被當成了竊賊給抓了起來。不過事情已經是這樣了,連反抗都反抗不了,給綁成了粽子一樣,還怎麼反抗?求情也沒人聽,這些人看上去就不像是一般的家丁護衛,氣勢威嚴,根本就不理他們。
看著越來越不妙的情況,哥倆意識到這次可能真的是闖到了不該闖的地方,心中頓時涼了半截,有些害怕起來。年長的那位經歷過的事情多,要稍稍好一點,他吃力地扭過頭去,看了看同樣被抬著的弟弟,暗暗歎了口氣。
都是自己不好,要是堅決不帶他出來,那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看逮住自己的這些人,一個個長得跟殺人狂一樣,不吭不響,要是,要是一個不順意,把他們都給宰了怎麼辦?
他也只能在心裡哀歎,既然被逮住了,那就由不得他們自己了,該怎麼處置,全憑別人的決定。早知道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他就不這麼冒險了,他們哥倆年輕力壯的,還怕活不下去嗎?唉,一時的糊塗啊,竟成了這般悲劇的下場。
這想的越多,那傢伙的心中的恐懼感就越盛,彷彿就要面臨死亡一樣,也像他弟弟那般,有些哆嗦了起來。
在一路的恐懼過後,他們終於被帶到了一處僻靜的居所。這裡看上去很是閒適,像是什麼人居住的地方。哥倆又納悶了,帶自己來這種地方幹嘛,難道是想要把自己關押起來?沒道理啊,要關押,也沒這麼好的條件的吧?
就在他們哥倆都在疑惑不解的時候,其中一個壯漢向小屋子走了過去,輕輕地叩了叩門,恭敬地喊道:「大人,小的們在船塢那邊抓到幾個竊賊,請大人處理。」
過了一會兒,裡面傳來幾聲疲憊的聲音:「嗯,你們做的很好,不過這點小竊賊就由你們自己處理吧,好好地教訓一番就好。或者交給衙門處置也行,本官就不過問了。」
外面的漢子皺了皺眉,接著說道:「不是啊,大人,小的看這兩個傢伙不像是一般的小賊。小的仔細觀察過他們的臉色以及穿著,看上去倒有點像常年漂泊在海上的海賊。不過小的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會溜到這裡來,說不定是來偷窺咱們水師的情況的呢!」
這幾個壯漢正是新編水師的水手,今天輪到他們負責巡視船塢,在巡視的途中恰恰好遇上了這麼一回事。憑直覺,他們覺得這兩個人不是一般的小竊賊,不敢擅自決斷,又怕誤了事,所以就將他們帶到了這裡,交給上頭的大人處理。
聽到外面的護衛這麼說,袁可立也有些好奇起來。不一會兒,他打開了門,走了出來,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兩個人,扭過頭去問道:「就這兩個?」
「回大人的話,正是這兩個人,剛才他們偷偷摸摸地趴在火器房的外窗沿上,好像是要破窗行竊。小的幾個剛好巡視到那邊,就把他們給逮了過來。」為首的那位水手恭敬地回道,對於這個可親可敬的老大人,他們每個水手都是發自內心的尊重。
袁可立點點頭,看來確實是有些情況,他有轉過去向那兩個粽子哥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幹嘛跑到這船塢禁區來,不知道這裡是不能隨隨便便進出的嗎?還是你們本來就是前來盜竊的,想盜些什麼東西,通通都說出來,或許可以得到從輕處罰!」
看眼前的這個大人比那些個漢子要和善的多,哥倆的身體也漸漸的暖過來,都掙扎著扭了扭腦袋,盡量讓自己舒服點。接著,那位較年長的回道:「大人,你,你看我們都被綁成了這樣了,跑也跑不走了,能不能先給口水喝一下?咱兄弟兩個可是一天沒吃東西,沒喝水了,都快渴死了!」
他的話音剛落,站在旁邊的一位水手就狠狠地踢了他一腳,厲聲道:「還想著喝水吃東西,你等著吧!大人問你話呢,還不快回,皮子癢了我鞭子伺候!」說完,他真的就抽出了別在腰上的一條長鞭,在哥倆的頭頂上直晃悠。
那傢伙倒也是個老油條,前面之所以那麼緊張,是怕遇到不明身份的人,又或者是地下船幫的。而這些人的手段他可是非常瞭解的,只要一不上眼,估計自己哥倆的性命就交代了。而一見到眼前的這個老大人,他就什麼都不怕了,一方面是因為官府的人一般也不會隨隨便便亂來,還有就是,這位大人看上去這麼和善,估計是不會太為難他們的。
見到好說話的人,這傢伙的油皮勁又上來了,竟還在這件事情上糾纏著不放了。就還是裝著一副很委屈樣子,苦著臉道:「大人,小的真的很口渴,只要一口水,喝完水我就說。」
袁可立淡淡地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他,只輕輕地說道:「你想喝水啊,好,很好!不過老夫這裡倒是沒水,要不請你去錦衣衛喝吧,那裡的水多,夠你喝一輩子的。」
說完,袁可立的臉上,仍舊是掛著淡淡的笑意,看上去確實是十分的和善。
可看在躺在地上的那傢伙的眼中,卻是變得可怕起來,而且比那些大漢還讓他感到心顫!錦衣衛的牌子他可是聽過的,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嘛!那些個血淋淋的傳說,可都是錦衣衛的傑作,是個人就會心顫。他哪還敢繼續糾纏下去,惶恐地回道:「大,大人,小的沒事了,也不是那麼口渴,還行,還行!」
站在他後頭的水手又惡狠狠地發話道:「沒事了就趕快回大人的話,愣在幹嘛,是不是討打啊?」
這位水手的火氣也確實是大了點,只嚇得那傢伙一顫一顫的,趕緊開口說道:「我說我說,軍爺息怒,息怒!小的叫鄭芝虎,這位是我弟弟,叫鄭芝鳳。我們在海上出了點事故,大船漏水了,沒辦法,只好就跳海游到了這裡來。我們一天都沒吃東西,肚子餓極了,想找點東西吃,所以就闖到了這裡。大人,小的所說句句屬實,我們確實不是盜賊啊,就放我們回去吧!」
沒想到,他的話一說完,袁可立沒有說出對他們的判決,臉上卻露出了一絲驚喜的神色。他蹲了下去,仔細地看了看眼前的兩個年輕人,在一番觀察後,他還是沒有說話,竟然放聲大笑起來。
那哥倆你望望我,我瞧瞧你,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然後都睜大了眼睛,疑惑地看著這個猶如發瘋了的大人。
直到過了好久,袁可立才慢慢地平靜下來,帶著剛才的笑意問道:「你們是不是有個兄長?」
這哥倆被搞迷糊了,也不知道這位大人為什麼要問他們這些,遂機械地點了點頭。
袁可立又笑著繼續問道:「你們兄長的名字是不是叫鄭芝龍?」
當聽到這句話時,鄭芝虎的臉色猛的一變,他陡然間意識到自己大意了。大哥的事情可是見不得光的,特別是官府,最是忌諱。自己怎麼這麼糊塗,就把本名給報上去了,現在人家懷疑了,怎麼辦,要是揪住大哥的事情,那不玩完了!
鄭芝虎趕忙搖搖頭回道:「不是,我大哥的名字不叫鄭芝龍,大人是認錯人了吧!」
他的話音剛落,旁邊的鄭芝鳳就搶著說道:「二哥,你怎麼糊塗的連大哥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咱們大哥是叫鄭芝龍啊!爹爹說了,咱們兄弟四個,龍、虎、鳳、豹,又怎麼會錯呢?」
鄭芝虎的心中那個苦啊,這三弟怎麼不理解他的意思呢?他急忙搶著說道:「沒有的事,大人,芝鳳他是亂說的,小孩子不懂,大人別信他的話。」
鄭芝鳳還想再辯駁,但看了大哥的眼色,就很不情願的閉上了嘴巴,心中卻還在疑惑自己的二哥怎麼會這個樣子,古怪之極。
袁可立哪會不知道這傢伙的心裡在想些什麼,他淡淡地笑了笑,向旁邊的幾個水手說道:「給兩位小哥鬆綁,他們不是什麼竊賊,而是本官的好朋友,哈哈哈!」
雖然不明白大人的態度怎麼會轉變的這麼快,但既然這麼做了,那就自有他的道理,幾個水手遂上前去解開了綁在哥倆身上的繩子。
鄭芝虎還以為這位老大人是信了他的話,這才放了他的,他一邊站起來,一邊恭敬地說道:「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爺,小的回家後一定給大人立一座牌坊,讓子孫後代年年祭拜。」
這傢伙還真是一個人才,拍馬屁竟連牌坊都給拉出來了,還要年年祭拜,人家現在還好好的呢,用得著祭拜嘛!
袁可立倒沒有跟他一般見識,臉上還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湊過去一點說道:「你不用擔心,你大哥鄭芝龍是我的老相識,故交甚厚,本官是不會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