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謎面()
就在沈琴胡思亂想之際,小烏帶著蘇萍敲門走了進來,她連忙收束心神,坐正了身體。小烏坐在桌邊負責記錄,他先套用了一句香港警匪片中的台詞,對蘇萍說:「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
蘇萍聽了立即橫眉怒目,叫道:「什麼意思?我成犯人了嗎?我犯什麼罪了?」
沈琴面色凝重,緩緩地說:「別激動,我們有些問題要問你,請你如實回答。」
蘇萍一臉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的模樣,不以為然地說:「那就請問吧,我做為守法良民,願意配合警方調查。」
沈琴點點頭,問道:「小芸和老侯都已經死了,你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嗎?」
蘇萍的眼睛裡立即閃過一絲狂喜,但一閃即逝,又變成了無比吃驚的樣子:「什麼?!他們死了?我怎麼知道是誰殺了他們啊?!」
沈琴不動聲色接著說:「我並沒有說他們是被殺死的。」
蘇萍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眼神露出惶恐,支吾了一下說:「我……我連他們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會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只是,只是猜想他們可能是被殺的嘛。」
「他們有仇家嗎?」
「呃……我不知道,那是他們的事。」
「既然你不知道他們是否有仇家,為什麼認為他們是被人殺死的呢?」
蘇萍的神色更加慌亂起來,說:「那……那只是我隨口說的嘛……」
沈琴已經達到了滿意的效果,轉口問道:「好吧,我們暫時不討論這個問題了。現在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要求小芸和老侯假裝不認識趙恆?」問罷,雙眼如芒刺般直射蘇萍。
蘇萍渾身一震,嘴唇也哆嗦起來,強自說道:「你說的是什麼啊?什麼要求他們假裝不認識趙恆?我沒有啊!」
蘇萍似笑非笑地說:「奉勸你還是不要做無畏的抵抗了,他們雖然死了,但卻留下了舉報你的書信……」
聽到這裡,蘇萍大驚,冷汗涔涔而下,眼神遊移不定,雙手緊緊抓著桌子的邊緣,半晌說不出話來。
沈琴忽又「哦」了一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說:「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孟廣林已經承認了你們倆之間的勾當。」
她這話說得模稜兩可,警方只是掌握了蘇、孟二人有私情而已,當然也可以說是他們之間的勾當,但在蘇萍聽來卻如同釜底抽薪,她的心理防線終於分崩離析。
其實在青驄集團副董事長辦公室裡,老廖和小洪毫無斬獲。孟廣林幾乎不回答任何實質性的問題,一句話「既然涉及公司和我個人的法律問題,請你們找我的律師談」,就把手中沒有實證的老廖和小洪將死了。
——
下班時間,車流如織。車河與普通河流有個最大的不同之處,那就是普通河流水量越充沛,流速就越快,而車河截然相反,流量越大,流速越慢。這個城市的私家車以每天三百輛的速度增長,如同人體血粘度高速增長,血液的流動速度便越來越慢,人體的機能也就隨之下降,長此以往,必將癱瘓。坐在出租車裡的凌一彬看著路面上一列列排成長龍的車隊,如蝸牛般慢慢蠕動。他只要遇到堵車就會對城市交通憂心忡忡,和他上網遇到網絡擁堵時一樣的焦躁。
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凌一彬乘坐的出租車才到達紅楓閣。他下車長長噓了一口氣,乘電梯上了十七層,用鑰匙打開門,進門就看見晨曦端坐在客廳裡。
凌一彬換上拖鞋,笑著問:「怎麼傻坐在這兒?飯已經做好了嗎?」說著,他走到廚房門口看了看,冰鍋冷灶,哪裡有什麼晚飯?便轉身問道:「你還沒做飯啊?」
晨曦臉上如同罩了嚴霜,冷冷地說:「我為什麼要給你做飯?」
凌一彬聽她語氣不善,忙仔細端詳她的表情,心知這位女暴君今日可能心情不好了,就賠笑說:「你是不是畫累了?不做就不做,我們出去吃就是了,你想吃什麼?」一邊說他一邊坐到晨曦身邊,伸手去攬她的肩膀。
晨曦用力扭動了一下身體,甩開凌一彬的手,喝道:「別碰我!」
凌一彬立刻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什麼事不高興啊?」
晨曦說:「問你自己啊!」
凌一彬撓撓頭,說:「我?我沒惹你啊,最近一直小心伺候,沒做錯什麼事嘛。如果公主殿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就說出來,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好不好?」
晨曦將頭轉向一邊,心亂如麻,自從下午被那個「雨下個不停」誤以為是凌一彬,有了那番對話之後,她就一直坐立不安。也不知道該聽信直覺的召喚還是該服從理智的教誨,感情上她克制不了被欺騙被辜負被傷害的感覺,但理智上卻認為事情還沒搞清楚,不能妄下結論。在凌一彬進門之前,晨曦的內心交戰始終沒有結果,似乎理智稍佔上風。但凌一彬一出現,她的情緒立即就激盪起來,像個受傷的小孩一樣委屈和惱怒,自己也控制不住。
晨曦很想大聲質問:「那個『雨下個不停』是誰?!」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問,也許是希望凌一彬主動告訴她,便冷著臉不言不語。
凌一彬有點慌亂了,又說:「哎呀,姑奶奶,到底什麼事不高興嘛?你告訴我啊,我有罪,也得有個罪名吧。」他常對朋友說,女人生氣的時候就如同電腦死機,死得莫名其妙,堅決告訴你原因。此時他就是這種感覺,面對一台莫名其妙死機的電腦。
但凌一彬越是問原因,晨曦就越不想說,而且越覺得他明知故問,也就愈加認定他和那個女孩有染,也就愈加傷心、氣苦,自然更加不想說了。
凌一彬一再軟語求肯,他也並不真想知道晨曦生氣的原因,因為也許根本沒有具體的原因,女人就是莫名其妙的動物,只要給足她面子和台階,哄得陰轉晴就沒事了。
隔了半晌,覺得越來越煩躁的晨曦終於大聲說:「你出去,不准住在我這兒了!」
凌一彬聽了大驚,什麼事竟然搞得如此嚴重?忙說:「看來今天是龍顏大怒了,可我原來租的房子早就退了,沒有去處啊。但凡有個去處,我一定乖乖走人,讓你一個人消消氣,氣消了再說。可……可現在你不能讓我去露宿街頭吧……」
晨曦突然大聲說:「你怎麼會沒有去處?你自然有你的好去處!」說著,眼眶裡竟然淚光盈動。
凌一彬愣住了,看著她的神情,琢磨著她話裡的意思,猛然醒悟,晨曦是在懷疑自己用情不專。這真是比竇娥還冤啊,心中不免有被刺傷的感覺,正色說:「你這話什麼意思?」聲音大了許多。
晨曦說出剛才的話就後悔了,覺得自己就像個小怨婦。她知道凌一彬定然是不會走的,而自己說出來的話又無法收回,心裡又隱隱擔心真將他趕出去了,會不會趕到別人那裡去啊?一時間如同翻了五味瓶,更加煩躁了,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大聲叫道:「你不走,我走!」說罷就衝出門去,還穿著她的坡跟拖鞋。
這可把凌一彬嚇壞了,忙追出門去,拉住晨曦的手,大叫:「別走,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啊!」
晨曦回過頭,用冰冷的語氣說:「放開!」
凌一彬不敢違拗,只得放開了手。晨曦立即走向電梯,凌一彬大急:「你去哪兒啊?」
聽到凌一彬急切又顫抖的聲音,晨曦突然覺得不忍,低聲說:「我去哥哥家。」說罷,進了電梯。
——
夕陽摟著還在抽泣的晨曦,皺著眉頭說:「你們這算是什麼事嘛?真的是莫名其妙。不是姐姐說你啊,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就亂發脾氣,也不向他問個明白,哪兒像個成年人嘛?再說了,你如果對小凌那麼沒信心,怎麼會愛上他的?你的眼光就那麼差嗎?何況我看小凌絕對不是個三心二意的花花公子,這中間必定有誤會。你這叫關心則亂,敏感過頭了,毫無證據就亂聯想亂推測!」
晨曦撅著嘴,擦拭著眼淚,心裡雖然很高興夕陽對凌一彬的肯定,但嘴上仍然說:「那他為什麼不跟我解釋清楚?」
夕陽哭笑不得,輕輕擰了一下晨曦的臉,說:「你講不講道理啊?你又沒告訴他是怎麼回事,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跟你怎麼解釋啊?解釋什麼啊?」
在來的路上晨曦就已經覺得是自己把自己架上了高台,下不來了,是在又疑又怒又羞又急的狀態下跑了出來。又經過剛才一番哭訴,夕陽再一加寬慰,也確實覺得自己有點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不由得不好意思起來,便想轉移話題,問道:「姐,我哥怎麼不在啊?」
「哦,他出去辦案了,我也打不通他的電話,可能是執行秘密任務吧。」
「哦……」晨曦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今晚就住我這兒吧,明天自己去找小凌問清楚。我看人那是絕對錯不了的,不就把你哥給看上了嘛,小凌對你肯定是一心一意的。」
晨曦又撅起嘴,說:「我不回去!」
夕陽無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說:「你不好意思問,我幫你問。」說罷就要起身去打電話。
晨曦連忙拉住夕陽,叫道:「不要啊!」
夕陽笑了,說:「嗯,還是你們自己解決吧,只可憐小凌今夜無眠咯。」
晨曦哼了一聲,說:「他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