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村的神情有些苦澀,這個結論讓他很難受,以目前中國的虛弱混亂還不能征服中國的話,那麼一個統一的中國更加不可能了,難道日本就沒有一點希望嗎?不要說岡村不甘心,所有日本精英都不甘心。
「可是現在中國已經有一個統一的政府。」石原冷靜的反駁說,這個以前的好友怎麼突然變得好戰了,石原還不明白,但他的分析卻是有道理。
「不然,這個政府是不穩定的,」岡村眼光一閃湧起一絲喜悅,感到石原的態度開始鬆動了:「中國還有很多其他勢力,比如廣西李宗仁、山西閻錫山;他們對蔣介石的支持是有限的,而蔣介石是以抗日為旗號將其團結在一起的,如果我們逼迫蔣介石同意華北自治,那麼蔣介石的抗日旗幟就會倒下,其權威就會自然消亡,沒有了這個權威,中國就會再度陷入動亂之中。」
石原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他不贊成擴大並不代表他反對大陸政策和拓展生存空間的國策,他反對的原因在與他對日本國力的估計,認為日本不能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消耗戰中;不過岡村的分析卻也讓他左右為難,他認為蔣介石不會妥協不會投降,但也不是不存在妥協投降的可能。
「石原君,華北事變給了我們一個機會,看看蔣介石的抵抗決心,」岡村看出石原內心的激烈鬥爭,便趁熱打鐵:「我們把事變控制在華北,佔領平津後與蔣介石談判,以平津為砝碼誘使蔣介石接受我們的條件,如此我們只需花輕微的代價就能讓蔣介石的權威坍塌。」
岡村地建議讓石原怦然心動。拿下平津再把平津有條件交還給蔣介石,如此華北非軍事化至少可以讓冀東**,這個目的一旦實現。以中國目前的國民情緒,蔣介石就只能下台,如此中國再沒有一個政治核心,必將重新陷入四分五裂地狀態。
「石原君,你如此堅決的拒絕服從政府的增兵令,華北局勢一旦崩潰。造成皇軍歷史上最大的敗績,這個責任你可負擔得起,而且由於你的干涉,剛成立的內閣再度倒台,你如何面對天皇地質詢。以及國民的聲討。」岡村給了石原最後一擊
石原莞爾痛苦的閉上眼睛,這個責任他擔不起,如果他堅持不肯增兵,姑且不談華北局勢,就是內閣倒台的責任他就負不起。
「好吧,我同意增兵,不過,我希望戰爭局限在華北。」石原的話軟弱無力。
岡村嚴肅地點點頭,可他心裡清楚。一旦增兵,戰爭會在哪裡停止。只有天知道。不過有一點他是知道的,石原完了。中國戰場的勝利越多,佔領的地區越多。石原倒台的速度越快,那些堅持擴大方針的軍中將領們將有充分的理由清算他。另外還有就是。他岡村的轉機到了,他不會轉入預備役了,他將重新出山。
七月十一日日本內閣會議決定任命香月清司接替病重的田代皖一郎擔任華北駐屯軍司令官,命令參謀本部增兵華北,以結束目前華北地混亂局面。
下午。參謀本部和陸軍省高級將領入宮晉見天皇裕仁。按照日本憲法。天皇是日本軍隊地最高統帥。對外宣戰。出兵海外都必須取得天皇地同意。
裕仁現年三十五歲。他地父親大正天皇在位僅僅十年即因精神方面地疾病讓位與其監國。五年以後去世。他正式登上天皇寶座。與他地父親相比他地精神正常得多。更懂得為君之道。在他壓抑地表情之下。他渴望超越祖父明治天皇始終滾燙。
當裕仁出現在御座前時。近衛內閣地全體成員和載仁帶領地參謀本部高級官員畢恭畢敬地前傾身體。頭部下垂。雙手緊貼褲縫。
近衛呈上請求批准出兵地文件後。裕仁沒有立刻蓋章。他很早就明白。雖然他不能推翻內閣地決定。當他必須表現出相應地關注。
「諸卿。華北局勢真地危急到必須增兵地境地了嗎?」
裕仁地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柔軟。在寂靜地房間中清晰地傳到每個人地耳中。所有都閉住呼吸。仔細聆聽這個神傳出來地聲音。
天皇的疑問讓近衛大為驚訝,他正要分辨,卻又聽到那絲柔軟的聲音問道:「支那雖然軟弱,然其地大物博,軍隊數量眾多,我們增兵,他們也會增兵,我軍能否佔優勢?」
近衛的心一下就落在肚子裡了,裕仁這是以日本人常說的腹語暗示他們應該大舉增兵,杉山元恭恭敬敬的答道:「請陛下放心,華北地區地形平坦,利於我軍火力發揮,支那軍人數雖多,但裝備卻差,與我軍無法同日而語。」
「我軍增兵華北,如果蘇俄干涉怎麼辦?」那個神一樣的人發出的聲音依然軟軟的猶如婦人的手輕輕撫過房間。
「蘇俄不會干涉,」外交大臣廣田答道:「蘇俄的目的是利用支那牽制我國,以利於其專心對付來自歐洲的威脅。」
裕仁輕輕點頭當他還是有些擔心:「那不過是陸軍的判斷,要是蘇俄真的發動進攻,有什麼應對辦法嗎?」
「如果是這樣,那也沒辦法。」參謀總長載仁的答覆顯然讓裕仁很不滿意,他低低的重複道:「沒有辦法?怎麼能沒有辦法呢?」
「陛下,不是這樣的,我們在滿洲的部隊依然雄厚,依照他們現在在遠東的軍事力量來看,這種進攻是不存在的;蘇俄要發動進攻,必須從遙遠的歐洲調兵過來,沒有半年的準備是不能的,而我們從支那調兵到滿洲,只需要短短的一個月,時間上完全來得及。」杉山元急忙補充道。
「支那很大。皇軍地力量有限,帝國的國力也有限,衫山將軍。這場戰爭要打多長時間?」
「陛下,陸軍省和參謀本部的意見是兩三個月,最多三個月,佔領華北以後,支那地抵抗就會崩潰。」杉山元信心十足。
至此裕仁的所有擔心都得到完美的答案,他心滿意足的拿起玉璽。蓋在誒各奉上的增兵請求上。
日本政府正式宣佈增兵華北,消息傳出,日本各地民眾了,無數少女捧著捐款箱在街頭向路人請求捐款,三菱工廠的工人宣佈自願加班。延長工作時間,各地徵兵點前排滿長隊,適齡青年踴躍報名前往中國參戰,後援會,勞軍團入雨後春筍般湧現,似乎勝利就在眼前。
參謀本部宣佈從滿洲增調關東軍地第一旅團,第十旅團,朝鮮軍第二十師團,以及相關的戰車、炮兵與飛行團。立刻多頭齊發,進軍中國華北。接受日本支那駐屯軍的指揮,準備參與教訓中國的作戰。
日本的戰爭機器開動了。中國地戰爭機器卻停下來了。就在日本天皇裕仁在增兵令上蓋上玉璽的當天,宋哲元從山東啟程回北平。十六日抵達北平,北平濃烈的戰爭氣氛讓他很不舒服。火車站附近架滿工事,城牆上堆滿沙包,士兵在大街小巷巡邏,青年學生紛紛進入軍營慰問。
「這是做什麼,亂糟糟的,成什麼樣子!」宋哲元回到同仁堂軍部,把軍帽往桌上一摔就罵道。
秦德純和參謀長張樾亭楞了下,宋哲元下車時神情就不對,他們都猜測是不是對目前的防禦部署不滿,沒想到他是對北平的抗戰氣氛不滿。
「紹文,不是已經與日本人談妥了嗎,怎麼他們還在宣傳戰爭?這不是火上澆油嗎?」宋哲元鬆開軍裝的紐扣,走到風扇前,讓灼熱的風狂吹在身上。
宋哲元所說的與日本人談妥了,是指十一日秦德純與日本松井特務機關長談妥地條件,雙方達成三條協議:一、對於事件表示遺憾,並且約束部下不再發生類似事件。二、盧溝橋附近陣地改由保安隊接防。三、徹底取締抗日團體。
「軍長,協定雖然達成,但前線的局勢依然不容小窺,」秦德純輕輕歎口氣,這幾年他一直擔負與日本人周旋地使命,受夠了日本人的氣,也對日本人有更多地瞭解,盧溝橋事變一起,他就感到此事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參謀部擬定了兩個作戰設想,請軍長定奪。」
張樾亭拿出兩份作戰計劃送到宋哲元面前,宋哲元沒有接,他示意張樾亭把文件放在桌上,張樾亭把文件放在宋哲元地辦公桌上,順手拿鎮紙壓在上面。
「打,打,就知道打,」宋哲元有些生氣了:「這麼多年了,我們二十九軍走到今天容易嗎?民國十九年中原大戰,全軍崩潰,我們縮在晉南,要吃沒吃,要穿沒穿,到今天,我們有兩省兩市,全軍十餘萬人,容易嗎!」
「軍長,」秦德純大驚,宋哲元的態度顯然是不想打,可這是他說了能算地嗎:「日本人已經宣佈增兵華北,我們必須做好準備,再說蔣委員長的電報你也收到了,他也要求我們做好的打的準備,警惕日本人的緩兵之計。」
「哼,蔣委員長,」宋哲元從鼻孔裡輕輕哼出一聲輕蔑:「紹文,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們是在日本人和蔣介石的夾縫中生存,這仗打起來,無論勝敗,我們都完了。敗了自不待言,勝了呢?中央軍必然進駐平津,我們也完了。所以不能打只能談,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只要我們表現出誠意,日本人就不會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