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商場中很多看似不可能的東西,其實就是真實的。我發現,我的處境居然複雜起來,姜春和突然退了股,而且明確表示當時就是幫忙,不答應我有股份不好,不然不夠意思。丁辰對贏家中心的關心超過他其他工作,我聽房震跟我說,他現在每天早晚必帶著幾個人來工地巡視一番。原來還聽說蔡兆元想告我,現在不但沒告,反而派胡可把上次借我的錢還了回來,並付了利息,這是我們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的事情。最讓我想不通的,就是余巧柔的行長李琦風,居然幾次跟我談話時向我道歉,說以前服務不到位,希望以後加強溝通云云。
並且現在有故事流傳,說北京的林老是我舅舅,馬志新是我同母異父的哥哥。而更離譜的是,說我的起步本來就是上面的投資,賺了是我的,虧了有人頂著。
我問王兆瑜,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他想想說:「兩種可能,一種是捧殺,一種是以訛傳訛。你看啊,那些政治上的東西,都是把你推到風口浪尖上的,而另外的部分呢?完全是某些人想拉大旗作虎皮。」
我問:「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王兆瑜說:「你必須抓住駱霞,不然的話一旦有個風吹草動,你肯定是犧牲品,而我也沒準兒是替罪羊的角色。」
我無法去跟別人解釋,而且我也知道,我越解釋會越黑。在經歷了一系列負面事件後,我決定從頭做起,重回消費者價值,改變因追求速度及規模而產生的弊端。可是我這家公司,已經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我深感成長環境之「嚴苛」。人心是真的壞了,繁花似錦的春天也令人惶恐。我必須夾緊尾巴做人,才能跨過成長之檻。
我是傷感的,內心裡總希望花朵們能多裝飾幾天季節,給予人些許曼妙之感。但今年,我的心裡是快慰的,虛假的春天該零落了。
郎鹹平先生是這樣描述「黑領」形象的:「他們的衣服是黑色的,汽車是黑色的,臉色是黑色的。他們的收入是隱蔽的,生活是隱蔽的,工作是隱蔽的……所謂隱蔽,就是像站在黑夜裡的黑衣人,你知道他在,他也知道他在,但你不知道他什麼樣,在做什麼。他們就是就職於政府和官有壟斷企業的那個龐大群體。」
我不是黑領,但是我覺得,我正被別人描繪成一個黑領。
我這段時間經常去王梓桐的單位,不說什麼,就是看他們排練,偶爾請她和那些男女演員吃吃飯,有時也有女演員明顯對我表示好感,我的態度則是一概不理。
駱霞這段時間很忙,好像是在忙一個宣傳部長的案子,她不打電話給我,我也絕對不打電話給她。
現在的情況是,錢書記和王梓桐知道我是一個很能幹的企業家,駱霞知道我雖然過去起家不大乾淨,但是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我也知道駱霞是誰,但是誰也不說破。
我的幾個項目一直比較順利,但是,還是時常會讓人覺得說不出的緊張。
我問過幾次葛正紅關於莫小平的事,她都說:「一切都好,譚局長對它和家人都好,可能準備結婚了。」我也打過幾次電話給莫小平,但是,她說到做到,真的不接我電話。
我發過一個短信給她:我時刻受著內心的煎熬,心中仍在把你思念。你的樣子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我的面前,依然如初,但是,我卻無法親近,就像我望著水中的月亮。
莫小平沒有回復,我的心開始凝重沉鬱,就像這南方的天氣。
在一次跟駱霞跳完舞,並且激情過後,我躺在床看,看著身邊像貓一樣依偎在我胸口的她,不禁心事重重。有一種感覺,這個女孩子和我之間永遠不會總像現在一樣保持熱度。我承認,她的身上有某種東西在吸引我,不僅僅因為她有漂亮的容貌,也許是她的文靜。我對這女孩子有種非常矛盾心情,一方面願意跟她在一起,另一方面又怕跟她在一起。
世界上怕就怕我愛你三個字,只要駱霞說出這幾個字,我就有點兒怕了。要是一個平常人家的女孩子就好了,問題是駱霞有這麼麻煩的一個背景,當初我要是知道她跟錢書記有如此瓜葛,我怎麼也不能隨隨便便的跟她上床啊,現在的情況是跟她在一起,我腦子裡總想著莫小平,不跟她在一起又無法跟王兆瑜,乃至跟錢書記夫婦交待,命運弄人啊,我該不該認命?
「你在想什麼呢?」駱霞的聲音似乎從很遠處傳來,其實又很近。
我說:「駱霞,我想跟你說個事。」
她說:「你說吧,我聽著呢。」她向我的身上又緊貼了一下,身體光滑而細膩。
我說:「實在對不起,我只想告訴你,我們不要再交往了,其實,從我們第一次起,你我的命運就發生了變化,我知道,我們早晚會有分手的那一天,我想,長痛不如短痛,好在時間還不長。」
「你說說你的理由先。」我以為她會跳起來,誰知她的語氣好像很不以為然。
我說:「我不想說什麼怕配不上你的話,因為那是很虛偽的,實際上,我是怕你無法接納我,在這殘酷的商場上,我們這些人經常做出在你們看來是很出格,甚至很卑鄙的事情,對於你這樣一個在良好環境裡生活工作的女孩子來說,跟我攪到一起是件殘酷的事情。對於我來說,叫你過上平穩安逸的日子,才是我最大的心願。可是,我總覺得自己沒有未來,讓你這樣的一個好女孩跳入我的泥潭是不負責任的,忘了我吧,對不起。」
駱霞忽然咯咯地笑起來,說:「你這人真是死腦筋,我說一定要嫁給你了嗎?我現在愛你不等於以後也愛你。你別有種責任感,我也沒叫你負責,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我應該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我說:「我不知道怎麼說,我越來越覺得我將來會害了你。你看啊,我整天在這種灰色地帶跟人打交道,真是哪天我真的犯了法,會影響你的前途的。」
駱霞更笑個不停:「你這人啊,總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幹什麼?我告訴你,別說你影響不到我,就是真影響了,又有什麼呢?大不了我不打政府這份工了,放心,我能生存的,餓不死。」
我用力抱了她一下:「你是個好女孩,你說的這些我都相信。但是,我這個人在你面前還有很多隱瞞,比如說,以前你認識的那個王巍巍和我原來的財務總監莫小平。」
於是,我跟她講了我與王巍巍、莫小平之間的恩恩怨怨、糾糾纏纏。
駱霞靜靜地聽著,聽我的過去,最後,她說:「傻瓜,你的過去和我有什麼關係,你的過去只屬於你自己,而我關心的是你的現在和未來。一個女人過份在意你的過去,要不就是個小氣的女人,再不就是不夠愛你。」
我說:「隱瞞就是對自己沒信心。」
駱霞翻過身來,俯在我身上,眼睛亮晶晶的:「很多時候,並不是你的錯,但是你必須獨自去承擔一生!你有過去不一定是不清白的事情,很多事情是跟自己無關,也跟清白無關,跟你有沒有犯錯也無關!只是一種附加的無奈!我沒有辦法跟你去分享你的痛,你的過去。但是,我有辦法叫你現在不痛。」
我說:「謝謝,駱霞,雖然你比我小很多,但是真的很成熟,成熟得我都不敢相信。我之所以把自己身上的傷疤一道道揭下來,讓你看看傷口,看看那血淋林那紅通通的傷口,是因為,我信任你。我現在更多的事吧你看成我的知己,而不是一個紀委女幹部。」
駱霞忽然樂不可支,我問:「你怎麼啦?」
她笑了一陣子:「我更享受你虛偽面容被揭開的那一剎那。」
「好啊,你說我虛偽?」我開始咯吱她。
駱霞掙扎著,說:「你不知道你以前很虛偽嗎?」
這天,王兆瑜把我叫到大朗一個酒店的套間,一進門,我看見柯楠正坐在裡面低著頭。我小聲問:「怎麼回事?這麼急把我叫來?」
王兆瑜說:「別提了,我跟你說,現在我有了個麻煩。柯楠他弟弟現在在外面給我惹了個禍,你得想法給我解決一下。」
我問:「怎麼著?你說說,我看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