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德光駕崩,媽媽述律太后心痛異常。
此前,媽媽本來是不同意這次入侵行動的,她還告誡過兒子,「要是我們國家漢人當皇帝,你能接受嗎?」耶律德光說,「我不能接受。」媽媽繼續往下說,「同樣的道理,中國也必定不會接受遼國人當他們的皇帝。所以,你即使打敗了他們,奪了他們地盤又怎麼樣?說不定還會遭報應,到時後悔就來不及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向聽話的耶律德光這次卻把媽媽的話當成了耳邊風。想不到,一念之差起了這麼大的變故,然而,更讓她想不到的還在後面。
耶律德光死的時候,永康王兀欲正好在身邊。他是哥哥人皇王突欲的兒子,老爹逃到中原後,他留了下來。兀欲人長得高大帥氣,還有點藝術細胞,擅長畫畫,而且性情豪爽,為人慷慨大方,所以很得部下擁戴。有一次打仗立了功,叔叔耶律德光賞了他幾千匹布,他當即拿出來分給部下,一天之內全部分完,沒有留下一匹給自己的老婆孩子做衣服。
當然,也許豪爽是有目的的。不管這麼說,現在機會就擺在眼前。
但有想法的不止他一個,燕王趙延壽也跳了出來,自稱要代理遼國的軍國大事。也許他還念念不忘耶律德光對他的承諾,但左右有些頭腦的人都勸他,「這些天,遼人經常聚在一起密謀,咱們得防著點,別讓他們壞了大事。部隊裡來自中原的軍人還有1萬多,真要打仗的話,咱也不怕他們。」
但趙延壽猶豫不決。因為兀欲的老婆是他的乾妹妹,他不好意思撕破臉。
正好兀欲派人來請趙延壽喝酒,說老婆從遼國過來了,讓他們兄妹見一面。趙延壽高高興興地去了,但沒有平平安安地回來,他被鎖了起來,還抄了家,罪名是「謀反」。
輕鬆解決掉競爭對手後,兀欲公佈了耶律德光的遺詔,「永康王,大聖皇帝之嫡孫,人皇王之長子,可於鎮州即皇帝位。」
當然,誰也沒有拿遺詔當真,其實,也就是走個形式。但祖母聽說消息後火冒三丈,「我兒子歷經千辛萬苦取得中原,為我們遼國立下大功。他死了,就應該由他的兒子即位。怎麼著也輪不到你呀,你爹人皇王早就叛變了遼國。」
老祖母拿出當年的勁頭披掛上馬,帶兵出城來攔截兀欲,發誓要廢掉他。雙方在石橋相遇。意外發生了,還沒有開打,老祖母的部下就跑了一大半,都跑到兀欲那邊去了。
不討奶奶喜歡的兀欲,也不喜歡自己的奶奶。他把奶奶打發到荒涼的木葉山,替爺爺阿保機守墓去了。不久,老奶奶就孤苦伶仃地死在了那兒。
兀欲改名叫「阮」,號天授皇帝。
劉崇的人見到的遼主,正是這位天授皇帝。但他來的不是時候,因為不久前,天授皇帝剛剛跟中原打了一戰,現在還記憶猶新。
就在去年冬天,兀欲率領大隊人馬入侵饒陽。像往常一樣,遼人選擇在晚上發動偷襲,以戰馬的鳴叫作為動手的暗號。當天晚上正好趕上「天狗吃月」,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隱蔽性極好,按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
可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戰馬竟然集體失聲,暗號發不出來。而且,雖然看不見五指,但手裡的兵器比平常還要亮堂,明晃晃的,結果老遠就被發現了,偷襲行動宣告失敗,損失慘重。
不過,有冤大頭找上門來也不是壞事。兀欲眼睛一亮有了一個主意,只見他強壓心中的喜悅,故意裝出為難的樣子跟來使說,「對不起,這個忙我們不能幫。我們已經與周朝建立了正式的外交關係,他們答應每年向我們進貢十萬緡錢。」
兀欲當然是在編瞎話,但劉崇相信了,也著急了。他趕緊派出宰相鄭珙,運了一大車的金銀珠寶去給兀欲送禮。同時,還親筆寫了一封信,希望能得到兀欲大叔的封號。
兀欲很高興,沒想到一通瞎話竟然騙來這麼多好東西,還收了一個現成的大侄子。當下留住鄭珙,接連幾天好好招待,每天不幹別的,就是山吃海喝。鄭珙在來的路上本來已經著涼感冒了,哪裡吃得進去這麼多大魚大肉?可是又盛情難卻,只能勉強應酬。幾天後,喝得醉醺醺的鄭珙死在了賓館。
兀欲將鄭珙運回太原,順便派人去冊封劉崇為大漢神武皇帝。神武皇帝喜出望外,也顧不得一張老臉,「撲通」一聲雙膝跪倒,拜受了遼人的冊封,又改名為旻,以示莊重。當然,他更關心的是援兵,再次請求兀欲盡快發兵。
兀欲是同意發兵的,但部下都不願意,上次入侵被嚇得不輕,還沒緩過勁來。但得了好處的兀欲不管這些,自己先行出發,命令大家隨後一起上路。可是,到歸化(今內蒙古呼和浩特)的時候,其他部隊還沒跟上,兀欲只好駐軍在火神澱耐心等待。兀欲沒有察覺到,此時大家的心裡已經起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野心勃勃的燕王述軋發現了機會,他帶兵衝入中軍大帳,殺死了兀欲。但述軋也不能服眾,又被部下殺死,轉而迎立了耶律德光的兒子齊王述律,號天順皇帝。
天順皇帝的內心並不快樂。他小的時候落下了病根,不能親近女人。他害怕浪漫的夜晚撩人的夜色,所以整天在外面打獵,不理政事,經常喝得爛醉如泥,白天和衣睡大覺。國人都叫他「睡王」。
劉崇才不管他們誰當皇帝呢,他只關心什麼時候援兵能夠抵達太原。不過,遼人這一鬧,自己不小心又多了一個20歲的述律叔叔。
睡王本來不願多管閒事,可是經不住劉崇幾次三番地請求,不得已同意發兵五萬。有了援軍,劉崇決定再度進攻晉州,來報仇雪恨。
晉州的情況萬分危急,王晏已經調到徐州去了,此時新任節度使還沒有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