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場決定西北戰事的商討在皆大歡喜中圓滿達成一致,忽圖剌得到了大宋靈夏路全力支持的承諾,又能夠從戰爭中得到雙重的利益,而曾言得到了蒙古最強大部落遵照朝廷旨意對金國聯合出擊的保證,當然還有一位千嬌百媚的草原美女的侍寢,在爽朗的笑聲中,二人結束了這場交易。
在乞顏部停留了六七日,盡情享受美女火熱奔放的服侍後,曾言這才戀戀不捨地踏上了前往克烈部的行程,去那裡與他的安塔去進行另一場交易,當然在去之前他向忽圖剌做出了保證,絕不在未來戰爭中對克烈部有任何偏向的政策。而就在他離開乞顏部的第二天,一封發自行在的金字牌檄文進入陝西宣撫司衙門。
由於宋軍各處兵馬不斷增強的軍事壓力,還有來自大河南岸零零碎碎的情報顯示,宋朝已經完成了進攻部署。由於在行在的烏思謀陵間諜網絡被破獲,連帶著很多發展多年的宋朝官吏被處死或是流放,完顏宗弼很難獲取真正想要知道的情報,宋軍倒底在什麼時候發動大規模攻勢,而他們的重點進攻方向是何處,宋軍如何運用兩大侍軍司的兵力?一切都沒有頭緒,令人相當的頭疼不已,一切只能靠自己的判斷。
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能傳令河朔、河東、西京各地都統軍、各路都統、行軍萬戶整備軍隊、嚴陣以待,準備應戰宋軍可能發動的攻勢。在戰略上他徵調在北京路以南半數之上的馬軍,把這些馬軍組成一直強大的機動部隊,駐泊在河間準備應付宋軍主攻兵力,在河朔、河東大量征發漢族壯丁、牛馬,並在燕山、北京等路征發四萬契丹、奚族壯丁組成駐泊在燕山的一支主力,防備來自各方的威脅。除了加強完顏宗賢西部邊軍的實力之外,又把上京五萬戶中的兩個萬夫隊南調,做為應付宋軍的主力部隊,這是一個非同尋常的決定,足以證明當時形勢已經到了萬分緊迫的程度,自從上京五萬戶成軍以來,還沒有同時調兩個萬夫隊用在一個方向的先例,因為上京五萬戶的戰鬥力實在是太強悍了,一支萬夫隊就足以令高麗王國為之膽戰心驚,而西征草原的時候,五支萬夫隊有兩支輪番參戰,給了乞顏部以極大的震撼。至於宋軍方面也對金軍這支部隊產生濃厚的興趣,是職方司重點打探的金軍部隊,樞參行軍司在制定作戰計劃時,甚至以整整一支侍衛大軍來計算應對兵力。
「下將見過都元帥郎君。」
「起來吧!」完顏宗弼笑瞇瞇地看著站起身來的醜漢東心雷,雖然他不太喜歡這個手段殘酷又奸『淫』擄掠的傢伙,但不可否認此人是一員猛將,當此大戰將即正是用到這種人賣命的時候,不能不加以籠絡。
東心雷也有他不同尋常指出,他不禁作戰勇猛而且是一位戰術上的天才將帥,雖然喜好女色、手段令人不齒,但隨著老一代的猛將逐步淡出,此人在金軍中的名頭越加響亮,尤其是在征伐乞顏部等蒙古部落的戰爭中,表現出了極為頑強的鬥志,成為完顏宗弼精選的五萬戶之一,統率一個為數一萬五千人的精銳萬夫隊,這可是金軍中編製兵員最多的幾支萬夫隊中的一支,相當於三個萬夫隊的編制,可見他在金軍中的地位得到認可。也難怪,他在呼沙呼兵敗之際,率孤軍五千人奮戰擊退了乞顏部三倍兵力的追擊,而且成功組織了疑兵迂迴,一鼓作氣殲滅乞顏部馬軍兩千餘人,成為都統一級高官的候選人之一,簡直可以說春風得意。
身為北京、東京兩路都統軍的合魯索平靜地望著東心雷,他做為尚未退出金軍的老一代猛將,倒是非常喜歡這個醜八怪,認為東心雷非常像他當年的英勇氣派,而且這小子在戰術上絕不亞於當年的完顏宗望。而在合魯索下首站立的達魯不花卻冷冷地、甚至有些厭惡地看著東心雷,他那鄙夷的目光流露他從心底厭惡這個丑貨。
合魯索顯的興致頗高,他高聲道:「東心雷南下必然可擊南朝兩支侍衛大軍,看來韓元吉和阿里有一番爭奪了!」
東心雷聽著合魯索的話自然暗自高興,做為當年兀朮手下第一女真猛將,合魯索在軍中有著極高的威望,能讓他稱讚的必然是一名勇猛之人無疑。他對自己的這支部隊戰鬥力也充滿了自信,由一萬五千名名精銳騎兵組成的萬夫隊,儘管完顏宗弼竭力發展女真人口,但時下女真可以簽發丁壯也不過二三十萬人,實際能夠簽發極限不過二十萬人,一萬五千人的女真萬夫隊是一支相當規模的部隊,他們全部來自上京路、東京路,屬於女真人中最剽悍善戰的地域人眾。整個金軍中,一萬二千人的萬夫隊不過四個,連上京五萬戶中也只有兩個萬夫隊達到一萬五千人,其它全部是八千人的萬夫隊,至於六千人、五千人的萬夫隊根本就看不進他的眼,以他的話說那些都是雜牌部隊。尤其是經過了第三次西征和乞顏部四萬多馬軍的連續五天惡戰,他數次擊退草原精銳的進攻,更令他對自己和自己的部隊充滿了自信,南朝軍隊就是再強悍,也不能把他這支上萬人的精悍馬隊怎麼樣,他一個萬夫隊很輕鬆就能對付南朝兩支侍衛大軍。
「都統軍過講了,想當年都統軍叱詫風雲之時,亦是引的下將羨慕非常。」東心雷雖然醜陋不堪、為人殘暴驕傲,但對於上位者還是有自己的一套,不然也不會做到行軍萬戶的地位。
完顏宗弼淡淡一笑,他並不在意合魯索對東心雷的讚賞,也對東心雷奉承合魯索不感冒,但也不願意他們就這話題再說下去,於是道:「既然東心雷已經南下,上京剩餘三萬戶中當切切關注西部邊地,斷不可麻痺大意,恐怕草原上的豺狼會趁火打劫。」
達魯不花深以為然,他說道:「都元帥郎君所言極是,南朝出兵必然會交通乞顏、克烈對我邊地進兵,使我北方兵馬無力南下參戰兩河,然此計雖然精妙卻又不虞之兆。」
「哦——說下去、說下去。」完顏宗弼饒有興致地看了看達魯不花向他詢問為何,自從達魯不花被宋朝釋放回來,原本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大金兵部職方司郎中在南京被俘獲,又被宋朝放回,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忍受的恥辱。按照女真人正常的思維,達魯不花應該『自殺』或者投降宋朝安享富貴,就如同耶律馬五一樣,在宋朝做了個節度使,整日裡與美酒佳麗為伴,倒也快活一生,以達魯不花的身份投降宋朝,再不濟也能混一個從三品環衛官大將軍做做,拿著百貫的俸祿逍遙自在。但達魯不花千不該萬不該還是回來了,他也深深為難,不知到底如何處置,因為要求處置達魯不花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不得已之下只能運用自己的權力和威信保全了達魯不花一條命,兵部職方司郎中是做不成了,他索性把達魯不花留在了身邊,任命他為都元帥府機宜文字,仍然信任並委以重用,因為他對達魯不花寄托著某種不可言喻的希望。
「草原上的蠻族勢力強悍非常,都元帥郎君與之數度交手,必然能深有體味。」達魯不花看了眼完顏宗弼,見他輕輕頷首,又清了清嗓子,朗聲道:「乞顏、克烈之所以無法同大金抗衡,塔塔爾之所以依附大金,就是因為這些部族雖然剽悍無比,卻無法取得足夠製造兵器的銅鐵,也沒有足夠的將作,他們與大金作戰時很多人還用著骨箭,正因為如此,但須控制銅鐵的流入,這些部落才不足為慮。但是,南朝王相公卻用飲鴆止渴的法子,重蹈趙佶的覆轍,把南朝禁軍先進的衣甲兵仗不斷供給乞顏、克烈,縱然使這兩個部族能夠在南朝被侵時能夠牽制我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即便南軍能夠在兩河站住腳,那又怎樣呢?豺狼的胃口是永遠不能得到滿足的,或許南朝日後要面對的真正敵人並不是我女真人,到頭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也說不定。」
合魯索和東心雷卻有點看不起達魯不花這個被俘之人,認為他應該當場就自盡,而不是苟全性命被丟臉地送回來。他們雖然不能全領會大達魯不花的意思,但『重蹈趙佶的覆轍……大逆不道……』還是能聽出來是何意思的,合魯索的臉色當即就變的不太好看,忍不住沉聲道:「大膽達魯不花——你是待罪置身,竟然敢口出狂言,什麼重蹈趙佶的覆轍……把乞顏、克烈這群草原蠻族比做我大金太祖皇帝開創天下,你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