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喲,嗨喲,嗨喲」,地處天津衛的一個沿海碼頭邊上,一大群工人正賣力地拉著一根大粗繩,繩子的那頭緊緊地繫著一根大木樁。大木樁隨著繩子的方向慢慢地豎起,不一會兒,就牢牢地給安插在了地基上。這裡正是新開工建設的大船廠,由於多日來的緊急趕工,船廠的大部分都已經建好,還剩下正在施工的出水碼頭正在建設了。整個碼頭看上去確實寬敞宏偉,偌大的廣場上,一排排的全部都是剛運來的木頭,準備拿來造大船用的。
袁可立現在每天都呆在這裡,除了想要嚴格督辦這件好大的工程外,還有一方面就是,他本身也很享受海邊的感覺。在任登萊巡撫的期間,他還出過海,因此對大海有一種別樣的感情,使得他竟離開京城那個安樂窩,天天住在了這裡。
六十多歲,都快奔七十的人了,能做到這樣,確實是很難得。怪就怪他自己的心中有這麼一個信念,造大船,建水師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幾十年來,他經常在夢中見到永樂時期的大寶船,旌旗飄揚,隨風獵獵,航行在無邊的大海上,那是何等的威武與雄壯。在他認為,只有在那浩瀚的大海上,才能真正體現出大明的胸懷,才能讓大明真真正正威加四海、重現永樂盛世!
「大人,海邊風大,回去吧!」身旁的侍從關切地勸著正一臉依戀地望著大海的袁可立,一邊還側過身去給他擋住飛濺上來的浪花。
袁可立長長地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二平啊,還記得那年你跟我一起隨船隊巡視琉球諸島嗎?『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呵呵,那是老夫平生最最快活的一段時間。」
袁可立的眼中閃現著濃濃的嚮往之色,在他的心中,他本就是屬於那個浩瀚的世界。他微閉了一下眼睛,接著說道:「原本,我以為此生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大海了,可是沒想到皇上如此聖明,開海禁,建水師,樣樣都是我大明急需的重大措施,看到皇上這樣,我真的很欣慰啊!」
「如今皇上把這麼好的事情給了老夫,讓我有機會能夠再看一看大海,有機會親自組建大明的獨立水師,我已經別無所求了!二平,你知道吧,老夫唯一的一點遺憾就是,老咯,這今後,可能我再也沒有機會出海長風破浪了。
說完,袁可立那滿是皺紋的眼角處溢出了一顆淚珠,帶著一絲欣慰,也帶著一絲心酸,更有一絲淡淡的遺憾!
那位叫二平的侍從笑著回道:「怎麼會呢,大人身強體健,猶如不老神松,定能再次揚帆出海,傳播我大明威儀的。」
袁可立倒也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回過神來笑了笑,打趣道:「哈哈哈,『不老神松』都出來了,你這小子可是越來越會拍馬屁了啊!怎麼,想不想去馬廄呆幾天,給練地更出色一點?」
知道自家大人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二平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忙咧著嘴回道:「大人,二平說的可是實話啊!那馬廄就不用去了,還是跟在大人身邊比較好,嘿嘿。」
「你啊你,呵呵,好,咱們回去吧!」袁可立笑著指了指二平,轉身就往回走,二平馬上跟了上去。
可就在他們經過的一個廢舊船艙裡邊,居然詭異地趴著兩個年輕人,兩人全身都是濕的,正悄悄地打量著船廠周圍的情況。其中一個矮小點的少年輕聲開口問道:「二哥,你說這裡面這麼多人,咱們怎麼下手啊,失手了怎麼辦?要不咱們先回去,等跟下面那些人會合了再說吧?」
旁邊那位二十多歲年輕人沒有回答他,反而埋怨道:「芝鳳啊,早說了不帶你出來的,你偏偏要跟著來,現在可好,咱們掉隊了,怎麼回去啊?早知道不按你的話做了,真是的,我那時候怎麼就亂了套了呢?」說著,那人還有些懊惱地搖了搖頭
「可我,我又不是故意的,那時候浪大,連桅桿都斷了。要怎麼辦啊,除了跳海,還是跳海啊,那時候情急,又有沒其他的地方可逃,也只有這樣咯。」那少年的臉漲的通紅,不服氣地回擊道。
別看這兩個人的年齡不大,一個二十多歲,一個才十五六歲。但其實,他們的海上經驗卻是很豐富,平時就基本上生活在船上或者是在海島上,很少上到大陸來。這次是因為在船上出了點大事故,這才迫不得已跳海逃生,游到這邊來的。
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年長的那人無奈地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好了,既然這樣了,就不說那事情了。這樣老呆在也不是辦法啊,咱們得找個小船回去啊,拖的久了,大哥會著急的。夥計們估計還在海上等著咱們,你不要勸我了,我看這裡是個船廠,咱們就去偷一艘小木筏,只要出了海,趕上了船隊,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那少年還不肯鬆開,拉住他哥的手道:「可是大哥也說了,叫咱們不要單獨行動的,要是咱們被抓住了,那怎麼辦啊?」
「好了好了,哪那麼多的事情,不去偷,什麼都沒有,咱們還怎麼回去啊,躺在這裡等著大哥來接我們啊?真是傻帽一個,速度快點,沒事的,只要等我們一出海,那就誰也追不上了。」
見小弟還要開口,他又搶著說道:「你再?嗦,我一個人去了啊!」
這樣一恐嚇,立馬就收到了效果,那少年果然就不敢說話了。雖然還有點不服,但也只得躡手躡腳地跟著出去了。
看著碼頭邊上飄著好多的小船,哥倆的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色。太容易了,這只要一下水,就能牽走一艘船。使勁往外面一劃,什麼事情都沒有,還不易被人發覺呢。
兩個人弓著腰,亦步亦趨地往停靠小船的臨時碼頭走去,還不忘瞧瞧周邊的情況,倒也小心的很。還好沒人發現,兩人一前一後跳下了水中,快速地游向不遠處的小船。
很快的,游在前面的兄長就摸到了最靠近他們的一艘小船,他露出頭來,興奮地說道:「哈哈,太好了,這麼容易就讓我們到手了。來,芝鳳,你去船的後面,使勁往前面推,我在前面拉。快點啊,現在沒人,等人來了,咱們就不好辦了。」
那少年也很興奮,畢竟,在這裡呆了這麼久了,他也想盡快回去,遂馬上向船尾游去。可等他游到船尾後,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卻怎麼也推不出小船。他納悶了,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站在船頭的哥哥,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那人還以為小弟在偷懶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後,也游到船尾,伸出手來就往前面推。
「咦,怎麼回事,怎麼會沒動靜呢?」
小船還是只搖晃了一下,就沒再往前面一動一步了。他停了下來,仔細地在周圍看了看,可還是沒發現有什麼不妥的。
「這真是怪了去了,難不成這船是長在這裡了?」
他鬱悶地撓了撓頭,接著又往另一邊游去。突然,小腿處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絆住了,很像是一條繩子。他停下來一頭鑽進了水中,不一會兒,才露出水面,但臉上卻掛上了一副沮喪的神色,完全沒了剛才的興奮勁。
一直在邊上的少年趕忙問道:「二哥,什麼情況,下面是不是給什麼東西牽住了?
他哥哭著一張臉,有些灰心地說道:「何止是牽住了,這一整排小船都被大粗繩給綁在了一起,比咱們的碼頭還狠啊,根本就解不開。咱們啊,一沒刀,二是沒這麼大的力氣把這些船全部給推出去。沒辦法咯,唉,咱們這下子可真是回不去了。」
這哥倆也真是悲催,都是此中老手了,可就這麼點小事情,也讓他們忙了這麼久,關鍵是到頭來還是白忙乎,什麼也幹不了。其實,這在正常的情況下,停在岸邊的船都是會給連著繩子的,有些還是鐵鏈呢!他們兩個都是在海裡混大的,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呢,只不過是被急壞了,沒想那麼多,所以才出了這麼個烏龍。
一聽這個,那少年也有些急了,急忙扯住他哥的胳膊,著急道:「那咱們也不能一直在這裡乾耗著啊,要不,咱們去偷把刀來,斬斷繩子不就可以走了?」
「除了這個,我想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走吧,咱們去偷一把過來。」說完,哥倆又慢慢爬上岸,向著不遠處的一處小平房移去。
兩個傢伙剛摸到土房的窗沿,突然,從後邊傳來了幾聲厲喝:「什麼人,竟敢擅闖船塢禁地!」緊接著,好幾個大漢就衝他們疾撲而去。那幾個人的速度如此之快,哥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雙雙逮住,給綁成了兩個大粽子,重重地扔在了一邊!
「幾位軍爺,別啊,我們不是壞人,只是好奇過來看看而已,放了我們吧!」年紀大的那人一直向擒住他們的幾個護衛求著情,但滾在他一旁的小弟,卻已經給嚇得不敢說話了,只睜著眼睛,緊緊地盯著面前的幾個威嚴的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