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再披嫁衣
單薄的身子在風中搖曳,彷彿一朵即將凋零的玫瑰花。突然,風起,柳殘頭上的喜帕「呼」得一下被風吹落,喜帕在空中急速飛轉了幾下,然後飄落在鳳淮的腳邊。
柳殘再次輕輕咳嗽起來,眼中有著一層水霧。突然,眼前再次出現了一抹白,他怔怔地看了她好久,依舊是冰雪般的口氣,身上有著極致的儒雅:「你和她很像。」
然後,紅色一閃,那方喜帕被他輕輕蓋在她的頭上,順著那方喜帕的降落,他們被永遠地隔離開了。那一瞬間,她看見了他的胸膛。
曾經,她最喜歡在院落仰頭看明月,聽著風吹動腰間的風鈴。直到他突然出現,將她緊緊抱在他溫暖的胸膛,親暱地問:「怎麼不多穿件衣裳,咳嗽嚴重了怎麼辦?」
「要是咳嗽厲害了,你就代我咳嗽吧。」說完,她轉身捏著他潔淨的俊臉,雙手卡著他的脖子,*得他不得不咳嗽。然後她笑靨如花,道:「你看,你一咳嗽,我就不咳嗽了。」
「就你歪理多。」他寵溺地將她抱在懷中,兩人一起看著頭頂的明月,月華洩滿全身。
他將她包得緊緊地,密不透風,彷彿一道無堅不摧的保護牆。讓她覺得他的胸膛就是她的所有,是她愛的暖窩。
如今,柳殘拉了拉喜帕,眼中滾下了晶瑩。咳嗽,是她一人的,再也不會有人假裝咳嗽,陪她一起分擔痛苦。
一閉眼,柳殘決絕地上了轎子,送親隊伍緩緩而行。那抹雪白消失了,從此消失在她的世界。她再也不是他的醜妃了,再也不是了。
柳殘帶著深深地恨意離開了,滿腔的仇恨讓她咬緊銀牙。楚涼、鳳淮,今日,你們毀了我丞相府!他日,我定當滅了大楚王朝!讓整個大楚王朝去給丞相府五百多條人命陪葬!
大楚王朝皇宮。
夜幕早已降臨,黑暗籠罩在龍陽宮中,此時幽暗無光。楚涼靜靜坐在龍案前,他在等那盞宮燈,等那個小小身影的到來。等她恬靜地問,皇上,燈放在這裡怎樣?
可是,她始終沒有出現,那聲輕輕的咳嗽聲始終沒有響起。楚涼手中的奏折不知道何時悄然滑落,他為什麼等不來她?
這時,一個太監躡手躡腳地走進來,輕聲道:「皇上,奴才查遍了所有的宮女,甚至是秀女,沒有一個人是叫蘇隱的」
太監的話,讓楚涼從茫然中抬頭,發愣了許久,他揮揮手,冷聲道:「繼續找!」
太監領命,不知道皇上為什麼執意要找一個小小的宮女,吞下疑問,悄聲出去。
楚涼身後的那盞琉璃燈散發出迷幻的紫色,當初她以純淨的眼神盯著它發呆,看得癡迷。
他看著那泛著紫色的琉璃燈,這是當時玄漠國進貢來的,是皇后的嫁妝。
他不知道她怎麼突然消失了,那個能給他帶來平靜的女子,竟然像人間仙子一般悄然消失了。
鳳王府。
一身雪白的鳳淮站在柳殘曾經待過的小院——翠柳院,這裡清靜,有他們擁有過的歡樂,還有那些笑語。他不知道她去了哪,她走得決絕,絲毫沒有留戀。
是他太狠,是他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了她,接著他報復了她,可是他開心了麼?可是心中的失落是什麼,他腦子中為什麼總是出現她的身影?
曾經以為是她一直在鳳王府,以至於影響了他的情緒,所以他趕走了她。然而此時心中的急切是為何,沒有了她的消息,他覺得內心空虛了。
演戲?她說他是在演戲,他是在演戲嗎?是的,他一開始是在演戲,他對她虛情假意,對她的笑臉強顏歡笑。在無數個不願意下,他迫使自己每次將她冰冷的身子擁入懷中。在她每次咳嗽的時候,他總是厭煩,以至於他不得不用自己的咳嗽掩飾自己的不耐。
然而,三個月,不知不覺中,他竟然毫不知情地喜歡上了她的笑臉,喜歡上了她的調皮。見到她穿著單薄的衣衫仰頭望月的時候,他習慣了情不自禁地將她擁入懷中,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全身。他喜歡聽她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在他懷中叫他鳳淮,鳳淮、鳳淮
更在她每次咳嗽的時候,心中泛過疼痛,他憐惜她的嬌弱,更叫不捨她痛苦。可是最後,他還是讓她痛苦了,讓她曾經清脆歡喜的聲音,充滿了怨恨和仇視。每次咳嗽的時候,他總能看見她左臉上那彷彿蝴蝶的印記清晰地出現,劇烈的咳嗽似乎使得那只蝴蝶振翅欲飛。
她可知,他從來沒有介意過她的容顏,他喜歡她臉上的蝴蝶印記,那是獨屬於她的。但是她不該是丞相之女,可她偏偏是,他們注定沒有未來!
鳳淮的丹鳳眼中閃出了憂鬱,一種深深的無奈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他整個人都網住了。
「王爺,人,沒有找到。已經失蹤了,包括香草。」步青一身黑衣,突然出現在鳳淮身後,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鳳淮沒有應聲,眼光飄渺而悠遠,「步青,本王錯了嗎?」
步青一怔,垂目,「王爺的做法自有您的打算,屬下不敢妄下斷言。況且現在的王妃也絕不亞於昔日王妃,她容顏更勝她,性情也比她開朗」
鳳淮沒有表情地聽著步青的話,轉身,「柳絮該到達玄漠國了吧?送親的是司徒錦,他回來了麼?」
「司徒少將軍尚未歸來。」步青立即回答。
鳳淮凝眉,薄唇緊抿,走出小院。步青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儒雅極致的他向來高深莫測。
「王爺」步青追在鳳淮身後叫了一聲,「王妃在等您用膳。」
鳳淮彷彿沒有聽見一般,腳步並未停下,直直走了出去。
大楚王朝邊境,從大楚王朝的還暖突然進入了冬天一般,天空不斷飄起鵝毛大雪。送親的將士一時都難以適應這樣的天氣,柳殘覺得無所謂,又不是沒有經歷過的冬天,就當再過一次冬天好了。
一身銀色盔甲的司徒錦停下隊伍,斯文雋秀的眉頭挑了挑,看著前方惡劣的天氣,這不是他第一次見過。身為少將軍,他隨他爹出征過,男子都抵擋不住的天氣,女子能扛得住麼?
馬車中的柳殘撩開車簾看著外面不斷飄起的雪花,問:「司徒少將軍,玄漠國的天氣會很冷麼?這種寒冷在大楚王朝也經歷過,你看起來好像很怕這種天氣一樣。」
司徒錦驅馬靠近柳殘,「公主有所不知,玄漠國還尚未到達,這裡只是大楚邊境。越靠近玄漠國,天氣會愈加地寒冷。」司徒錦眉宇之間有著淡淡的擔憂,女子身子矜貴,能抵抗得了這種寒冷嗎?
就在此時,前方出現了一大隊鐵騎,踏雪而來,聲勢浩大。柳殘不禁探出頭往外看去,司徒錦勒緊韁繩,身下的馬一聲嘶鳴。
遠處一身白衣男子迎著風雪翩然而來,風不斷吹起他的衣袖,有種超然脫塵的感覺。
靠近司徒錦的時候,他手勒緊身下的駿馬,馬聲嘶鳴,響徹整個潔白的雪空。
「在下雲夙,是此次王上派來的迎親使者。」一道冰冷的聲音在柳殘不遠處響起。目光凜然,與這寒冷融為一體。
「在下司徒錦,雲丞相遠道而來,不如在此歇息一日,明日再啟程去玄漠國。」司徒錦看一眼那大紅的馬車,似乎有點憂心柳殘能否經得起這舟車勞頓。
而柳殘在聽見司徒錦稱她為丞相的時候,不由悲從中來,她爹爹也是官拜丞相。如今再次聽見丞相,她心中莫名升起一種親切感。
柳殘不禁偷偷看他一眼,一身白衣,發如墨,俊雅飄逸,神情淡漠疏離,身子筆直地坐在駿馬上。
柳殘放下頭上的喜帕,收回目光,看來帥哥一個,和鳳淮的冰涼有得拼。
「司徒少將軍,王上還在雪都等待若柳公主,在下不敢懈怠。」雲夙言語之間已經婉言拒絕了司徒錦的提議,他飄逸的白袖一揮,「司徒少將軍,我們就此別過吧。」
柳殘沒有想到她就這樣來和親的,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真有點倒霉。
司徒沒有及時接話,似乎猶豫了一下,道:「玄漠國天氣寒冷,公子身子嬌弱,在下就先不回去,護送公主到達雪都。」
司徒錦終究還是不忍心柳殘一個女子獨自踏上茫茫雪途,他的提議讓雲夙淡然的神情擰了下。
「這件事還是看公主的意思吧,若柳公主意下如何?」雲夙夾緊身下的駿馬,「踏踏」的馬蹄聲在柳殘耳邊響起。聽見他清雅淡漠的聲音道:「雲夙見過若柳公主,公主將由雲夙護送到達雪都。」
「雲丞相不必多禮,若柳以後還要仰仗雲丞相的關照。」柳殘和他客套了兩句,隨即道:「司徒少將軍的好意,若柳心領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公主,前方天氣難以適應,司徒錦懇請公主答應。」司徒錦,司徒安的哥哥,本來她有些怨懟司徒安,但是面對司徒錦的誠意,柳殘無論如何也責備不起來。
「那好吧。」柳殘勉強答應了,司徒錦的此番好意,就當時在為她和司徒安之間的恩怨來個一筆購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