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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九十三章 多情只有空庭月(四) 文 / 三月暮雪

    第九十三章多情只有空庭月(四)

    引線聽得肖彥開口即不承認,不禁再次嚎啕大哭。

    肖彥不勝其煩地斂了眉頭。

    穿針開口:「自古富侮貧,貴侮賤,強侮弱,惡侮善,世之常情,人之通患。引線犯賤,冒犯了王爺,也是自作孽……王爺承認自己的所為又何妨?何必變著法子將此事一推了之?」她的聲音依然淡淡的,清淺得令肖彥生出一種難言的滋味,細細分辨,竟像是怨恨。

    「如若不是本王親筆書寫,你會如何?」肖彥起初未意識到事態嚴重,見穿針並未去東瀛神宮,心裡一放鬆,臉色有了暖意。

    「王爺想怎樣就怎樣,我們做女人的有何法子?大男人敢做不敢當,非君子所為。」穿針心裡憤恨,語氣不免尖刻。

    肖彥有了惱意,他霍然起身,在房間內來回踱步。不過他很快地冷靜下來,耐了性子,冷眼看向引線:「你說,本王到底對你做什麼了?」

    引線抽泣著,悲哀地看向穿針。穿針輕歎口氣:「你說吧。」

    「王爺起初用布條蒙住奴婢的眼睛……」

    穿針痛苦得仰首,但她勉力睜著雙眼,濃密的長睫顫顫地抖動著,掩住了淚花。

    起初,他曾經就是這樣對待她的。遙遠而散淡的經歷,漸漸清晰,輕煙般繞住了她的思想。

    肖彥的全身難以自制地起了一身寒慄,目光凝聚在揉皺了的信函上,腦海裡如同策馬疾馳,一幕幕飛快地掠過。誰會如此大膽,連東瀛神宮老地方碎小的細節也如此清楚?驀地,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躍然於眼前,他的臉色頓然變得蒼白,一時竟未言語。

    他的沉默讓穿針感覺陰澀的寒意,她難受得連語氣也僵硬:「王爺還有什麼話可說?」

    肖彥是個驕傲的人,怎會甘心情願背這莫名而來的黑鍋?而內心又被一種強烈的情緒所左右,臉上驀然有了挫敗感。

    這個叫龔穿針的女人,竟然斷定那人就是他!他氣惱地瞟了她一眼,猛然抓住她的手腕。

    「你幹嗎?」穿針吃驚地轉眸,連引線看他一副凶相,也停止了嚶嚶哭泣。

    「回去,隨本王回府!」

    他要她耐心等待,他會遲早讓她明白,那個身影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人。

    穿針不知哪來的力氣,使勁地掙脫了他的手掌,滿目寒光:「如果王爺不給線兒一個交代,臣妾是絕對不回去的!」

    「給本王一段時間查明此事!」他衝著她大喊。

    「那就請王爺自個查自個的事吧,臣妾等著。」她冷冷地回應。

    「好,你狠。」肖彥手指著穿針,因為心裡對她失望,話語裡有了惡意,「如若本王所為,本王會給你妹妹一個交代。本王正愁著府裡的妃子不夠多,所以不介意姐妹共侍一主,你妹妹比你活潑,這王府會更熱鬧。」然後看她呆住的樣子,心裡忽然湧起了報復性的快感,他冷聲一笑,自顧掀了棉簾出去了。

    穿針呆呆地站著,五臟六肺似被絞成一團,說不出是傷心還是憤懣,水汽迅速地蒙上了雙眼。

    「姐,王爺到底同不同意?他會給我一個交代嗎?」引線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小心地問道。

    穿針顫抖的眼睫忽閃了一下,淚水滾滾而出,她搖頭,再搖頭:「不知道……」

    她哀怨的表情驚得引線連呼吸都紊亂了,忙拉住她的袍袖哀求道:「姐,要是王爺拖下去怎麼辦?你幫我,姐,我什麼都沒了……」

    穿針只覺得引線斷續的哭泣被不斷地放大,在房間內反覆迴響,難耐的酸楚如一把火在心內燃燒,她伸手,一巴掌打在引線嬌嫩的臉上!

    這巴掌是給引線的,也是給自己的。

    引線撫臉哭倒在地。

    手掌火辣辣的,宛如密密麻麻的鋼針刺入穿針心內,痛得她全身一陣痙攣,連銅鏡裡的兩個人影也模糊彎曲起來。

    二日後。

    肖彥懶懶地靠在暖爐子旁,透過瑣窗望過去,天色灰濛濛的,白雪積了厚厚的一層,天地之間一片凝重。

    簾門外面傳來侍衛的稟告聲:「王爺,來了。」

    他站起來,一直踱到外殿。兩侍衛拖著一名宮人,劃過塗金的青磚地面,啪地一放手,那宮人像軟柿子癱趴在肖彥的腳下。

    肖彥輕笑,靴尖猛抬起宮人的下巴,抖成師糠的宮人一見肖彥,趕緊磕頭:「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知道本王為何請你來嗎?」肖彥慢條斯理道,「聽說安公公模仿本王字體,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本王很好奇,想向安公公請教請教。」

    安公公哭喪著臉:「奴才也是奉旨行事,天命難違,請王爺恕罪。」

    兩邊的侍衛厲聲喝道:「天命大,還是王爺的命令大?」

    「那是那是,當然是王爺的命令大。」

    肖彥蹲下身,將手中的信函往安公公的眼前晃悠:「這封信是安公公的傑作吧?皇上想見珉妃娘娘,你又寫信又驅車的,一定很勞頓。」

    安公公一張肥臉委屈成一團:「為此事奴才還被皇上罵了一頓,說奴才定是哪個地方出了差錯,把人搞錯了。」

    肖彥收起信函,繼續訊問:「除了這事,安公公還幫皇上幹了些什麼?」

    「沒有了,奴才就幹了這一次。」安公公慌亂地解釋。

    「皇上養了你四、五年,就為了幹這事?」肖彥不相信,安公公堅執這一說辭,不肯改口。肖彥手一揮,安公公殺豬般的吼叫,兩名侍衛架起他就走。

    天逐漸黑了,寢殿裡的蠟燭燃得通明。侍衛一進簾子,朝著在裡面反覆徘徊的肖彥稟道:「王爺,安公公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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