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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章 金龍坐在洪武飯店裡 文 / 潮吧

    在家裡閒了幾天,我的心又開始膨脹,到底去不去搶洪武的飯店呢?腦子亂得一團糟。雪停了,滿街都是硬邦邦的雪堆。我躑躅街頭,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往哪裡去。我已經將近一個星期沒有刮鬍子了,鬍子跟頭髮連在一起,摸上去像一堆亂草。前面有一家理髮店,是張飛妹淑芬開的,我擰著下巴上的鬍鬚,迎著風走了過去,聽說淑芬刮臉的手藝很不錯。

    「寬哥——寬哥!」家冠在後面喊我。我站住了:「有事兒?」

    「好傢伙,寬哥你是不是病了?」家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剛從遠古中復活的恐龍。

    「沒病。有事說事兒。」

    「我看見金龍了,」家冠的嘴裡呼哧呼哧地噴白氣,「他在洪武的飯店裡!」

    這怎麼可能?我一把將他扯到了身邊:「你親眼看見的?」家冠被我扯疼了,咿呀叫著甩手:「寬哥別用那麼大的力氣呀,又不是摔交……對,我親眼看見的,就在剛才!」家冠瞪著眼睛嚷嚷,「剛才一哥讓我去模具廠找爛木頭……」見我怒視著他,慌忙搖手,「寬哥別生氣,剛才我撒謊了……是這樣,這不這幾天炒栗子生意不好嗎?哥兒幾個缺錢了,就想讓爛木頭給哥兒幾個買瓶酒喝……嘿嘿,寬哥,我再也不敢跟你撒謊了,你的眼睛『殺底』呢。我去了他的車間,他說,家冠你以後別再來找我了,我把事情都跟張寬談清楚了,我們那純屬誤會,現在我們是好兄弟了,你再來找我,我跟你沒完。你想,弟弟我是幹什麼的?我能聽一個『逼裂貨』胡說八道?談什麼清楚了?難道你沒打寬哥,你沒砸一哥的黑石頭?我直接給逼養的下了棍子!他起初還跟我頑抗,後來蔫了,不躲了,讓我砸。嘿,咱也不是膘子,給他個下馬威就是了,我不砸了,讓他給我買酒去。他不去,他說,我沒有錢,張寬有,你找張寬要去。這時候他們廠出來不少人,我怕把事情鬧大了,給了他一棍子就走了……」偷偷瞥我一眼,舔一下嘴唇,囁嚅道,「寬哥,他說的不是真的吧?你怎麼會跟他湊合到一起?」

    我厭惡地哼了一聲,小子你先別跟我裝,你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我還沒弄明白呢……那天在車間喝酒的時候,爛木頭趁著酒勁對我說,別小看家冠這小子,他很有頭腦,聽說你們家跟他家以前鬧得不是那麼愉快,沒準兒那一石頭是他幹的呢。我說,你別胡說八道,我們下街人沒你想得那麼下作。我知道家冠曾經打著我哥的旗號去「滾」過他,他這是在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呢。想歸這麼想,可是聽他這麼一說,我還真的把我從前對家冠的懷疑勾起來了……喝完酒,我沒有回家,直接去了寶寶餐廳。飯店裡沒有生意,林寶寶摟著來順在打盹,我哥坐在火爐邊一個人喝悶酒。我剛開口說了家冠兩個字,我哥搖搖手不讓我說了,瞪著窗外的雪花念叨:「老婆孩子熱炕頭,神仙日子啊……呵呵,天塌下來關我屁事。」

    我看看拍打著來順昏昏欲睡的林寶寶,再看看狀似幸福的哥哥,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我哥念叨了一陣,開口說:「可智讓你勸我別召集些孩子在身邊,你怎麼沒告訴我?」

    我說,我那是閒的。

    我哥笑了笑:「就是,可智神經了,他把我想得也太簡單了。聽說你打過家冠一次?」

    我說:「打過。這小子攪混水,找人家西真要錢。」

    我哥點點頭,瞇縫著眼睛我看了一會兒,摸一把頭皮笑道:「咱爹讓我結婚呢,結不結?」

    我說,我不管,你自己看著辦。

    我哥突然咧開了嘴:「一朵紅花向陽開,貧下中農幹起來……我結個屁!不定哪天就死了……」

    沉默了好久,我問:「洪武那邊再沒有動靜?」我哥用舌頭頂了一下嘴唇:「不知道。」我說:「你得防備著點兒,『嚴打』還沒過去。那天你開了一槍,當心警察抓你。」我哥仰頭灌了一口酒,哈哈一笑:「要抓早來抓了,留著我紅燒?別擔心,警察來過了,把槍搜走了,爺們兒沒傷人啊,獵槍又不是管制槍械,我打獵又不犯法……不過我聽說,以後不能有槍了,私藏槍支算是犯罪了。爺們兒也不指望扛槍打天下,爺們兒依靠的是拳頭!其實我早就把那幫小子研究透了,他們就是一群沒有頭的蒼蠅,經不起我這一拍子,一拍子下去,這幫孫子全他媽尿了……哈,洪武啊,以前我還真高看你了。」

    說完,我哥突然話鋒一轉:「聽說金龍最近失蹤了?」

    我說,好像是,我很長時間沒有見過他了。

    我哥說:「那夥計靠不住,我以前就提醒過你。」

    我說,你的意思是,他利用完了咱哥兒倆,然後「順尿一滋」(溜走)不管了?

    我哥說:「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可也是,當初我幫他那是虛的,借個引子罷了。我就是瞧不起武勝街的那幫孫子,一個個猴精猴精的,還喜歡充『大頭』瞎晃,真揍他們了,全是一堆屎。現在我擔心的並不是洪武,我擔心的是鳳三這個老混蛋……算了,這些事情你少知道也好。我還是那句話,你別跟我一樣,咱們家有我這麼一個就夠了,你得學好,當個好人。不管以後金龍出現不出現,你別跟他在一起攙和了,那夥計一肚子花花腸子,不用分析,看他的眼神就明白。」我想,金龍大小是跟我在一起混的兄弟,萬一他出了什麼事情,我怎能袖手旁觀?岔開話題不談這事兒了。胡亂聊了幾句,我起身出門。現在金龍突然出現在洪武的酒店裡,確實令人費解。我盯著家冠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繼續說你的,撒謊殺了你。」

    家冠的眼裡閃過一絲凶光,旋即消失,一個勁地舔嘴唇:「不撒謊,撒謊你真的殺了我。」

    我扳過他的肩膀,口氣有些舒緩:「我知道你不會撒謊。來,告訴我,你是怎麼看見他的。」

    家冠放鬆肩膀,讓我的手滑下來,輕聲說:「鋼子被一哥嚇尿了,我想去『詐厲』他一把,就……」

    我拍了拍他的臉:「你真他媽的給下街人丟臉。」

    家冠橫了一下脖子:「反正我去了……剛走到洪武飯店的門口我就愣住了,金龍坐在裡面。」

    淑芬燙成雞窩的腦袋在理髮店門口一晃:「喲,這不是寬哥嘛!誰在說金龍,金龍怎麼了?」

    家冠掃了她一眼,啪地吐了一口痰:「操他媽,新一代的婊子出現了。」

    我沖淑芬笑了笑:「沒人說金龍。你先回去,一會兒我找你刮臉。」

    淑芬吐了一下舌頭:「你的臉也真好刮刮了,像個刺蝟。」

    我回頭推了正歪頭斜眼沖淑芬扮鬼臉的家冠一把:「繼續說你的。」

    家冠說聲:「等著瞧吧,這婊子將來絕對是下街第一賤貨,」聳聳肩膀打了個響指,「等東哥玩夠了,把她甩了,我把她弄過來當壓寨夫人。哥,我接著說啊……當時我一看金龍坐在裡面,當場嚇了一跳,這都什麼呀!咱們下街的哥們兒幫他出氣,這小子竟然成了人家的座上賓。我就躲在一個胡同口往裡看。過了一會兒他出來了,戴著一個大棉帽子,整個臉都遮著,我懷疑這小子受了傷。他站在門口抽了一陣煙,又回去了。過了不多一會兒,洪武瘸著一條腿來了,在裡面跟金龍說了一陣話,金龍就出來了,後面跟著一大幫人。我怕被他們發現,就沒有繼續跟著看,坐車回來,馬上找你……我不敢把這事兒跟一哥說,一哥又好說我多管閒事兒了。上次你把我打成熊貓,我也沒敢告訴一哥是你打的,一哥那個脾氣你還不知道?他『不論糊』,說不定再揍我一頓。寬哥,以後你別打我了,我有毛病你給我指出來,我改還不成嗎?打人傷感情。」

    這小子這不是挺懂道理的?我忽然有些內疚,拍拍他的肩膀說:「以後不打了。」

    家冠搓著手笑:「我聽話,你不打我,我不聽話的時候你該打還得打,你是我哥嘛。」

    我乜他一眼,問:「跟著金龍出來的那些人都是洪武的弟兄?」

    家冠點了點頭:「肯定是啊,從那裡面出來的還會有誰?我看見鋼子了,他也一起出來了。」

    我皺了一下眉頭:「看他們的架勢,是去打架的嗎?」

    家冠說:「說不准……對,我還看見劉鴻福了,他也在這幫人裡面。」

    「你應該繼續跟著他們,」我說,「至少應該知道他們要去哪裡。」家冠猛地一挺胸脯:「哥哥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能那麼笨?我趕在他們前面回來了,安排我的兄弟在咱們胡同裡。萬一他們是來找麻煩的,先『噴』了這群混蛋!寬哥你刮臉去吧,我這就回去守著,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我想了想,拔腳就走:「咱們一起回去。」

    胡同口站著家冠的那幫「小妖」,見我來了,一齊上來打招呼,我衝他們搖了搖手:「你們去胡同那頭,別在這裡嚇著孩子。」那幫「小妖」呼啦一下湧到了胡同的另一頭。我拉著家冠,越過矮牆,蹲在牆根下,邊盯著胡同口邊說:「這事兒千萬別告訴我哥,明白嗎?」家冠拍了拍胸脯:「我不『膘』,放心。」我的腦子忽然有些亂,金龍真的會帶人來我家?不太可能,他不是不知道我和我哥是什麼樣的人,借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就算真的他帶人來,那也是被逼的……媽的,就是逼死你,你也不能幹這樣的事情啊,什麼叫做兄弟?時間一分一秒地走著,我都抽了半盒煙了,胡同口還是靜悄悄的,像陵園。

    「寬哥,有個事兒我還得多一句嘴。」家冠突然開口。

    「有什麼事情你就說。」

    「小黃樓那個妞兒最近過得不順當。」

    「什麼意思?」

    「被人糾纏上啦,」家冠似乎不敢說了,「你……咳,你不是跟他拉倒了嗎?算了,不說了。」

    「說。」

    家冠用一塊瓦片在地上寫了幾個字:「這個人你知道吧?」我低頭一看,地上寫著「芥菜頭」三個字,我說:「聽說過,他不就是武勝街前面大馬路上混的『皮子』(掏包的)嗎?他怎麼了?」家冠說:「他最近在糾纏楊波,西真這個『臭迷漢』不頂用,去管過,被他們砸成了『膘子』……我爸爸不是在大馬路早市擺了個小攤兒嗎,那天我去幫他照看,一上車就看見了楊波。她在大馬路那裡下了車,轉車去上學……對了,在車上我跟她『搭咯』了幾句,她說她在三十七中上學,從下街去,得轉兩次車。我剛要走,就看見芥菜頭他們那幫掏『皮子』的把她圍起來了。她不敢躲,任憑他們推來搡去的。我本來想上去管,一想,咱在那邊算個屁?眼看著楊波被他們擠上了車……後來我聽我兄弟說,芥菜頭每天都在車站截著她,說要跟她談戀愛,再後來就聽說西真被他們給打了。寬哥,我覺得這事兒你得出面,不然人家笑話咱下街沒人了。」

    這事兒我肯定得管!無論從哪個角度講,我都應該去會一會芥菜頭這個混蛋。

    我裝做無所謂的樣子,沖家冠一笑:「我知道了。」

    家冠把瓦片猛地戳到「芥菜頭」三個字上:「他死定了!」

    我站起來瞄了胡同口一眼,翻身跳出了牆,回頭沖家冠一甩頭:「你在這裡再等會兒,有事兒去理髮店找我。」

    我快步進了王東家的那條胡同。在王東家門口喊了他幾聲,王東抄著手出來了:「我正想找你去呢。有事兒?」我拉他往胡同外面走:「有點事兒。金龍『顯相』了,他在洪武的飯店裡。」接下來,我把家冠對我說的情況跟王東說了一下,「你估計這裡面有什麼問題?」王東把臉憋成了紫茄子:「還能有什麼問題?這是一個標準的叛徒啊!媽的,肯定是他害怕了,去找了洪武,然後洪武揍了他一頓,他就投降了唄……你說他一大早的帶著人出來,會去哪裡呢?我估計他不敢帶著人來咱們這裡折騰,洪武沒有這個膽量,金龍更沒有!」皺著眉頭哼唧了幾句,開口說,「你猜會不會是這樣,他把家冠『滾』鴻福的事情對洪武說了,洪武讓他們來找家冠。」我搖了搖頭:「也不太可能。這個點數,他們來的話,應該早就到了。不會是先去鴻福飯店了吧?金龍的幾個兄弟還住在那裡,也許他們是去『詐厲』那幫小子去了,問問金龍說的是不是真話。」

    「要不我先去鴻福飯店看看?」王東看了看表,「都十一點多了,沒準兒孫子們已經喝上了。」

    「行,你去看看,別讓他們發現你。完事兒去淑芬那裡,我有事兒跟你商量。」

    「好,」王東轉身上了去鴻福飯店的那條路,「別勾搭淑芬啊,她不抗勾搭。」

    「我就是旱死也不會去勾搭她,」我仰著臉笑道,「見了她,我連**都嚇蔫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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