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濕的石質房間,破損的窗外,射入的月光像是清亮的長劍。
石質的屋內滿是灰塵,角落零散的擺放著陳腐的東西,整個房間內透露著一股破敗的味道,好像棄之不用的密室。在這裡,遠阪被綁在一把椅子上,在她旁邊,綁著的是間桐櫻,但是後者跟她不同,意識不在清醒狀態,而是垂著頭昏迷著,一點也沒有察覺到自己被綁票的事實。
在遠阪的對面,坐著紅色衣服的高大男人,月光只能夠照到他後背他坐在一口箱子上,一隻手耷拉在膝蓋上,斜眼看著她。
遠阪在一瞬間就明白並接受了自己被這個servant給抓了的事實,她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同時靜下心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狀況。
窗戶還能夠看得到月亮,遠阪根據月亮的高度判斷,現在已經接近午夜了,看起來,她睡了一晝的時間。之前在夜晚就跑到了柳洞寺那裡,跟caster一方耗費了那麼久的時間,現在不可能還是昨天的。
這個地方很冷,房間不是木質也非混凝土,而是完完全全的是石頭所構成的,那粗大石塊的紋理即使是在夜晚也很清晰。在遠阪的印象裡,有著這樣石頭紋理的城堡,她曾經給見過一次。她已經知道自己在哪兒了。
體內帶著阻塞的感覺,手腕與雙腳上的鐐銬似乎不是普通的繩子,上面帶著抗魔力的特性,使她的身體無法生成魔力,既然無法生成魔力,自然也無法使用魔力,她被禁錮了,毫無反抗之力。
不過,腹部有某種東西纏繞的感覺,還隱隱作痛,遠阪記得自己受傷的位置差不多就在那裡,看起來,archer似乎在她昏迷的時候替她包紮了傷口。
「幫我包紮了傷口嗎,這可真是感激不盡啊」抬起眼睛,遠阪對著剛剛跟自己說話的弓兵開口發問:「那麼,你打算怎麼樣呢,archer?」
紅色的騎士背靠著窗戶坐著,月光只能照到他的後背,他側著的臉上帶有濃重的陰影,聽到遠阪的話,archer把原本看向她的目光移開了,朝昏迷的間桐櫻瞥了一眼:「不會對你怎麼樣,你和她只不過是把衛宮士郎釣來的餌,你不會想不到吧。」
冷靜的聲音,好像這間屋子一樣的感覺,紅色的從者沒有笑,也沒有嘲諷之意,聲音裡只有漠視。
「哼,就算是沒有我們,那傢伙也會自動找上門的」遠阪哼了一聲:「你也應該知道。
「沒錯,但是,在此之前你還在旁就棘手了」弓兵淡淡的說:「在事情結束之前,你老實呆在這裡就好。」
「是嗎,看起來,你無論如何都要殺掉士郎對吧」回想起剛剛的夢境,遠阪有一瞬間抬不起眼睛來,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archer,但是她還是強硬的梗著脖子把頭支了起來,看著他的臉。
「啊,像他那樣天真的男人,還是現在消失比較好」archer聳了聳肩膀,雲淡風輕地說著。
遠阪感覺自己的眼角開始顫抖了。
看著弓兵好像面具一樣沉寂的臉,聽著他理所當然的回答,她剛剛在夢裡忍受的怒火突然噌的一下就竄到了腦袋頂。
「啊,確實啊,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他有多麼天真」遠阪聽到這裡,苦笑了一下。是對誰的呢。
「但是」然而,她看著archer,發自內心的說道:「我也覺得那個傢伙的那份天真很可愛,一想到那個傢伙就該這樣,我就感覺到,自己好像得到了救贖一樣。」
對於她的話,紅色的騎士的臉上並沒有什麼波動,他沒有看遠阪,好像什麼也沒聽到,只是看著面前的黑暗。
看到他這樣一幅模樣,對於別人的話充耳不聞,臉上除了死寂沒有別的表情體現,讓遠阪不禁吸了一口氣,憤怒的咬緊了牙齒。
她知道,如果說出口,一切就都無法挽回了。
一旦在這裡說了,她的archer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但是,深深的將這口氣吸到底,她繃緊牙關,忍著眼花,目光筆直的盯著隱藏在暗影中的男人。
「但是你又怎麼樣呢,archer?你到現在依舊認為那種『理想論』是錯的嗎?」遠阪像從前質問他的從者那樣質問著他,比起在森林的廢墟裡那種淺薄的接觸,她直接將自己所知的東西說了出來:「多少次多少次地為他人而戰,有多少次多少次地遭到背叛,多少次多少次地不斷重複著那過程,所以……」
到最後,遠阪只剩下咆哮了
「所以你就對人類失望透頂了嗎,回答我!archer!!!!」已經不顧後果了,遠阪把那一刻腦子裡面轉的東西沒有思考的完全釋放出來。
然而,archer的臉陰鬱了一下,馬上又恢復了正常,他沒有回答,因為早就知道自己的生平大概會被遠阪所看到吧,他對此並沒有什麼吃驚。
他依舊動也不動,對於遠阪的話如同對待野貓的嘯叫。
看到弓兵對於自己毫不理會,遠阪心中的怒氣、不甘還有好像別的什麼東西變得更加沉厚,她像是要咬archer一口的張開了嘴。
可是,在此之前,有個聲音輕輕開口。
「archer先生,其實你應該放了姐姐」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對archer說道。
archer微微轉過眼睛,與吃驚的遠阪一同看向櫻。
櫻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現在似乎正因為兩個人同時看向她,而且其中一個自己還是第一次跟他說話,感覺有些不安。尤其是那個從來都是冷著臉的男人……
「櫻,你……」
看起來櫻應該醒了很久了吧,她的意識應該只是維持到自己在魔術陣上面的時候,現在醒來看到自己被人綁在這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地方,她應該很驚訝才對,但是卻很冷靜的跟archer說話,想來應該是剛剛自己開口說話的時候就醒了吧,自己竟然沒有注意。
在兩人的注視下,櫻壯著膽子和archer對視,她盡量平靜的跟他對話,做出一副穩重的樣子:「姐姐已經失去了servant,對你已經沒有威脅了。」
櫻盡可能的將遠阪的價值否定,將自己的價值提升,她說:「rider現在還在我的控制之下,雖然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但是她能夠成為你的助力,而且只要我還在這裡,學長也一定會來到這裡的,所以,姐姐在不在根本無所謂,放過她也沒什麼問題,何況,她曾經還是你的master。」
說到最後,櫻似乎還希望通過感情攻勢讓archer動搖:「你不是還替她包紮傷口了嗎,曾經是夥伴的關係,放走她一個人應該沒有問題吧。」
因為櫻的發言倍感吃驚的遠阪愣了一下之後,隨即有些痛心的瞇起了眼睛,她別過眼去,將臉垂著,不讓任何人看到。
「好了,櫻」她從喉嚨裡擠出了一句話來:「不要跟那傢伙說話。」
櫻假裝沒有聽到遠阪的話,只是聚精會神的看著archer的臉,等待著他的回答。
弓兵的臉上浮現出一分笑容,但是他看著小姑娘的臉,緩緩搖了搖頭:「這是不可能的,以前的戰鬥,都是她充當智謀的角色,現在失去了她,就可以少很多麻煩。同時,衛宮士郎俘虜了caster,有這麼個多餘的servant存在。如果放她回去的話,以她的性格,說不定馬上會帶著史上最強的魔術師殺上門來。」
他對著櫻抬起了手背,上面赫然是一枚月牙形的紋身,彷彿是在嘲笑小女孩的淺薄思維,他慢慢的說道:「至於你的從者,很抱歉,如果你還剩下有令咒的話,我說不定會考慮你的對策。」
「哎……」櫻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有說話。
「而且」他冷面看著遠阪,沉聲道:「再怎麼樣,人質都要留有一個啊。」
遠阪一時間沒有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她茫然的看著archer,不明白他的意思,隨後,她有所醒悟了,好像飛一樣扭過了頭,看著櫻。
櫻的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她的眼神有些畏畏縮縮的,似乎不太敢看遠阪……遠阪的心跳猛的停頓了一下。
「注意到了嗎」弓兵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當然注意到了,遠阪看著櫻的臉,搖了搖頭,恢復了冷靜。雖然櫻躲躲閃閃的沒有看她,但是她的本意實際上是想要掩飾自己的眼睛已經無法聚焦,甚至無法看到遠阪是睜眼閉眼了。
可是這是為什麼?櫻的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好像盲人。
「怎麼回事?」她轉過頭來,對著archer怒聲質問。
「我不知道」弓兵平靜地說:「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生命正在飛快流逝。」
他解釋說:「她的身體和你不一樣,一部分機能被某種魔術之物所替代,然而她胸口似乎有個什麼東西吸收了她體內的那部分魔術組織,是她的身體機能開始逐漸停止,這一點,她自己也注意到了吧。」
archer說的是實話,櫻的體內被種植下了大量由第四次的聖盃碎片變成的刻印蟲,後者侵蝕她的身體,同時也代替她原本的身體組織,維持著她的生命。後來被言峰去掉了一部分,可是卻無法完全清除,因為一旦清除乾淨,最先死亡的還是間桐櫻。那些東西已經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沒有了那些,就像沒有了某個關鍵的器官,櫻根本無法活多久。
她應該是注意到了這點才會在剛剛那麼說的。
緩緩的轉過了頭來,遠阪覺得自己可能明白了什麼,大概是caster的魔術引起了什麼異變吧。
彷彿在故意刺激她似的,弓兵在她背後幽幽地說:「你應該期望衛宮士郎來的快一點,否則的話,也許間桐櫻的最後一面,他就見不到了。」
轉過頭來,咬著牙的遠阪,看到的是一張幸災樂禍的臉。
不過,幸災樂禍也是裝出來的吧。
見識過無數人的死亡,將無數人殺死,本質上死亡已經成了他身體一部分的這個男人,看到有人要死了,除了感到無聊和老套,是什麼也感覺不到的。
要拯救所有的人是不可能的。正義的一方所能拯救的,就只是正義的一方的人。
曾經從某個男人的口中吐出來的話,士郎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正瞭解這個人,但是至少,他相信,這個男人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一次謊話。
但是,這番話不應該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士郎如此想著。
也許他是因為經過了什麼變故,受到了什麼打擊,對於成為正義的夥伴感到有心無力,實在是做不到了。
可是,這樣的話也不應該從他的口裡說出來。
所以才會如此的拚命活著,對於成為正義之士,也可能是為了反駁報復老爹的那句話,在老爹去世的那個夜晚,也對著他發下了誓言。
那天晚上明亮的月光,好像能夠滌蕩人心的淨白,衛宮切嗣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安詳的臉好像已經不再是人類之身,反而像是得到了救贖的精靈老人。
絕對不會忘記,那天的一切,那天的誓言,那天之後,自己要做的事情。
在茫然中尋找,拚命努力,從老爹那裡得到的路標,不斷的前行。即使到最後會犧牲也無所謂。
因為……
「啊,我放心了。」
閉著眼睛,淺淺的笑臉,即使是為了開開心心離開世界的切嗣老爹,也必須這麼做。
遠阪說這樣是壞的很厲害的思想,根本不能夠這麼做,saber也說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到最後只能得到後悔。
自己也是明白的。
沒有誰也不受傷害的世界。沒有誰也不受傷害的幸福。
這全都是理想鄉,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虛幻天國。
在這個世界上想要成為正義之士的話,那麼,就跟偽善者沒有什麼兩樣。
拯救他人的盡頭什麼也沒有,沒有人相信。最後自己和他人都拯救不了……
這種事,不用說也明白。
只能是虛假的無意義的人生……」
這種事情,怎樣都好。
早就知道了,切嗣曾經說過,即使是當時自己不理解,但是經過了五年的時光,再怎麼樣也會瞭解到的吧。
可是,即使是這樣,衛宮士郎也不會說出這種話來,對於無法拯救所有人啊,只能是虛假的人生之類的話,絕對不會從自己的口中吐出來。
即使其他人否決,歎息,嘲笑,不理解也無所謂,至少自己還是能夠堅持走這個路的。
但是……
但是如果那個傢伙說了這樣的話,那就不可原諒了。
同一個起源,同樣的存在,但是如果這些話從那個傢伙的口裡說出來的話,就不可原諒。因為那不就好像切嗣一樣嗎!
切嗣所說的話是錯誤的,對於正義之士只能拯救正義之士的夥伴這句話持否定態度,終此一生都以否決這個目標而前行的自己,如果也說出了同樣的話,否定當初的自己的話,那就衛宮士郎感到火大了。
以否決衛宮切嗣為目標,最終卻只能認同衛宮切嗣的說法,無力反抗,不再相信自己所走之路,只能夠得出和他相同的結論,那不就是再說自己是個失敗者嗎?
不相信自己,否定自己過去的努力,不敢抬頭,只是臣服於現實之中,那種事,自己決不答應!
暗自握緊了拳頭,決定下次見面的時候,一定要把那張總是鎮定自若,自認真理的臉打成自己認同的模樣……
因為握緊了拳頭,導致自己的身體某個地方的傷牽動了嗎,像針刺手指的微薄疼痛讓士郎清醒了過來。
仰面看著天花板,士郎發覺屋內十分黑暗,不過對於剛剛從黑暗中醒過來的士郎而言,完全可以看到東西。
可是,在陰暗的房間裡,也有潔淨明亮之物。
「你醒了嗎,士郎」平穩澄淨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讓從睡夢中醒來的士郎感到心靈安穩。
「啊,saber,你一直都在這裡嗎?」看著天花板,士郎對著旁邊好像燭台一樣肅穆的女孩說道。
「嗯」saber點了點頭:「lancer就在客廳內,為了確保士郎的安全,我一直守護在這裡。」
騎士為了不打擾主人的睡眠,一直都是閉著燈沒有打開。
「那個傢伙沒什麼的」士郎坐了起來:「雖然人看起來有些惡質,但是卻做不出暗地裡偷襲的事情的。」
本來破爛不堪的上衣被脫下,被包紮上了繃帶,不過也算是多餘的了。自己身上好幾處貫穿傷已經完全消失,完全癒合。尤其是胸口的部分,本來是把肺給貫穿,只要時間一長就會讓人窒息而死的傷。現在卻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他試著站起來,發現手腳沒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肌肉與骨頭運作也完全正常,剛剛醒過來的時候,身上感覺到的疼痛……士郎略微的一閉眼,立刻就瞭解到了,那是自己的胸口的傷痕還有一點沒有完全復原,活動的時候牽動到了。
而因為過度投影,將體內的魔術回路燒焦到慘不忍睹的狀態,現在也是一點事也沒有。就連昏迷之前,好像要人命的頭疼,也像幻覺一樣消失了。可以說,士郎現在健康的好像吃過大力丸。
打開電燈,轉過頭來,看了看牆上的時鐘,發現指針指著十一的數字,看起來距離他昏迷的時間,也已經經過了十四個小時以上。
沒想到自己竟然睡了這麼久,士郎將目光看向saber,問她:「saber怎麼樣了,身體的狀況還好嗎?」
「嗯,魔力補充的已經足夠了,雖說還不能使用寶具,但是,一般戰鬥而言已經沒有問題了,而且……」saber握緊了拳頭:「對付archer也足夠了。」
出乎意料的是,士郎搖了搖頭,他對saber說道:「不,saber,archer由我來對付。」
「哎?」saber愣了一下,隨即也是搖頭:「不行,士郎,我知道因為凜和櫻被抓走了,你的心頭很憤怒。但是請平息你的怒火,冷靜地思考。即使archer已經沒有了master,而且魔力也已下降,但是他畢竟是英靈之身。即使你達到了正常狀態,也無法與他對抗,還是由我來……」
「不」士郎伸手制止了她繼續往下說,他的聲音很輕,想是怕吵醒旁邊睡覺的人似的,但是語氣好像鋼鐵一樣堅定:「不行,我並不是因為遠阪和櫻被抓走生氣才要和他戰鬥,也不是什麼特殊的原因。只是……無論如何都好,但是只有那傢伙,我必須親自打倒。」
「這是為什麼?」
「我知道的,那個傢伙的來歷」士郎伸出手來,看著自己手背上的令咒,語氣有些發冷:「多半,在見第一面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吧,腦袋沒有反應,但是身體已經察覺了。我討厭那個傢伙,他也想殺我……已經有好幾次了,而且他還不停地對我說教。」
「那個傢伙的真身……士郎,你發現他的真身是誰了嗎?」saber有些吃驚,沒想到archer那個從來就沒有吐露過自己真實身份的男人,被士郎發覺到身份了嗎。
曾經在archer背叛的時候,遠阪就曾經告訴過saber,她並不知道archer的真實身份是誰,因為後者在召喚的時候出了些小叉子,導致他暫時性的失憶,後來不知道想起來沒有,反正是沒有對遠阪說拉。
士郎的眉頭皺了皺,隨即舒展開來,他垂下手臂,並沒有告訴saber有關archer的身份,只是看著saber的眼睛:「但是我討厭那個傢伙,不打算承認那傢伙,只有他,我必須要和他做個了斷。即使不是為了自己,也要為了遠阪把他狠狠的揍一頓。」
「士郎……」saber有些不安的看著他。
雖然士郎好像個孩子一樣的在說話,但是他的表情很平靜,他的語氣很平靜,就連他的眼神,都好像盆裡的水一樣,毫無波動!只是平靜之下,帶著如山一樣的堅定,如此的士郎讓saber感覺有些不對勁。
曾經無論做什麼都幹勁十足,而且溫和可靠的士郎,現在幾乎是冷漠的冷靜,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他如此的堅決?
是士郎瞭解到了什麼嗎,讓他產生了如此的變化,因為archer真身的緣故嗎?
saber心中思量,最終,她看著士郎,無奈的歎了口氣:「既然是master的吩咐的話,我自當遵從。」
當然,嘴上這麼說,她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現在說的好好的,到時候跟archer碰面,士郎真的和archer戰鬥的話,那麼自己就介入戰場,以自己的力量,肯定可以讓士郎還來不及出口阻攔,就將archer擊倒。
不能說是saber忘記了騎士的榮耀,拿謊話騙士郎,只是因為騎士感覺到自己一直都因為縱容主人的任性,結果造成了他不停遇險和受傷,而且後者還沒有一點自覺,照樣自顧自的往前跑。
為了不讓主人再度重演以前的事情,她決定含糊的應答士郎。不說我絕對不會出手打倒archer之類的話,只是說遵從命令。至於遵從命令,是哪個命令?今天的還是昨天的還是明天的--不能說saber學狡猾了,只是因為被士郎的任性弄得實在受不了了,而且還因為和遠阪在一起呆久了……
但是騎士王心中的這些小九九士郎是一點都不知道,他只是長長的鬆了口氣,感激的看著saber:「啊,謝謝你,saber。」
「不,沒什麼!」
士郎對於saber飛快地回答和轉過頭去感到有些奇怪,不過趁此機會,他拿出一套新的上衣,穿在身上,打開了門。
「現在就要去嗎?」saber在身後問道。
士郎點了點頭:「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解決。」
走出門外,站在走廊上,士郎看著天上的月亮,感覺有些恍然,隨後,他閉上了眼睛,吐出了一口氣,問身後也走出的saber:「caster與葛木在哪裡?你們有把她們帶回來嗎?」
他身上的重傷基本上都是為了救女魔術師與葛木受的,當時看到兩人就要被刺成串燒,他急忙趕上去,倉促之間根本來不及完全抵抗,所以受了重傷。而現在,他拼著性命救下來的兩人,不知道在何地方。
「caster被關在依莉雅斯菲爾隔壁的空房間內,有艾因茲貝倫的結界制約著她。雖然她能夠輕易破壞那結界,但是那個男人被rider施以魔術,用來限制caster,讓她不敢胡作非為」saber告訴了士郎,同時詢問他:「有關這兩人,你打算如何處理呢,士郎?」
士郎轉過頭來,笑了笑,似乎已經有了某種方案。只見他轉身面向saber站定,看著她的眼睛,然後,他很乾脆的說道:「我不知道。」
因為這意外的回答而睜大了眼睛,saber驚愕的看著士郎。
「別這麼看著我嗎?」士郎推了推手:「我也是剛剛醒過來,你突然問我要怎麼處理他們,我也感到很困擾啊!」
如果感到很困擾的話,為什麼之前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救這兩個人啊!!
士郎呵呵笑了一下,避開了saber的眼神,然後轉過了身來,從走廊來到了庭院。
「你要去找archer了嗎,衛宮士郎!」
一個黑色的影子從靈體變作了真實,夜晚的涼風吹動著她的秀髮,rider從角落裡的黑暗中走出。她一身的勁裝已經恢復了原樣,再月色的照耀下,好像鎧甲一樣閃著光,美杜莎好像從漫畫裡走出來的美女騎士一樣慢慢走來。
「rider……啊,葛木不是在你那裡嗎?」對於突然出現的rider,士郎愣了一下,隨即問道。
「房間內」rider說:「他被我施了幻術,如果看到除我之外的任何一個人走進房間,就會立刻自盡。」
「啊!」士郎被她的話搞得怔了一下,隨即說道:「不用……」
「回答我,衛宮士郎,你是要去找archer嗎?」她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有些粗暴的問道,柔軟的聲音好像注入了寒風。
「……」士郎把話嚥了回去,然後點了點頭:「嗯。」
「那就好」rider點了點頭。
被櫻的令咒束縛,必須要保證遠阪和士郎的安全,rider即使是櫻有危險也無法前往,現在遠阪被抓已成了事實,但是士郎還在,如果他不願意去找archer,自己就必須在這宅院裡守護他--不過幸好,他願意去。自己只要隨著他一同前往就好。
就在rider準備靈體化消失的時候,士郎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rider」士郎叫住了想要重新隱入黑暗的servant:「我有件事要你幫忙。」
「嗯?」
rider轉過頭來,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夜晚的黑暗漸漸褪去,天空開始變藍了,馬上黎明就要到來,與那個小子約定的時間也只有一個小時左右了。
紅色騎士坐在石台上的姿勢終於有了變化,他抬起了自己的手掌,握緊,然後鬆開,感受自己身體的變化。
拳頭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有力,好像被澆了水的泥雕,開始鬆動。照這樣下去,不消半天,就會消失吧。不過也對,身為servant,一旦失去了能夠存留在這個世界的憑依,便無法久存。自己由於archer的職階所擁有的特殊能力才能維持兩天,但是消耗了大量的魔力,同時也過了一天的這身體,也已到達極限了。
所剩的殘存力量,也已不到十分之一,除了和caster打肉搏,也贏不了誰了吧。
不過也無所謂,這些用來除掉衛宮士郎也已足夠,目標和自己的差距可不是這種程度的損耗能夠拉近的。即使有saber攪局,自己也有保留的後招,無論怎樣,自己沒有任何劣勢,事態完全是自己這邊的。
呼吸了一口空氣,他靜靜等待著與衛宮士郎見面的那一刻,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
在持續不斷的輪迴當中,將希望寄托在這個時候,每秒每秒不停的期盼,只是為了幾乎為零的機會而不停的忍耐著。
不過,終於要實現了,漫長的等待終於迎來了盡頭,現在他只要在耐心等上數分鐘就能夠到達自己的目標。
親手殺掉自己。
這是這位英靈,同身份一直隱藏的願望。算不上希望也算不上**,不過卻是支撐著早已被消磨乾淨的他,活下去的唯一願望。
漫長,又或者是,一瞬!
回想起自己曾經在等待著的過程,那經歷的千百次輪迴,他自己都無法說清楚到底只是過了一會兒,還是經歷過了千年。
被作為英靈召喚至世界各地,各個時代,解決世界各種各樣的危機,這樣的話,普通的空間自然是不能作為他的存在地,因為一旦世界上突然出現了兩個危機,他無法分身同時解決。
英靈之座解決了這一問題,它的所在在時間軸之外,而且被召喚的英靈只是把數據傳輸到召喚地點,在那裡重新給他製作一副身體,然後事情解決之後,他的身體會消失,只有戰鬥經驗回流。其他的資料,像是被召喚到何種時代的時間,和地點之類的,就會在他的「房間」留有記錄。要比喻的話,就是書面記錄。每次召喚,每次出現都是如此。
不過由於在時間軸之外,這些數據自然也不會有分前後,或是一天兩天間隔的傳送回去這一說。它們只是在自己到達英靈之座的時候,就已經到達了他的「房間」。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長時間,他發現自己可能達到英靈之座不過幾十個小時的時間。
但是因為過往的經歷,記憶,經驗,知識同時到了他的腦子裡,造成了混亂,所以他才會有自己經歷過千百年的時間的記憶。
就好比在一個空間內,被召喚到另一個空間一百次,不管召喚的另一個空間的那一百次之間間隔了幾十年,但是對於另一個空間的存在,確實同一時刻將他召喚了一百次,同理,將這些記錄發回去的時候,也是同時。
就像兩個小時看了一千部電影,你自然會認為過了好多天了。但實際上依舊只是那兩個小時。
被召喚到異世代的自己的經歷與過往,那些思維和想法錯亂的在他所處位置,零散的擺放著,他只能夠經過不停地翻找與自己記憶裡面對應的記錄來判斷時間。
所以,對他而言,永遠和一瞬間並無二致。總之,一切已經發生,過去,現在,將來,一切的一切,阿克夏的倉庫總是將一切都已經定製成冊,擺在你的家裡,不管你看不看,事情都是那樣發生過了。在遙遠的過去,鄰近的現在,未到達的將來。
要說的話,就是與書無異。
他不停地翻看著書,被打亂了順序之後,他自己這個願望是一開始自己思考出來的呢,還是達到了目的後,又經歷了千百次之後才得出的。
不過也無所謂了,只要完成了目標,不管是一瞬還是永恆都會隨風飄散,他將永遠地消失……
忽然,騎士的眼睛抬了起來。
「客人嗎……因為知道這裡不會有人打擾,才會找上門來嗎?」
遠阪聽到騎士低聲嘟噥了幾句什麼,然後站了起來。
她已經醒來好幾個小時了,但是一直被困在這把椅子上動也動不了,手腳都要凍僵了。
不過比起她來,間桐櫻的情況顯然更是糟糕。
被archer提醒,遠阪發現到櫻的眼睛已經失明,她看不見什麼東西了,不過這還不是糟糕的。眼睛失明之後,櫻的身體機能也在一點一點的停止,從最開始的眼睛看不見,到後來的手腳動也不動(一般人被綁住之後,即使大的動作做不了,但是手微微動動,腳尖活動一下還是可以的,而且也屬於本能反應,希望可以讓因為捆綁的身體,不讓血管堵塞),到最後,她連聽力都開始退化,甚至連遠阪說的話也開始聽不見。
這一過程僅僅只過了幾個小時,再過上一會兒,說不定櫻的呼吸也會停止。
紅色騎士告訴遠阪,那是因為櫻的胸口那塊東西造成的,但是他無法解決。遠阪也是一樣,她甚至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而且從archer的話裡判斷,她總不能把她的胸口裡的東西挖出來吧。
被綁住的姑娘不停的轉動著腦子,思考著任何一種可行的方法。可是原本靈活的腦袋此刻好像被糖漿黏住了似的,怎麼都無法轉動順暢,幾個小時像是幾分鐘一樣飛快的過去,她只能焦急的看著櫻的身體情況不停的惡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的時候,突然,紅色的騎士起身打斷了她的思維。與此同時,遠阪的耳朵裡也傳入了一陣連續的不斷變清晰的聲響。
那是腳步聲。
來者的腳步聲清晰卻穩重,應該是個男人。而且,漸行漸近的聲音告訴遠阪,他是對著這個方向走來的,目標就是自己所在的這間房子。
很快,腳步聲在門口停止了,遠阪和archer同時看向門口,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能來的人是誰?
陳舊的門發出吱呀的響聲,隨後慢慢的開了,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哎呀,明明還有幾個能夠居住的房間,沒想到你竟然會挑選這樣一個房間作為看守所啊,真是虐待囚犯呢,砍頭還會給吃頓飽」來人看著清冷乾燥的廢屋,不勝唏噓:「你這麼對待自己的老主人是不是太無情了。」
「你來這裡幹什麼!」archer看著不請自來的男人,聲音冰冷。
「嘿嘿,冷靜點」來人呵呵笑著,看著自己的原型:「放心,我不是來找你爭鬥的,我跟衛宮士郎不是一邊的,跟你沒有爭鬥的理由,所以火藥味不要那麼濃。」
白色的弓兵,不知道從哪裡而來,所作所為一直都很古怪的男人,最詭異的男人,他的臉和archer一模一樣,就像是克隆出來的冒牌貨。不過,足以以假亂真,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遠阪都以為他是真正的archer。
冒牌的弓兵笑著看著遠阪:「喲,凜,看到你還如此精神,真讓人高興啊。」
遠阪可高興不起來,看到這個男人臉的地瞬間,她的心就涼了。已經不堪處理的事態現在更是雪上加霜。
在一天前,這個男人還站在caster那邊,但是在archer背叛了caster之後,他立刻就將caster所有的全部力量--通過禁術收集到的全部魔力一股腦兒奪走,並且堂而皇之的離開了。現在突然出現在這裡,他意欲何為。
忽然間,遠阪想起了一件事,她立刻緊張起來。
果然,白archer指了指那邊已經陷入半昏迷的櫻:「我只是來找那個小姑娘的,其他的事情什麼都沒有。那女孩對你並沒有用處,而且,她也快死了,在你手裡只會是個麻煩,不如叫給我吧。」
「你要間桐櫻有什麼用處嗎?」紅色的騎士沒有答應或拒絕,而是反問了一句。
「要說的話,我也並不需要她拉,我要的只是她體內的那東西而已,她本人我倒不需要」白色的騎士攤了攤手說。
「是你……」
沒有理會遠阪的驚叫,他只是看著archer,等待著後者的回答。
「間桐櫻體內的那東西是你放進去的嗎」弓兵問道。
「是的,怎樣,要答應我嗎?」冒牌archer點了點頭,看著正主:「我只是想要那個女人而已。」
「那麼就等我把事情辦完,之後你要怎麼樣,但是,在此之前,這個女人還是我的東西,如果要取的話,就讓你死在這裡」弓兵淡淡的說道。
「也行,我可以等待,反正我有足夠的時間,等上一兩個小時也是可以的」白色騎士毫不猶豫的說,不過停了一下,他笑道:「但是那個間桐小姑娘可能等不了太久了,等你解決衛宮士郎什麼的--反正怎樣都會死掉,現在交給我也無所謂吧。」
「……」
「而且」白archer揚了揚手:「作為交換,之後你想幹什麼我都不會干涉,不管是殺掉衛宮士郎啊,還是別的什麼……哦,對了,我還可以幫你抵擋saber和rider,你也應該知道你的威脅沒什麼用處吧。戰鬥的時候有servant礙事會很麻煩的,我可以幫你抵擋她。」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不要看我這個樣子,同時對付兩個servant我還是很有自信的。」
紅色的騎士沒有立刻說話,他將目光轉向窗外,銳利的眼神看到樹尖之上,一道隱隱的紅色已經飄起,隨後他收回了目光。
一次性可以對付兩個servant嗎,還真是敢說大話呢。算了,也無所謂。弓兵的腦海閃過saber強有力的身影。
「好吧,反正和衛宮士郎作交換的是一天安全的期限,但是黎明也就作廢了,之後,隨你的便吧」想到了這個傢伙被打得滿地找牙的慘樣嗎,紅色的騎士看著自己的仿製品,第一次面對他露出了微笑。不過,笑得有些詭異。
「嗯?」白色的騎士有些疑惑,他下意識的打量了一下周圍:「你笑什麼?」
「什麼也沒有」archer回答。
「archer,你……」
不等他說出什麼話來,白色的騎士伸手一指,一股凝聚成型的魔力從他指尖飛射出去,好像一顆石子一樣,準確的擊中了遠阪的頭頂,把她給打暈了。
「你不介意吧」他有些訕訕的看著弓兵,臉色有些古怪:「如果不打暈她的話,一會兒我們的耳朵就要遭殃了。」
「那種事情怎麼樣都好,已經說過交給你了,要做什麼也隨便你」弓兵聳了聳肩,隨後向門口走去。
「哎?等等」白色騎士呆了一呆,隨後叫住他道:「喂,你不管這個傢伙了嗎?」
他指了指被自己打暈了的紅衣女孩:「我並沒有說過需要她,你就這麼把她交給我好嗎。」
紅色的騎士已經走出了門,他的聲音從牆外傳來:「兩個人質都在你那裡的話,servant的注意力自然都會被你吸引……」
聽著漸行消失的聲音,白色騎士撇了撇嘴巴:「這麼算計我,還真不怕我把這兩個女人都殺了啊!」
轉過頭來,看著眼睛雖然還在睜著,但是外界的信息一點都接受不到的間桐櫻,白色騎士歎了口氣,走到了她的跟前。
看著少女呆滯的眼睛裡映出的自己的身姿,白色騎士沒有表情,只是舉起手掌,頓了一下,刺入了少女的胸膛,然後慢慢一拉。
飛揚的血好像突然炸開的水袋,血花甚至都噴到了間桐櫻的臉上,不過後者完全沒有察覺。他像是從土裡拉出種植的果實一樣,輕而易舉的從少女的體內拿出了個什麼東西。
那是之前被他植入的那白色安裝包,不過它現在理所當然的成了黑色的,上面還沾染著鮮血。
看著手掌上的這枚東西,白色弓兵嚥了口氣,將它收進了懷裡,絲毫沒有因為它剛剛是從一個少女的體內中取出來的。
「啪嗒……啪嗒……」
已經完全將刻印蟲吸收進去了,而且裡面還有半份英靈的魂魄。好了,現在主要將它安裝上就好。
「啪嗒……啪嗒……」
滴血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明明穿著衣服,血液大部分被衣服所吸收,但是依舊能夠順著她的身體滴落,可想而知出血量有多麼驚人了。
看了看櫻的模樣,胸口開了個洞,飛揚的血液濺的她身上到處都是,就連臉上也滿是血點,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死去了吧。
「啪嗒……啪嗒……」
只是,即使這樣,她的臉色依舊沒有變化,沒有因為疼痛而皺眉,也沒有因為恐懼而閉眼,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著白色的騎士,好像默認了他的暴行,並不反抗,而是默默接受。
白色騎士的眉毛抖了抖,不過他依舊面無表情,眼睜睜的看著少女一點一點的失去生命。
「啪嗒……啪嗒……」
「該死的」他突然怒吼一聲,同時將手放在間桐櫻的頭頂。
一團金色的光芒從他的手掌中緩緩飛出,像是一團精緻的雲朵。那股金色溫緩輕柔,但是卻比任何光芒都要明亮。
隨後光芒膨脹起來,像是要爆炸一樣忽然變大了,而且明亮的好像一個太陽,瞬間將白色騎士的手掌包裹,將間桐櫻的身體包裹,竟白色騎士的身體包裹,將整個房間包裹……
已經分不出顏色的光芒中,他切了一聲:「這回不能用未來沒有間桐櫻死亡這件事,所以必須救她這種事情來說服自己了啊。」
他的眼角在痙攣:「是不是心眼b的人物已經能夠察覺別人心中有無惡意了嗎,所以他才那麼放心的把主人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