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香草之死
柳絮彷彿沒有看見一般，兀自喝著手中的佳釀，眼神玩味地欣賞著香草和柳殘的狼狽。
「大小姐……」香草張口想要說話，然而卻早已口齒不清，只緊緊地攥著柳殘的手，不敢鬆開一毫。
柳殘垂頭之際看見碎了一地的酒杯碎片，那印著朵朵淡雅梅花的杯子，初看見時，她還頗為喜歡。如今片片清晰的刺入眼中，柳殘眼神一冷：「是酒？」
她從未把香草這突然出現的狀況與柳絮的酒聯繫到一起，為什麼？只因為柳絮長了一張和蘇隱一模一樣的臉，她無條件地相信她！
然而此時，柳殘心底冒著陣陣寒氣，柳絮竟然在酒裡下毒？！
「你終於明白了？」柳絮淺淺地笑了一聲，接著又抿了一口酒，「自作聰明，香草你可真該死哦。不過，你是為她死的！也是她害死你的！」
柳絮看見香草的樣子，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轉眸看向柳殘，卻見她一臉的哀傷，這哀傷是做給誰看的？這傾城殿此時只有她們三人，她可不會同情她，更加不會去憐惜她。
「是你在酒裡下毒？」柳殘忍了半天，問出這個一直不願相信的問題，雖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她還是想親耳聽柳絮的回答。
「你不是已經看見了麼，還有什麼好問的！」柳絮冷冷地笑了一聲，沒有絲毫的同情。
感覺到手臂上的壓力越來越大，柳殘低頭看向香草，只見她原本清麗的小臉已經變得蒼白，嘴角溢出了血絲，滴在她的衣袖上，再順著袖子往下流。
柳殘大驚，沒有再和柳絮爭辯，此時應該是心死的感覺都有了。將香草扶好，她鼓勵道：「香草，你真傻，為什麼要替我喝？我早晚都是死，你為什麼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你堅持住，我這就帶你去找太醫，你一定會沒事的，堅持住……」
柳殘不斷鼓勵香草，可是聲音卻一直在打顫，因為香草的身子越來越冰涼了，臉色開始泛黑，大口大口地吐血，幾乎將她的左手臂都染透了。
「找太醫？」柳絮冷笑一聲，拿過面前的酒罈，自酌一杯，隨即笑語：「這毒可不比雲初當初的毒，見血封喉你見過沒？」柳絮笑著問柳殘，那笑容隨意得好像在談論天氣，煙眉舒展：「沒見過，你今天就可以見識一下。」
柳殘恨不得上去抽柳絮一頓，然而就在此時，香草卻艱難地開口：「大小姐……我們……我們回去……」
估計也隱約聽見了柳絮的話，香草咬牙懇求柳殘。手依然緊緊攥著柳殘的手，柳殘早已淚眼婆娑，她從來沒有想到會是今天這種情況。
「香草，我帶你去找太醫，你一定會沒事的。」柳殘還是不放棄，抓著香草就急忙往外衝。然而她終究是身子弱，拖了半天，也沒見香草動分毫。
香草艱難地移動著步子，兩人一起移動了很久，終於走出了傾城殿的殿門。柳殘以為她們可以繼續走，然而就在她要吩咐宮女去通知太醫的時候，香草忽然一把抓住她，對著她拚命地搖頭：「我……我不行了……」
「不會的，你一定會沒事，我立即請太醫。」柳殘沒有找到宮女，傾城殿此時連個宮女太監都沒有，於是她急了。她必須自己去，一定要將香草救活。
「大小姐……你聽我說……」香草全身力氣頓失，忽然倒在了地上，柳殘流淚傷心的同時咚一聲跪在了香草身邊。
「香草……」柳殘此時肝腸寸斷，她是她患難與共的姐妹，她們經歷了這麼多，她怎麼能這麼丟下她？
「上次、上次遞給你的茶……茶是乾淨的、沒有毒，我、我……用心泡了杯茶給你，以為、以為可以回到以前，卻不想最後被舒鳳打翻了，那次我……我是真的沒有下毒……」香草雙手緊緊攥著柳殘的衣袖，雙目圓睜，似乎在和死神抗衡，努力爭取時間。
「對你一直……下毒，我是迫不得已。誣陷你偷琉璃燈……也是、是被迫，二小姐一直捏著我的……把、把柄，所以我……不得不聽她的。這次也是……她在你酒中下毒，雖然我有意換了你們的杯子，卻……卻不想還是有毒……」
香草張口難以呼吸，大口大口地喘氣，見柳殘要說話，她緊接著道：「聽我說，不然沒、沒機會了……你、你離開這裡，你鬥不過太妃的……現在二小姐也幫著她……你鬥不過她的，即使你鬥得過……你、你也不會對二小姐怎麼樣……我太瞭解、瞭解你了，因為你下不了手，和她相比，你、你還是太善良了……」
香草猛然咳嗽了起來，一口氣始終提不上來，柳殘抱著她痛哭，「香草……」
「大小姐，別管這些仇恨了……連親人都要害你……你、你還要報仇嗎？離開這裡……離開，回神醫谷，去、去找谷、谷主……」香草拚命地抓著柳殘，想要再來保護這個孱弱的大小姐，可是緊抓著她衣袖的手，卻猛地失去了氣力，忽然棉花一般鬆軟了下來。
「香草——」這一聲驚天動地，這一聲飽含怨念，這一聲充滿了悲慟。
柳殘緊緊地抱著香草，緊緊地，死死地抱在懷中，想要用自己的體溫將她全身暖熱。然而印入眼中的只有那最後吐出的一口氣，還有她圓睜的眸子，似有不甘，似有千千萬萬放不下，嘴微微張著。
還記得曾經離開神醫谷的時候，香草很是捨不得，最後還跟她說，將來一定要一起回神醫谷，可就是這樣的願望，她都無法滿足她。
曾經的一句戲言，卻成了今生的一個遺憾！
柳殘的悲痛在這個雪地氳染開來，當陌君澈聞訊趕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異常悲慟的柳殘。從來沒有過的悲痛，他只知道她一直是心狠手辣，玩弄手段，欺騙感情，只有她看別人悲慟的份，如今她竟然這樣傷心……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見柳殘如此模樣，陌君澈不由一陣咆哮，震得整個傾城殿雪花亂飛。陌君澈心口無端的憂傷，讓他顧不上這一切，他不端地咆哮，不斷亂吼。
陌君澈發瘋了，他失控了……
在陌君澈的咆哮下，傾城殿的宮女太監紛紛跑了出來，唰一聲全跪在了陌君澈周圍。見他如此模樣，那些人還在想香草和王上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何她死了，王上會這般失控？
直到很多年以後，陌君澈回憶起這段情緒失控，他才明白，其實他不是為了香草的死而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