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行俠()
收拾完東西,凌一彬手提背扛著大包小包,晨曦則只背了畫稿包和一個小坤包,一起下樓。他們之間的誤會既然徹底消除了,話題自然而然又回到晨光身上。電梯裡晨曦不無擔憂地說:「那次火災,『白手套』出現後見我害怕,就對我說:『別害怕,我是來救你的。』我當時感覺真的很像我哥的聲音……」
凌一彬不以為然地插口說:「那不說明任何問題,你當時命在頃刻,心裡最盼望的是誰啊?肯定是我和你哥嘛!」
晨曦白了他一眼,說:「少臭美!我只盼望哥哥來救我。」
凌一彬笑了笑,說:「你不承認就算了,我料定你肯定盼望我和你哥的出現,但你知道我在重慶,不可能突然出現營救你,除非發生奇跡。所以你的潛意識裡只會期盼你哥的出現,而當『白手套』出現時,你自然就有可能把他想像成你哥。也許他們的聲音根本不像,但你心中的強烈期盼加上中毒後的幻覺,就會把『白手套』當成你哥,畢竟當時你都快暈倒了。」
電梯到達一層,晨曦邊往外走邊說:「可是當『白手套』抱著我飛出火場時,我聞到他身上有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就和我哥在用的香水一樣的味道。」
凌一彬一怔,問道:「你怎麼沒跟我說過?就是你從夕陽姐那裡拿來的那種香水嗎?」
「我覺得那只是巧合嘛。」
「那你跟國安部的人說過沒有?」
「……還沒有。」
「說了也沒關係。」
「為什麼?」
凌一彬故作神秘地笑了一下,並不答話,而是走到街邊招手叫過一輛出租車來。
晨曦一跺腳,上前使勁揪著凌一彬的手臂,威脅道:「快說!為什麼?」
出租車已停到了他們面前,上了車他們就不能再繼續這個話題了,氣得晨曦不住地在凌一彬身上又揪又掐,痛得他嗷嗷亂叫,但還是一臉得意的壞笑。惹得前面的出租車司機說:「你們要注意安全哦。」
到了兄嫂的住宅樓下,下車後晨曦繼續逼問,凌一彬才說:「你因此疑心自己的哥哥可能是『白手套』實在是荒唐可笑。要證明你哥不是那個『白手套』其實很簡單,去問問琴姐嘛,火災的時間她是否跟你哥在一起,一問就清楚了嘛。難不成你哥會分身術?那就太酷了!」
晨曦聽了恍然大悟,但嘴裡卻不承認自己短路,又在凌一彬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夕陽開了門對他們說:「畫室、臥房已經給你們收拾好了,把畫畫的東西放進畫室裡,衣服放進臥房裡。」
凌一彬看了看晨曦,對夕陽說:「姐,還有沒房間?還是單獨給我一間臥室吧。」
夕陽一邊從他手裡接過東西一邊說:「怎麼了?跟我裝純潔啊?沒那麼多房間,你們還是住一間吧!」
凌一彬笑著又看看晨曦,晨曦卻不看他,彷彿沒聽見他們的對話似的,逕自往樓上走去。
來到樓上,凌一彬在畫室裡擺放東西,晨曦跟夕陽在臥室裡收拾帶來的衣服。夕陽突然捂著嘴幾欲嘔吐,晨曦嚇了一跳,連忙扔下手裡的衣服,輕輕撫摸著嫂子的背,問道:「怎麼了姐?胃受涼了嗎?去醫院看看吧。」
夕陽乾嘔了兩聲,面色有點潮紅,擺擺手說:「沒事沒事。」說著她回頭看看房門,輕輕對晨曦說:「我可能懷孕了。」臉上全是甜蜜的笑容。
「啊!」晨曦驚喜地大叫,「真的啊?!」
夕陽示意她小聲點,剛剛放晴的臉上又佈滿了陰雲,小聲說:「本來打算今天去醫院檢查一下的,唉……」
晨曦知道她是為晨光擔心,安慰道:「你不用為我哥擔心,他準保沒事,等他回來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呀!你現在可不能悶悶不樂的,否則就是在虐待我的小侄兒啦!」
——
護城河的兩河匯流處有一座橋,橋邊有一排亭台樓閣,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雙亭頂、八角十柱、琉璃瓦、飛簷斗拱的亭子,結構巧妙、形態雋永,名為「合江亭」。
合江亭始建於唐貞觀初年,晚唐時改水道,形成兩江抱城的格局後,在兩江交匯處的合江亭便成了貴族、官員、文人墨客宴飲吟詩的首選之處,流風所及,蔚然成景。合江亭,成為當時人們主要的交際場所、娛樂之地,無論是文人墨客吟詩作賦、迎來送往、宴請賓朋,還是普通百姓攜家人在城邊踏青賞花、娛樂休憩,幾乎都在這裡進行。後來就形成了頗具規模的景區,成為本市最早的市政公園。
沉沉夜色中,兩河款款流動的河水反射著滿天星光,映照著合江亭,使其亭影綽約、似動實靜,別有一番恍若仙界的趣致。
就在離合江亭不遠的地方,有一處公交車的終點站,路邊整整齊齊停靠著十幾輛收班的公交車。晨光躺在其中一輛車的最後一排座椅上,他把摩托車停放在一個地下停車場裡,自己則等到夜深人靜才脫了衣服溜出來找吃的。吃飽後便鑽到這輛公交車裡休息,無意間磨破了白手套,不由一陣興奮,就開始一點一點地將織成手套的白紗線抽掉。只要去掉了這只白手套,完全隱身就可以暢行無阻了。他一邊抽絲剝繭般拆著那只白手套,一邊思量著如何找一個隱蔽安全的落腳點,畢竟像現在這樣東躲西藏絕不是辦法,更不要說去對付「白手套」了。
夏夜裡蚊子很多,這公交車裡也一樣不少,很顯然蚊子不需要看到他,也能找到他的身體,在他除了手套便一絲不掛的身體上肆意叮咬。逼得他不停地拍打,心中不住苦笑:我赤條條專門來喂蚊子的。他藉著車窗外路燈的光亮,看著一隻蚊子停在自己腹部,本欲拍打,忽又停住了。他能看見的自己的身體,但別人看不見,也就是說在別人看來這只蚊子是懸在空中的。再看那只蚊子的腹部鼓脹起來,變成了紅色,晨光突然眼睛一亮,腦子裡有一個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
這時,車外傳來急促腳步聲,聽上去應該是一個女人在前,高跟鞋發出卡噠卡噠的聲音,一個男人在後,腳步聲沉重。
只聽那個男人邊走邊央求道:「老婆,我錯了嘛,你不要走,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晨光聽了不禁暗笑:看來這男人東窗事發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晨光所在車輛的旁邊,那男人追上了女人,可能是用手拉住了她,他們的腳步停住了。女人叫道:「放開我!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哀求道:「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嘛,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那你告訴我那個賤女人是誰!」
「哎呀……這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就別去追究別人了嘛……」
「哼!到現在你還在維護那個騷娘們兒,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誰啊?告訴你,我早就調查清楚了,那賤貨就是你的女老闆!四十好幾的老女人了,還一天到晚找你們這些身強力壯的男人洩慾,她以為她是武則天啊?!」
「……我……我也是迫於無奈嘛……」
「無奈?!是很無奈,她那身老皮囊摸著肯定不舒服,但你還是要去伺候她,就為了職位和薪水,你是男娼啊?!」
「我……我……她……」
「放開我,滾到那個老騷包那裡去!我要跟你離婚,還要把她醜陋無恥的真面目公之於眾,叫記者去給她拍專訪!」
「不能啊!不能啊!離婚就離婚吧,你千萬千萬不要去把她的事給揭出來啊……我……我會被你害死的,死得慘不忍睹啊……」
「明明是你自作自受,怎麼成了我害你了?我不管,我肯定要曝光,堂堂富華集團的首席執行官竟然是個荒『淫』無度的色情狂!是個人盡可夫的破鞋!」
聽到這裡晨光不禁悚然動容,他知道富華集團的首席執行官叫閔雅莉,是個風頭正勁的商界知名人物,沒想到竟然背後有這樣的齷齪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他這裡一分神,沒注意他們又說了些什麼,就聽見車外兩人依舊扭打起來,撞得車廂彭彭作響。晨光想起自己處於隱身狀態,便站起身來,從車窗往外看。
只見一個高大年輕男子正揪住一個年輕女子的頭髮,將她的頭猛力地往車廂外殼上撞,嘴裡惡狠狠地說著:「既然你要讓我死,讓我全家去死,那就請你先走一步了!」
晨光見狀大吃一驚,立即就伸手要去拉開車窗,但他遲疑了:自己跳出去救那個女人,所做作為豈不跟「白手套」一樣了嗎?但他隨即又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荒唐可笑,任何人都可以見義勇為,這跟「白手套」有什麼關係?於是便拉開車窗,縱身跳了出去。
在彭彭的撞擊聲中,那男子並未注意到車窗被拉開,更沒看到有一隻破爛的白手套從車窗裡飛了出來。他繼續抓著妻子的頭髮往車身上撞擊她的頭部,已把她撞得滿臉是血,神志也模糊了。
晨光飛起一腳踢在那男子的臉上,那人狠狠撞在了公交車車身上,又反彈回來,摔在地上不再動彈,已經暈了過去。那女子也癱倒在地,四肢在微微抽搐。晨光回頭看遠處有一輛出租車開了過來,忙將那女子抱起,快步走向街邊。
開夜車的出租車司機正無精打采地朝合江亭開去,突然看見一個女人橫著飛到了街邊,司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睛再看,卻見那橫著漂浮在空中的女人身邊有一隻白手套正在向他招手。司機明白了,是「白手套」又在見義勇為救死扶傷了,心下大安,更不由一陣興奮,因為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白手套」,便急忙將車子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