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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5.悔不該 文 / 哭之笑之

    5.悔不該()

    傍晚,晨光不敢再沉湎於工作,揣著多少有點不安的心情駕車往家趕。此時天色昏黃,街燈還未亮起,一切都變得有點朦朧,大街上的氣氛也因此顯得溫馨和懶散。

    路過芳鄰街口時晨光看到一家花店,不由自主踩下了剎車,他將車子停靠在路邊,下車來到花店門前。花店裡燈火通明,各種各樣千姿百態的花一束束一捧捧,色彩繽紛奼紫嫣紅,還有許多用來陪襯的枝葉綠草,擁擠在狹窄的店舖裡,花哨得顯得有些庸俗,並無多少美感可言。但晨光並不是因此而猶豫的,他是在想自己捧著一束花的樣子一定很白癡,七、八年前追求夕陽時也從沒送過一束鮮花,只是曾在情人節時被逼無奈買過一朵玫瑰,都覺得非常肉麻。

    店裡的老闆問他買什麼花,他竟然覺得一陣慌亂,彷彿當初第一次進藥店買避孕套的感覺,忙說:「哦,看看。」說罷就轉身走回車邊。

    晨光見自己的車邊停了一輛交警的摩托車,一個戴著摩托頭盔戴著墨鏡的交警正站在車前抄牌,連忙走上前去賠笑說:「這就走這就走,臨停一下。」說著就打開車門,準備開走。可那交警無動於衷,冷冷地指著晨光,說:「駕照!」

    晨光不由收斂了笑容,搖搖頭,從包裡掏出一本黑色封套的證件,遞給了交警。那交警接過來漫不經心地翻開,看了一眼就不耐煩地說:「我叫你拿駕照,不是工作證……」突然,他的表情凝固了,呆了一下又仔細看那本證件,然後抬起頭尷尬地笑著說:「是師兄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說著摘掉了墨鏡,並把警官證遞還給晨光,態度變得十分恭敬。

    晨光很不喜歡這個年輕交警前倨後恭的嘴臉,接過警官證什麼也沒說就上車發動了汽車,那交警忙不迭地趕緊挪開自己的摩托車,晨光的車加大油門絕塵而去。

    回到家裡,竟然黑燈瞎火空無一人,晨光打開燈,見屋裡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但也冷冷清清,夕陽不在。晨光愣怔了一會,拿出手機來撥打夕陽的號碼,但聽到的是「機主已關機,請稍後在撥」。他垂下頭,心想女人就會感情用事,無論何事,只要涉及一己私情,就必然失去理智,失去正常人應該有的思考能力和判斷能力,甚至失去正義感和是非觀。竟然還不給機會解釋,真是不可理喻。也許女人就是這樣標榜自己為感情動物的,對感情的在乎程度非要有意無意地強調到蠻不講理的地步。晨光輕輕歎了口氣,疲憊不堪地跌坐在沙發上,其實並不是工作讓他的身體疲憊,而是夕陽的消失和關機讓他心裡無比疲憊。點上煙默默抽了一會,晨光又坐直了給晨曦撥打電話。

    「小曦,你嫂子在你那裡嗎?」晨光問。

    「沒有!你現在終於想起來找她了?」晨曦沒好氣地說。

    晨光的職業本能隨時都會被啟動,他一聽就斷定妹妹知道妻子的下落,便說:「那只是個誤會,有必要搞得那麼誇張嗎?」

    「什麼誤會?!夕陽姐她要是靠在別的男人懷裡,你只覺得是誤會嗎?既然是誤會你為什麼不第一時間找她解釋?現在天都黑了,才想起需要解釋啊?!」

    晨光被妹妹一頓搶白,無可奈何地嚥了口唾沫,夕陽倒是沒有晨曦那麼刁蠻,但更加決絕,自己確實應該早點回來解釋的,但嘴上不肯退縮,說:「我今天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

    「你有重要的工作,夕陽姐也有啊,她又飛回去了,你最好趕緊找他解釋清楚。」晨曦畢竟親妹妹,雖因同為女性而有為嫂子出頭出氣的自覺性,但她斷然沒有讓自己哥哥為難無助的理由。

    晨光放下手機,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開始編輯短信:「老婆,今天你誤會我了,那個女孩是省少年射擊隊的黃雨佳。她被『白手套』強姦,其父黃承明副市長又被雙規,受到的打擊很大。我曾是她的客座指導教練,也是她這個案子的負責人,遇到了就勸慰鼓勵兩句,結果被你徹底誤會了。」編輯到這裡,他覺得事情已經解釋清楚了,但似乎不夠溫情,便接著寫:「不過我因工作忙而徹底把結婚紀念日給忘了,非常抱歉。」可接下來再怎麼溫情,晨光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別人如日常用語般掛在嘴邊的「情」啊「愛」啊,他竟然一個也寫不出來,最後就這樣把短信發送出去了。

    ——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一輛紅色商務車和一輛白色的賓利轎車,一前一後飛馳在高速公路上。錢大頭就坐在賓利車的後排,秦老四坐在副駕駛位,前面的商務車上還有四個他們集團的重要成員。黃承明被「雙規」對他們的震動很大,黃雖不確知他們販毒的勾當,但對他們集團其他方面的惡行卻知道得頗多,這讓錢大頭食不甘味、臥不安枕。再加上「白手套」懲貪滅黑的行事風格被媒體和輿論包裝得越來越活靈活現、煞有介事,思之再三,他終於決定暫避一時,但他沒選擇乘坐飛機,覺得那樣不安全,自駕車到外省再乘機出國較為妥當。

    錢大頭默默無語地抄著手,側頭看著車窗外,近處的高速路護欄、綠化帶、指示牌都車燈照射下飛速靠近,然後又黯然失色地退出視野,接二連三無休無止地從眼前一閃而過,看得人頭暈。遠處沉沉暮色中只有些若隱若現的燈火,無半點風景可看。錢大頭視線的焦距定位在某個模稜兩可的位置上,什麼都看得到,但什麼都看不清,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開在前面的商務車裡,看著就不聰明的胖司機正在跟幾位老大吹噓昨晚與三女在溫泉池中大戰的艷事,他說得眉飛色舞、唾沫橫飛,四個老大卻聽得心不在焉。

    突然,胖司機看到一隻白手套握住了自己手中的方向盤,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那只白手套就將方向盤猛地向右邊一拉,商務車立即橫了過來,後輪發出巨大嘯叫聲,並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整個車身開始向前側翻,在高速公路上劇烈翻滾起來。車內的五個人中只有胖司機繫了安全帶,其他四個人就像調酒師罐子裡的冰塊,在車廂內上下翻飛,叫喊聲、撞擊聲、破碎聲立時響成一片。

    後面車上的人都被眼前發生的這一幕驚呆了,司機很有經驗,沒有急剎車,而是輕點剎車,繼續跟在向前翻滾的商務車後面,企圖相機從側面超過去,避免商務車停止翻滾時剎車不住就會撞上去。但商務車橫著翻滾,而且忽左忽右跳躍不定,一時間將三根車道都攔住了。前面車子破碎的玻璃渣和其他碎片如冰雹雨點般不斷砸落在賓利車的前擋風玻璃上,逼得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秦老四本能地抬起雙手招架、遮擋,萬分狼狽。

    也不知翻了多少個跟頭,商務車終於停止了翻滾,靠著高速路中間隔離帶四腳朝天地停住了,底盤冒著青煙。賓利車機敏地避開商務車旁,停在了前方不遠的緊急停車道上。車上的三個人下車來向來路望了望,不見其他車燈,沒有來車,便跑到商務車邊查看。

    四腳朝天的商務車已經遍體鱗傷,但整體框架完好,錢大頭、秦老四和司機俯下身子,藉著手電筒的光查看車廂內的情況。只見封老三、林老五、向老六和章老八四個人都趴在現在已經是底盤的車頂棚上,一動不動,無不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向老六的頭竟是轉了一百八十度向後的,而封老三的嘴裡就像泉眼,血液還在像泉水一樣汩汩地冒著……

    這三個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物也不禁心下駭然,確實慘不忍睹。司機連忙將手電筒光移向駕駛位,他們看見了胖司機,他頭下腳上地被安全帶倒著綁在座椅上,鼻子不斷冒出血來,倒著流下來,又從頭頂滴落下來,雙眼糊得全是血,看上去如同流著血淚。

    只聽胖司機氣若游絲的聲音在說:「大哥……救……救我……」他的嘴裡跟著湧出帶著泡沫的污血。

    錢大頭聽了沒有說話,立即站起身來,這時胖司機艱難地把手伸向他們,斷斷續續地哀求:「大哥……大哥……救……救救……我呀……」

    錢大頭向漆黑的四周看了看,冷冷地說:「我們走,管不了他們了。」

    他們拋下了胖司機和那四個生死未卜的集團重要人物,跑回賓利車,車子的強勁的發動機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僅僅幾秒鐘就順著高速公路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

    車裡的三個人都余驚未消,沒有人說話,各自回味著剛才恐怖的一幕,也不安地猜測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過了好一陣,賓利車已經駛離商務車出事地點超過五公里了,他們才漸漸恢復平靜,覺得跑得越遠,離危險就越遠。司機也恰到好處地開始播放音樂,是一張很懷舊的老爵士樂cd,輕鬆慵懶的曲調、沙啞散漫的歌喉在車廂中迴盪,如同在靜謐的夜空裡迴盪。

    錢大頭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拍拍前面的秦老四準備要一瓶礦泉水,秦老四回過頭來卻見錢大頭極其恐怖地瞪大了雙眼,盯著前方,張著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便趕忙回頭看前方。

    只見前擋風玻璃外面一個滿是血污的頭顱從車頂慢慢滑落下來,車裡沒有開燈,高速公路上也沒有路燈,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但是什麼樣的面目一點也不重要,他們也絕對不想看清楚那張臉孔。

    車速非常快,所以滿是血污的頭顱上血水不斷向上散射,在擋風玻璃上勾畫出細細密密的放射性紅色紋路。車子一個振動,那頭顱就彈起又砰然撞在玻璃上,顯示出沉重的份量。

    這個過程只不過是短短的幾秒鐘,車裡的三個人已經魂飛魄散,賓利車的車尾已經甩了起來,整個車子跟著就翻滾起來。那顆血淋淋的頭顱也從他們眼前消失了,但就在消失前的一瞬間,他們看清楚了那張臉,是胖司機的臉,那張剛才還在哀求他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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