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倖存者()
次日早上,通宵沒有合眼的晨光翻看著幾份當地的早報,無一不是在頭版顯著位置刊登了昨夜五人墜樓身亡的特大新聞,甚至還有一份報紙登出了一幅現場的照片,大片大片觸目驚心的血跡,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搞來的。警察比記者們先趕到,就立即封鎖了現場,所有記者都被擋在外圍,也許是警察趕到之前路人用。
河濱別墅兇殺案的餘波未平,前天又發生殺吧玩家神秘死亡,不到二十四小時,又來了個五人集體墜樓,人命案接二連三,讓他這個刑警隊重案組的組長有點應接不暇了。雖然查證資料顯示,死者均非善類,武成峰是本地黑幫老大,綽號「小馬哥」的馬行空是全國流竄的職業殺手,昨晚墜樓的死者也都涉嫌販毒。但社會公眾暫時還不知道真相,可能會對連續發生命案產生恐慌,或許可以對媒體透露死者身份,以緩解來自輿論的壓力,但這似乎有點敷衍塞責的嫌疑,晨光的自尊心是不能接受的。除了社會公眾的壓力,還有來自上司的壓力,上司雖然清楚那些死於非命的人都死有餘辜。法律要講證據,有時明知某人罪大惡極,只是一時苦無確鑿證據,竟然就奈何不了他,有人替天行道將其收拾了其實也挺解恨的。但身為執法人員必須依法辦事,不能允許任何人被非法致死,死了也必須有個準確的說法,不允許不了了之。
晨光還從來沒有遭逢如此嚴峻的挑戰,對手到底是誰?除暴安良的城市俠客?真他媽荒唐!他用力把報紙摔在桌子上,叉腰走到窗前,開始展臂扭腰活動有些疲乏的身體。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進來!」晨光繼續活動著大聲說。
「晨哥,吃點東西吧。」一個身著制式短袖襯衣的女警端著一盒熱騰騰的方便面走了進來。
晨光見是組員沈琴,忙收斂了張牙舞爪的樣子,笑著說:「謝謝啊。」
他並不是通常影視劇裡描寫的男主角那樣只知道工作,而對辦公室戀情懵懂無知,一向敏銳的他早就察覺了沈琴對自己很特殊,只有她會在非公開場合叫他「晨哥」,別的下屬都只會稱呼「頭兒」。但他只能佯裝不知,盡量迴避躲閃而已。他也不看沈琴,接過方便面就吃,雖然他知道沈琴一直都在看著自己。
埋頭吃麵只能掩飾一時,沈琴還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讓他覺得不能不說點什麼,正考慮是不是以上司的身份也關心一下一同熬夜的組員,手機振鈴突然響了,真是及時。
晨光立即放下方便麵,拿起桌上的手機:「我是晨光。」
「頭兒,那小子醒了!」
「哦!」晨光眼睛一亮,馬上說,「我立刻就過來。」
「悟空獸」並沒摔死,當然這只有他們這個組的成員和有關領導知道,對外則嚴密封鎖了消息,外界都認為昨夜墜樓的五人都已死亡。
——
機場高速公路上,「大俠」白色的邁騰車在不緊不慢地行駛著,因為登機的時間還早。
坐在副駕駛位子的凌一彬回頭略感慚愧地問:「小絨球,你是不是覺得本市的治安很不好啊?讓你在這裡沒有安全感?」
蕭雪遲疑了一下,說:「也不是……」似乎還在考慮措詞。
「大俠」不以為然地說:「其實這裡的治安一直都很好,鬧鬼了嘛,與治安有什麼關係?球球怕了,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都不是!」後排坐在蕭雪身邊的康傑接口說,「肯定是覺得有點晦氣,也無心玩了。」
蕭雪不置可否地說:「那個白手套確實有點詭異,不管是人是鬼,玄哥、大俠你們可要注意安全啊。」
「咦?怎麼你就不關心我的安全啊?!」康傑大為不滿,憤懣地表示抗議。
蕭雪笑了,說:「你過兩天也要走了,除非那只白手套跟著你走,呵呵!」
凌一彬說:「放心啦,白手套出現過的地方都已經在調查了,包括紅楓閣,尤其是三層、十七層和二十二層的住戶……」
「三層?為什麼專門調查三層的住戶?」蕭雪不解地問。
「嗨!貌似你的遊戲水平比我高,連這麼重要的信息都會遺漏?!」康傑似乎找到了報復蕭雪剛才不關心他安全的機會,大聲說,「那個白倩倩在電梯裡遇到的鬼就是從十七層到三層嘛。」
蕭雪白了康傑一眼,沒有說話。
凌一彬繼續說:「昨晚《漫世界》的責編程秭歸也在她家對門看見了白手套,警方肯定也會調查的。」
「好像都跟你的晨曦有點關係哦。」蕭雪不無擔心地說。
「我也覺得,所以我決定今晚就搬到紅楓閣去,晝夜保護她!」凌一彬笑著說。
「何不讓她搬到她哥哥家去,誰敢到重案組的組長家裡找麻煩?」蕭雪問。
「他哥忙得焦頭爛額的,經常通宵工作,嫂子又不在,她搬過去也安全不了。再說白手套出現過的地方多了,總不能每個地方都清場吧,打草驚蛇了還怎麼抓他啊?這也是他哥的意思……」凌一彬解釋道。
「啊呸哦!」「大俠」突然插嘴說,「你小子明明就是找了個堂而皇之的理由去和女友同居嘛,繞來繞去頭頭是道的騙誰啊?你在遊戲裡就愛玩這種『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把戲,糊弄別人可以,騙不了老子!」
車裡一陣大笑。
——
在武警醫院的特護病房裡,「悟空獸」孫飛彪幾乎渾身都裹著厚厚的繃帶,在各種治療、檢測儀器的包圍之中,上方掛著許多液體包和玻璃瓶。
坐在床邊的晨光說:「你不用掩飾你們毒品交易的事,但那會另案調查,我現在要搞清楚的是白手套逼你們跳樓的事。」
香格里拉商務樓天台上發現有少量冰毒,是麻黃素製造的所謂「植物冰」,但並沒有發現用於交易的整包毒品,也沒發現交易用的現金。只發現了一隻發射過一顆子彈的九二式軍用手槍和一個彈殼,沒找到彈孔,手槍上只有「老十六」的指紋。
「是是……」孫飛彪聲音嘶啞微弱,但從眼神看得出他很清醒。他很詫異也很慶幸自己竟然沒死,不知道是摔在前幾個人身上了還是跳樓前尿了褲子減輕了重量,從十三層樓頂墜下,沒死簡直是個奇跡,沒死真是阿彌陀佛!
晨光繼續說:「白手套案你是受害者,也是重要的目擊證人,我們會保護你的安全。但販毒是你自作孽,調查清楚了該怎麼判還會怎麼判。」
「是是……」
「你說那只白手套開過槍?」
「對對,對天開的槍,我們就都……都跳下去了……」
「他……呃……那只白手套說過話嗎?」
「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
「你開始看到的是一個沒有頭的人?身體四肢都有?」
「是……是……」孫飛彪的瞳孔收縮了,顯得極為恐懼。
「那時他就戴著白手套?」
「對。」
「哪只手?」
「唔……」孫飛彪想了一下,說:「是左手,對,左手。」
「那他的右手呢?」
「……沒,沒注意……」
晨光思索了一會,又問:「跟你們交易的是什麼人?」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我只是個小嘍囉,負責放哨的。哦,對了,樓下還有一個放哨的,你們抓住他了嗎?」
「哦?他叫什麼?」
「孟奎……我們都叫他『猛子』……」
「你們的老闆是誰?」
「我也不知道,我和『猛子』都是跟著十六哥混的,他的老大是誰我真的不知道。」
晨光用犀利的眼神盯著孫飛彪,慢條斯理地說:「我剛才說過了,鏈條末端的毒案不歸我管,我現在問的話,都是為了尋找殺你們的兇手,搞清楚你們五個人的身份和背景關係,才能有更多線索判斷殺人動機和嫌疑人。所以你最好搞清楚狀況,隱瞞只會讓你在我抓住兇手前死於非命,別以為你沒死的信息可以長久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