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峻走了以後,太祖郭威開始吃早飯。本想好好休息一天,放鬆放鬆,如今被王兄弟一攪和,也由不得自己了,范質、李谷、顏衎、陳觀四個人的身影一一閃過腦海。
范質就不用多說了,才華出眾,幹勁十足,文章寫得工整漂亮,處理政務井井有條,工作成績還是相當突出的。當年踏著漫天飛雪去找他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彷彿就在昨天。如今看來,那一趟還是很值得的。
李谷,河南洛陽人,出生於公元903年。身材高大,容貌俊朗。年輕的時候喜歡舞刀弄棒,好抱打不平行俠仗義,但畢竟年輕氣盛,辦錯事、闖禍的時候也是不少,所以一直沒混出個名堂。後來決定棄武從文,因為他還有一項特長,記憶力特別好,過目不忘。這個決定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27歲考中進士,走上仕途。
那年,遼主耶律德光帶領大軍入侵中原,包圍了定州。後晉也調集了大批軍隊準備奮起抵抗,但不幸的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晉軍統帥杜重威恐「遼」的老毛病又犯了,援軍停在滹沱河(今山西繁峙境內)南岸,與遼軍隔河相望,就是不敢衝過去。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滹沱河上,只要遼人越不過這道天塹就好了,定州丟了也就丟了。於是,晉軍抓緊時間在沿河搶修了防衛工事。有了這道手續,杜元帥的心裡踏實多了,關起門來飲酒作樂。
李谷卻憂心如焚,雖然只是一個中層軍官,小小的磁州刺史。他斗膽闖進杜元帥的中軍大帳,說了自己的想法,「遼人在河對岸不敢進軍,其實他們也害怕我們。我們有這麼多人,兵強馬壯,應該抓緊時間架設浮橋,飛速渡過滹沱河,再秘密約好城中的守軍,晚上來個偷襲,兩面夾攻,不怕打不敗遼軍。」聽起來,的確是個好辦法。各位將領也覺得辦法可行,頻頻點頭,不過,杜元帥不想這麼幹,他打發李谷去後方押運軍糧了,眼不見心為淨。
但晉軍搶修的防衛工事並不爭氣,不久,遼軍就渡過滹沱河包圍了晉軍,杜元帥想不出別的辦法,舉手投降了。
後來,耶律德光命令後晉皇室遷往遼國,大臣們沒有一個人敢前往送行。路過磁州的時候,只有李谷跪在路邊迎接。君臣二人淚流滿面,李谷對出帝石重貴說,「都是我們做臣子的不好,讓陛下受苦了。」他還拿出錢給石重貴作路費,出帝感歎不已。
劉知遠在太原稱帝后,李谷秘密派人跟他取得了聯繫,相約聯手驅逐遼人。劉知遠應李谷之約,派人前往偷襲了安陽,阻斷了遼人的退路,引起遼人的極大恐慌。可惜的是,他們沒有成功,因為安陽城裡出了個漢奸。遼人在掌握安陽城兵力空虛的情況後,攻破了安陽,將城中數十萬男子全部殺死,女人都運回了遼國。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安陽慘案」。
遼主耶律德光得知李谷與劉知遠有來往,就派人叫來了李谷。耶律德光先領他參觀了遼國的特製酷刑刑具,然後質問他,「你為什麼要背叛我,暗中勾結劉知遠?」李谷從容答道,「哪裡有這事?你聽誰說的?」耶律德光把手伸進文件箱,裝作要從裡面取密信的樣子。李谷知道他拿不出來,故意追問,「如果確有其事,請出示證據。」耶律德光拿不出證據,就把他關了起來。先後提審了6次,可是李谷始終鎮定自若,拒不承認,耶律德光也拿他沒辦法。
不久,全國各地紛紛起來反抗,耶律德光又氣又急,竟然一病不起。他把李谷叫到床前說,「當年我南下的時候,有人告訴我,你曾經斷言我這次一定不能平安回國,難道你有什麼法術可以知道過去未來嗎?你如果有辦法救我的話,我保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李谷心裡偷笑,嘴上說道,「我哪有什麼法術呀?那些話都是別人故意說來陷害我的。」最後,耶律德光只好放了他。
郭威很敬重這位膽識過人的老同事,所以即位不久就任命他為宰相。
李谷上任以後,改革了不合理的稅法,廢除了許多苛捐雜稅,百姓非常擁戴。而且富貴以後不忘本,在家鄉建了大片房子免費供窮人居住,又蓋了學校,大力發展教育。太祖郭威為了表彰他的善行,特地將他的家鄉「清風鄉高陽裡」的名字改為「賢相鄉勳德裡」,由此可見,他在太祖心中的地位殊不一般。
再看顏衎,兗州曲阜人,自稱是孔子學生顏回的後代。年輕的時候學習刻苦,據說精通《左氏春秋》,不過文章寫得規規矩矩,沒有多少文采。客觀地說,從政以後,還是有一些政績的。
當年在鎮州臨濟縣擔任縣令的時候,燒燬了很多當地流行的『淫』廟,轉變了當地的社會風氣。
不過,他的孝行更為出名。做節度副使的時候,聽說父親中風在床,立即棄官而去,回老家伺候父親的起居。父親臥床不起,大小便失禁,顏衎親自端屎倒尿,毫無怨言,足足服侍了一年多時間。
後晉高祖石敬瑭聽說後也大為感動,一天之內派出好幾撥使者,催他出來做官。但顏衎拒絕了,「微臣我本來沒有什麼才能,不知道是誰舉薦的我?我還是希望能在家伺候父親。」石敬瑭說,「我早就知道你是個人才,不用別人舉薦。」後來父親不幸去世,顏衎悲痛不已,再也無心做官,就隱居在家鄉。一直到了後周朝,才被郭威起用。前次平定慕容彥超後,被任命為兗州市長。
至於陳同,除了知道他跟王峻的關係好以外,就沒什麼印象了。
這麼一看,誰勝任,誰不勝任,不是明擺著的嗎?郭威越想越生氣,早飯沒吃好,晚上也無法入睡,一夜氣憤難平。
第二天等不得天亮就開始召見百官。
王峻還以為太祖要任命新宰相,興高采烈地就來了,一路上高昂著頭。哪知剛一上殿,就被郭威叫人拿下,找個小黑屋子給關了起來。
郭威對馮道等文武百官說,「王峻本是朕的患難兄弟,很多事情,我都是睜隻眼閉只眼,不願意說他,過得去就行了,可是他卻欺人太甚,甚至發展到想把我身邊的大臣都趕走,安插上自己的羽翼。大家都知道,我只有柴榮這麼一個兒子,可是他還百般阻撓,一直不讓柴榮回到朕的身邊。這種人,我是沒法再留他了。」
馮道等人全部跪倒,好言勸解。
太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就饒了死罪。王峻被貶為商州(今陝西商洛)司馬,偏遠地方的一個芝麻小官,並且要求當天就得上路,都沒給收拾行李的時間。
王峻突然明白,昨天還位高權重的自己其實也可以什麼也不是,但為時已晚,現在說啥也沒有用了,只好沮喪地奔赴商州。到任後不久就死了,畢竟打擊太大了。顏衎、陳同也被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