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道不得已啟程了。郭威為他搞了一個隆重的送行儀式,率領文武百官浩浩蕩蕩地把他送出城外。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郭威在心裡對馮太師說,「您老慢走。」
正如李驤說的那樣,郭威兵犯大梁,逼死了漢隱帝,雖說不是直接責任人,但也脫不了干係。新天子上台以後,會讓身邊站著一個能逼死皇帝的人嗎?
這個問題要說郭威沒想過,那絕對是騙人。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他必須小心應對。
今天,他走出了第一步棋。馮道的參與無疑增色不少,他無疑是當之無愧的最佳棋子,68歲的老太師出面不僅給足了劉贇面子,還可以為自己贏得寶貴的時間,你能希望一個68歲的老頭走得多快?
很快,郭威又走出了第二步棋,率領文武百官強烈要求李太后臨朝聽政,公開表明了自己不當皇帝的態度。李太后很感動,郭威還是有心於我們劉家的。她答應了郭威等人的要求,並要求大家分頭去準備,屆時要隆重歡迎新天子劉贇。
準備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郭威也在緊張忙碌的工作中等待機會。
幾天後,兩封來自鎮州(今河北石家莊)、邢州(今河北邢台)的邊關告急文書送到了郭威手中,說是馬上又到年關,新上任的遼主兀欲調集大軍來搶年貨,現在已經攻陷饒陽(今河北饒陽)城。
郭威在第一時間把文書交到了李太后手上。太后著急了,自己一個女人家又不懂軍事,於是命郭威統帥大軍前往迎敵,朝廷的一攤事交給了王峻、王殷、范質等人。
公元950年臘月初一,郭威率領原班人馬往北進發。
一路無事,很快就到了滑州。徐州的一個使者也隨後趕到了軍中,他是奉劉贇的命令前來慰問,希望大家奮勇殺敵,保家衛國。劉贇也是想借此機會,先籠絡一下將士們,表示一下領導的關心,只是現在還沒有正式即位,身份並不是很合適。
郭威感覺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不過這樣一來,倒幫了郭威的忙。雖說迎接劉贇即位,是前些日子朝廷已經定好的事情了,大家沒什麼太多不適的感覺,誰愛當誰當唄,咱老百姓的日子不是照樣過?可是猛然接到劉贇的慰問,大家好像突然驚醒了一樣,開始認真思考一個問題,「我們前次攻陷大梁,逼死了漢隱帝,又在京師哄搶了好幾天。要是劉贇當了皇帝,秋後算帳追查起來,我們大家可都沒有好果子吃。」
眾將把這個意思透露給了郭威。郭威顯得很驚訝,反而安慰大家,各位不要有這樣的想法,要相信領導。而且我們是去對抗遼人保家衛國,軍務在身,大家不要多想。
郭威不動聲色地把徐州來的人打發回去了,然後讓大家加快行軍速度,在天黑之前務必趕到澶州。
這幾天天氣很好,晴空萬里,冬天的暖陽照在身上非常舒服。可是眾將已經沒有了前幾日的心情,事情已經很緊迫了,再不抓緊時間,大傢伙都得遭殃。大家私底下統一了認識,只有郭威才能解開這個死結。於是,他們跑到身穿紫色戰袍的郭威跟前,半開玩笑地說,「郭將軍,我們看見您身上有一團紫氣。」話說得很含蓄,紫氣當然就是指傳說中的王者之氣了。當然有了,郭威心裡好笑,裝作沒有聽見。只是讓大家抓緊時間過河,到對岸的澶州宿營。
第二天早上醒來,吃完早飯,郭威下令繼續趕路。
但官兵們卻站在原地沒有動窩,齊聲喊出了口號,「敦請郭將軍即皇帝位」。郭威一言不發,走回自己的營帳,關上了院門。
對於訓練有素的士兵們來說,這算得了什麼?一個個都從牆頭爬了過來,跪在郭威面前向郭威請求,「請郭將軍當皇帝吧,大家都擁護您。我們已經與劉家結下仇怨,不願意再讓姓劉的當皇帝了。」
郭威還是不表態。事到如今由不得你了,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官兵們把他高高托了起來,前呼後擁,歡聲雷動。還有眼尖的,索性把院門口的黃色郭字帥旗扯下一塊,披在郭威的身上。
「撲通」一聲,官兵們黑壓壓跪倒一片,對著郭威山呼萬歲。
再推辭就沒意思了,郭威開口說道,「你們擁護我,我郭威很感謝大家。但高祖對我有恩,我郭威豈能忘恩負義?我現在和大家約法三章,第一要敬奉後漢的宗廟,第二要尊敬李太后,第三不准騷擾老百姓!大家要是答應這三條,我就同意大家的請求,否則我寧願死在大家面前!」大家應聲答道:「願意聽從郭將軍的將令。」
這一天是公元950年臘月二十日。
該收官了。郭威立即率軍南下,直撲京師。可是,到了河邊一看,河上的冰已經解凍,必須架設浮橋才能通過。郭威便讓大家先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架橋過河。說來也巧,那天晚上半夜時分,寒風呼嘯,氣溫驟然降低。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看,河上的冰已經很厚了,大軍就從冰河上從容而過。軍中有些文才的還給這個景觀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淩橋。
大軍過去以後,淩橋又融入了流淌的河水,滾滾向東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