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眾人看著神色有些不對的尉遲展,再看看『二皇子』,那平日中心高氣傲的二皇子,此時此刻臉上竟然浮現緊張之色,一個念頭從眾人腦海中迅速閃過,看著尉遲筠唇角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她們一致的感覺:那杯酒……絕對有問題!
想到這裡,眾人的心跳都開始加速,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看著駱王尉遲展緩緩站起身……
一瞬間的空氣,有些凝結……
白色的衣衫潔淨的一塵不染,繁雜的細紋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柔光。
纖細的手指輕輕揭開身上的衣帶,狐裘厚衣滑落在地,它們的主人身上,取代而之的是那一襲白衣,薄涼的似是一件春末的衣衫,一陣寒風從窗口吹進來,掀起那素潔的衣角,沾染上絲絲的寒氣……
拿去頭上束髮玉簪,三千青絲散落在肩,帶著清雅的幽然之氣。
銅鏡內,一張驚艷的容顏淺笑依然,卻帶著絲絲的憂鬱,他撫上自己的雙眼,有人說過,他太乾淨,猶如新生的嬰兒,這雙眼睛清澈透明的讓她不想沾染上一絲的污漬,可是如今……
他唇角揚起一絲苦笑,如今這雙眼睛已經失去了那原有的純淨,看似透明的偽裝之下,是已經黑了的心和沾滿血腥的渾濁之眸,這樣的他,如果她看見,可會後悔?可會嘗試著接納他?
應該不會了吧……他早已經是駱王的人,那高貴如鳳凰的女子,又怎麼會因為他為她的改變而動了心?
譚安陵……
這個名字,在那個人的心中,是否還曾留下一絲的痕跡?
「王妃,王爺進宮前交代過,讓王妃早些休息……啊!王妃怎麼穿的這麼少?!」
小侍推門進來,急的連忙拾起地上的狐裘披在譚安陵身上,看著譚安陵披散的青絲,有些疑惑:「王妃是打算休息了嗎?」
「不,等王爺回來。」他拿起桌上的梳子,遞給身後的小侍,「給我梳頭吧。」
「哎?」小侍接過梳子,那輕柔的髮絲在自己指間輕輕滑落,「王妃的頭髮真好。」
他笑了笑,拿起眼前的面紗,蒙在自己臉上,依然是那次在街上,他和她撞到之時的裝扮,卻未曾在那人心中,留下任何的印象……
「什麼時候了?」他輕問。
小侍看著鏡子裡的譚安陵,歪了歪頭,大晚上的帶什麼面紗?……王妃今天晚上好奇怪……
「回王妃,已經戌時過了五刻了。」
「是嗎?……」
譚安陵看著打開的窗戶,絲絲寒氣從外面跑進來,小侍打了個冷顫,走過去想要過上,譚安陵阻止:「就那樣開著吧。」
窗外的夜色深諳混沌,無星無月,似是在預示著什麼……
九霄殿中安靜而詭異,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那隻小小的酒杯上,秦易風高坐於上,平靜的看著低下,只是放在寬大的衣袖中的雙手緊緊握成拳,似是在昭示著他的緊張。
『二皇子』一臉的焦急之色,但若是有人仔細看,會發現那眼角根本就無任何的擔心焦慮,虛假的令人背脊發涼。
尉遲筠一臉淺笑,卻恍若魔魅;尉遲展唇角含笑,卻冷若冰霜。
「駱王,請?」尉遲筠再次舉了舉酒杯,唇角的笑容愈發的攝人心魄。
尉遲展不動聲色的深吸口氣,輕笑,「二皇子殿下敬三皇女殿下的酒,本王怎麼能喝呢?」
說罷,要端起自己的酒杯,尉遲筠一下抓上她的手腕,笑的無辜:「哎?話不能這麼說,剛才駱王自己都親口說不會拒絕了,如今本皇女將酒端到了駱王面前,駱王卻說這樣的話,豈不是想讓本皇女沒了臉面?」
「三皇女殿下言重了。」尉遲展笑笑。
「那,就接下這杯酒。」尉遲筠笑吟吟的,看了自己手中的酒杯一眼,笑的高深莫測,「或者……駱王是怕本皇女在這酒中下毒要謀害駱王不成?」
尉遲展一時沉默,尉遲筠說出這樣一句話,已經徹底的和她處於對立的場地,將所有人的心思都擺在了桌面上,再無任何的遮掩。
大殿外的寒風有驟起的樣子,還未落完枯葉的樹木經風一吹,滿地的落葉,徒增涼意。
「殿下……」尉遲展皺眉又鬆開,淺笑著抬手去接過那杯子:「真會開玩笑。」
尉遲筠卻一下移開了酒杯,挑眉:「既然駱王不信,這酒……還是不要喝的好。」
說完,尉遲筠一口將那酒杯裡的酒飲盡,『二皇子』配合的鬆了口氣,駱王先是一愣,隨即眼中又浮現出絲絲笑意,臉上卻是一片歉意:「殿下……本王……」
尉遲筠端起尉遲展的酒杯,遞到她面前,「這可是你自己的酒杯,這下本皇女敬你,駱王應該不會再拒絕了吧?」
駱王尉遲展淺笑著接過,「怎麼會。」然後,喝盡杯中酒,動作優雅不失禮儀。
眾人看著臉色無恙的三皇女,再看看笑容不復剛才勉強的駱王,心中納悶,難道那杯酒……什麼問題都沒有?
而這件事,也讓兩黨人員迅速在心裡開始爭論起來——
尉遲展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杯酒明明沒問題,她還不敢去接!——皇女黨。
尉遲筠真是好手段!用這種方法來置駱王於不利之地!——駱王黨。
對於這些人相互拚殺的目光,主角兩人當做什麼都沒看見,尉遲筠看著駱王放下酒杯,掃了一眼她旁邊:「駱王妃不曾跟隨嗎?」
「殿下也知道,陵兒他有了身孕,來了亦是不能飲酒,所以就讓他在府中早些休息。」尉遲展笑了笑,被尉遲筠這樣一提,她忽然有些想譚安陵了,想早點回去呆在他的身邊,擁他而眠。
尉遲筠瞭然的點點頭,「這樣……」
然後也不曾多說什麼,只是轉身,向著自己座位走去。
見兩人之間沒有生出什麼事端,秦易風心裡鬆了口氣,掃了一眼又恢復安靜的大殿,偏頭吩咐小侍:「歌舞開始吧。」
醉夢笙歌,衣衫翩躚,卻都心不在焉,尉遲筠看了看那緊閉的殿門,扭頭問向伺候在自己身邊的小侍:「什麼時辰了?」
「回殿下,已經亥時了。」
尉遲筠端起酒杯,隔著笙歌,向著對面的尉遲展舉了舉,淺笑依然,卻意味不明。
這場宴,直至亥時末才結束,整整的兩個時辰,對那些官員來說,卻漫長的恍若百年。
惜筠軒內,燕項天從床上起身,尉遲筠讓他們好好休息,今天晚上也許不能再睡了,那是一場彼此都心知的戰爭,駱王的突襲,她的將計就計。
下床,隨便抓了件衣服披在身上,一開門,就是迎面的寒冷,凍徹骨髓。
他走到庭院,卻發現那裡已經有人站著,他笑了笑,走過去:「看來睡不著的,不止我一個。」
纖細的身影慢慢轉過身,散落的青絲被微風輕拂而起,那雙紫眸在深諳的夜裡,愈發的詭魅:「嗯……」
燕項天走到紫火身側,抬眸看著那陰暗的天,隱隱可見明天天氣很壞的趨勢,他輕輕皺眉:「星星月亮,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