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咬鉤()
三位主人殷情地恭讓劉興國坐主位,劉興國也沒推讓,安之若素地坐下了。余福生招手叫來站在門邊的服務小姐,笑著對劉興國說:「劉局,菜我們已經點好了,但不知您愛喝什麼酒,還沒點,是嘗嘗我們的雪浪至尊純生啤酒還是喝紅酒或者白酒?」
劉興國怡然地說:「余總的雪浪啤酒是本省啤酒的銷量冠軍,我初來咋到,還沒喝過貴公司出品的至尊純生呢,那當然要嘗嘗啦!再說酒後駕車不安全,少喝點啤酒就可以了。」
余福生點頭說:「您別客氣,別替我省錢,啤酒是值不了幾個錢的,要喝就放量喝,等會我叫司機送您回去就是了。不過說到這煙酒專賣啊,讓我們這麼好的啤酒只能在省內轉悠,讓您這樣的人物在外省也喝不到我們的酒,讓人實在是哭笑不得啊。」
劉興國只笑了笑,其實他至今還不清楚余福生請他吃飯的目的何在,便沒有接口。
余福生轉頭對站在旁邊的服務小姐說:「先拿兩件至尊純生來。」
服務小姐躬身答應著,在手執的pda上記錄著,輕聲問道:「請問還需要別的嗎?」
余福生揮揮手說:「暫時沒有了。」
服務小姐便退到電視機邊,把手中的pda與牆上的一個插孔用數據線連接上,然後在pda上操作著。劉興國看著服務小姐的背影,好奇地問:「這是在玩什麼高科技啊?」
坐在右邊的李隆一邊掏出一支中華香煙遞給劉興國一邊說:「哦,這鴻鵠食府是本地首屈一指的飯店,菜品一流,配套硬件也是頂級的,他們服務員點菜都是用pda記錄,然後用數據線專送給廚房和總台,全數字化了,又快捷又準確。」
很快,豐盛的酒宴擺上了桌面,三位主人輪番勸酒、殷情布菜,女秘書吳曉鬟更是熱情如火,鶯聲燕語,頻頻舉杯,多次走到劉興國身邊替他斟酒把盞。劉興國從容應對著,心中暗想:如果他們行賄的不是錢,而是女色,那可就麻煩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見劉興國並不端架子,談笑甚歡,余褔生和李隆就漸漸放開了。吳曉鬟則已頰飛紅雲,眼波迷離。劉興國估計他們應該就要進入正題了,便放下酒杯,含笑對余褔生說:「今天能結識余總這樣的本地頭面人物,很高興啊。我是個喜歡交朋友的人,現在還人生地不熟的,以後就要請余總多多關照了,也引見我結識更多的朋友。」
余褔生聽了很高興,扶了扶架在胖臉上的眼精,豪爽地說:「全是劉局給面子,多個朋友多條路,少個敵人少堵牆嘛!以後還要多多仰賴劉局。」
劉興國接過李隆遞來的香煙,還沒舉到唇邊,坐在對面的吳曉鬟已經飄然而至,似乎很自然地一手搭在劉興國肩上,一手點燃了打火機。劉興國看似閒適地點燃了手中的香煙,卻並沒看吳曉鬟一眼,吳曉鬟心中一陣沮喪,有點悻悻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劉興國這時說:「余總今天如此熱情款待,還不知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
余褔生已經將吳曉鬟的失敗看在眼裡,他並不會責怪她無能,他一貫都有兩手準備,錢與色,見劉興國在美色面前毫無表示,知道這是個只要錢的主,只是不如用女色那麼低成本又好控制。便笑著說:「劉局說哪裡話來,沒事求您就不能請您吃飯嗎?今天確實就是為了結交劉局,您只要來了,吃高興喝高興了,我們交上了您這樣的朋友,也就心滿意足啦,哪裡敢有什麼別的企圖啊,哈哈哈!」
劉興國看似滿意地點點頭,但心裡不免有點犯嘀咕:他們要是只請我吃飯試探我,而沒有準備行賄的話,今天的行動豈不是要白忙活?
又碰了一杯酒,黝黑瘦削也戴著眼鏡的李隆像拉家常似地問道:「今年的股票很火啊,劉局在炒股沒有啊?」
劉興國立即意識到此話有弦外之音,但絲毫不動聲色,很自然地說:「老婆以前小打小鬧地炒過,現在沒炒了,我是從來不聞不問的。」
李隆歎道:「那可就少了一條財路啊……」
劉興國做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問:「財路?股市對於你們這樣的大財團才是財路嘛,對散戶恐怕只能說是替莊家買單的不歸路吧?」
余褔生用餐巾紙擦了擦油乎乎的嘴,接過話茬說:「對於普通小股民是這樣,但對劉局您這樣的官員來說,就大大不同咯。」
「有何不同啊?」劉興國好奇地問。
李隆接著說:「您要是有個股票戶頭,自然會有人把低價的績優股賣給您,您轉手就能合理合法地賺一票。」
劉興國真的有點不明白了,問:「股市變幻莫測,怎麼見得我買到的這支股票轉手就能賺錢呢?」
李隆不無神秘地笑了,解釋說:「自然會有人跟您約定交易時間、手數和價格,以低於市價百分之十的價格賣給您,而票又是一支正在強勁上漲的票,您是不是第二天就能變一大筆現回來呢?」
劉興國吐了口煙,想了想,又問:「難道就不會被別人買走嗎?」
好久沒說話的吳曉鬟連忙插嘴說:「劉局啊,看來您一點不熟悉股市呀。約定價格是低於市價的百分之十,也就是是個跌停板的價格,您想啊,那支票正在強勁上漲中,想買這支票的人怎麼可能出這種價格去競買啊?只可能出價高於市價才有買到的可能嘛。而且相同數量、相同價格、相同時間優先交易,是不可能被別人買走的,呵呵。」
劉興國做恍然大悟狀,嘴裡說:「哦哦!神不知鬼不覺的,高啊!」心裡卻想:現在行賄受賄的手段真是越來越高明了,這樣通過股票產生的收入,來路正當,合理合法,其中貓膩很難查證,紀委又面臨新課題了。不過他最擔心的還是對方不使用現金賄賂,看來須想個什麼說法誘使他們拿出現金來。
——
監控車裡的晨光始終沒有認真去聽包間裡四個人的談話,只是一直全神貫注地掃視著幾個顯示屏幕。老廖啃著麵包,不清不楚地說:「劉局吃的是山珍海味,我們啃的是乾麵包,頭兒啊,叫劉局等會把吃剩下的打包留給我們當宵夜吧。」
等待總是最折磨人的事情,已經感到有些焦躁的晨光回頭看了看嬉皮笑臉的老廖,本想對這個老油子警察發作一番,但立即轉念提醒自己不要焦躁,任何時候都要沉住氣,便伸手從老廖手裡掰下一大塊麵包,塞進嘴裡說:「我可不吃殘湯剩飯,等會抓住了『白手套』,得讓劉局原封原樣給我們點一桌才行。」
嘴裡包著麵包的老廖突然停止了咀嚼,瞪著顯示屏幕,並用手指了指,晨光趕緊回頭查看他指著的屏幕。這個屏幕顯示的是包間會客區的情況,那裡空無一人,只見窗簾在微微抖動,看上去不像是風吹造成。霎時間,監控車裡寂靜無聲,所有的人都凝神屏息盯著那個屏幕。
包間會客區沙發後面寬的大窗簾微微抖動了一會就停止了,紅外線攝像頭傳來的視頻信號也看不到任何人體熱源的圖像。晨光和老廖又開始慢慢咀嚼嘴裡的麵包,但仍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突然,他們看到一隻白手套從窗簾的邊緣探了出來,車裡的每個人的眼睛裡立即閃出興奮的光芒。晨光立即拿起麥克風,說到:「各單位注意,我是0號,『白手套』已在包間出現,暫時保持原位,準備行動!」
屏幕上那只白手套慢慢撩開窗簾,從窗簾後面飄進了包間,車裡的幾個人立即轉頭去看紅外線攝像頭的顯示屏幕,發現還是沒有人體熱源圖像,只能依稀看到發著青藍色光的白手套。晨光皺起了眉頭,又看普通攝像頭的視頻,除了白手套漂浮在空中,看到的只是沙發、茶几和衣帽架。
老廖小聲說:「靠!這傢伙真的是鬼啊?沒熱量。」說完把夜視鏡從頭上摘下來扔在一邊。
這時,那只白手套慢慢飄向掛在衣帽架上的吳曉鬟的坤包,那是一個裝飾精美的真皮大挎包,白手套將拉鏈輕輕拉開……
晨光的視線轉移到旁邊的屏幕,看了看屏風另一邊進餐區的情況,四個人談笑風生,顯然毫無察覺。
那只白手套慢慢探進了吳曉鬟的坤包……
晨光拿起麥克風說:「各單位注意,我是0號,前台2號3號立即上樓看住包間門口,1號4號原地待命。後台5號7號8號迅速靠近飯店後牆,守住鴻運包間窗下位置,注意隱蔽。天台射手密切注意包間後窗。」
白手套從吳曉鬟的坤包裡抽了出來,拿著一個看上去像糖果盒的紙盒……
晨光又撥通了跟劉副局長的專用通話信道,輕聲說:「劉局,我是晨光,『白手套』已經出現在屏風另一邊。您保持警惕,注意安全,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我們盡量在外面解決他。」
白手套拿著紙盒,又慢慢飄到了窗簾後面,從所有的監控錄像中消失了。
老廖摸著下巴上的胡茬,有點急不可耐地對晨光說:「他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