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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卷 一江離恨恰平分篇 第七章 文 /

    第七章

    女史案的審訊仍在繼續中,由於用刑非常殘酷不忍,刑部的使臣們在上面的默許下施展平生最得意的手段,不斷有朝廷官吏被牽扯其中,每深入一步,都讓劉豫感到興奮不已,這可是顯示他能力與手段的大好時機。如今朝野上下,目光都在看著他,他自然是要拿出十二分地精力來辦案,如按原先預計,定案之日也就是他聲名隆起之時,至於其它的他管不了這麼多了,尤其是胡栓和胡宏彈劾他用刑過猛,妄圖辦成大案以求名望的非議並不在乎,有比朝廷大臣勾結金國構陷朝廷執政,尚且牽連皇室的事情嚴重的事情嗎?這樣的案子不重辦能行?

    這日,他審訊一個不太緊要的人物後,吩咐大小使臣們幾句話後,回到後堂歇息片刻。

    當他剛剛坐下喝了杯茶之後,一名胥吏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輕聲道:「大人、大人——」

    劉豫放下手中的瓷杯,才慢悠悠地道:「何事?」

    胥吏遞上一封名帖後,輕聲道:「外面有王相公府上機宜文字李墨涵求見。」

    劉豫一怔,他慢吞吞地接過名帖,新下暗自盤算這個時候李墨涵來此作甚,不過既然李墨涵是王澤得意門生,又主管王澤的公文書碟事務,被好事者稱之為丞相長史,輕易得罪不起。於是道:「有請——」

    待李墨涵進來後,劉豫已經面帶笑容地起身,問聲道:「我道是哪位來訪,原來是李世侄,稀客、稀客啊!」

    由於劉豫和王澤是平輩之交,在朝廷內又是頗能相濟,李墨涵不敢失了禮數,忙躬身趨步走到劉豫面前,作揖道:「小侄拜見世叔。」

    劉豫笑呵呵地扶起他,溫聲道:「我與德涵多年相交,世侄就是自己晚輩,無須場面上的客套,來、來——坐、坐下說話。」

    「多謝世叔——」李墨涵亦不客套,待劉豫坐下後,他大大方方地坐在下首。

    茶上來後,劉豫吩咐道:「都退下吧,無要緊事宜,不可打擾。」

    李墨涵眉頭一動,端起瓷杯,揭蓋細細研磨一番,才品了口茶,孜孜讚道:「好茶、好茶啊!世叔不愧被諸公稱之為『茗中神仙』,公廳中竟然有些絕品!小侄看便是都堂諸位相公,亦不會有此享受。」

    這句不動聲色地奉承,令劉豫頗感舒坦,對於茶道而言,他頗為自得,自詡為朝廷無人可與之相比,王澤亦曾稱他為當代茶仙。

    「此時的明後杭州龍井新芽,都是二八少女用素唇採摘,才是上品中的極品。賢侄來的正是時候,此茶不久前才從杭州購得,雖不是龍井中的上上極品,但遍觀朝廷各衙門,有此茶的獨獨我這一處,雖然公廳內有些奢靡,卻全然是老夫喜好。」劉豫得意地看著李墨涵,又道:「待過幾日,賢侄隨德涵一同到我府上,共同煮茶論道。」

    「這是當然,恩師亦是時常嘮叨,說當今朝廷諸公,論嗜茶無人可比世叔,天下間吃好茶之所,除了大內就要數世叔府邸,他日定然登門求教。」李墨涵一雙眼睛笑的迷成一條線,口上不斷地恭維著劉豫,饒是他老成持重之餘,多年來耳熏目染,官場的套路用的游刃有餘。

    劉豫卻是一隻宦海老滑頭,他明白李墨涵斷不會公然來刑部造訪,他們之間並無多深的交情和直接的公務,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李墨涵此來是身負某種使命,托付之人必然是王澤無疑。既然已經心知肚明,他也不焦急,索性對李墨涵來意不聞不問,盡與他談論茶道。

    李墨涵本就是茶道外行,能有多少話談,幾句之間對於論茶顯出了老底,在劉豫似笑非笑地目光中,暗自尷尬不已,心中責備自己為何單單提什麼茶道,簡直是班門弄斧、自取其辱。

    他決議單刀直入,免得自己下不了台,道:「世叔——小侄今日來卻又要事與世叔相商,還望世叔周全!」

    劉豫淡淡一笑,年輕人倒底是沉不住氣,幾句話也挺不過去,看來是要進入正題了,溫聲道:「哦——賢侄但講無妨。」

    李墨涵清了清嗓子,用壓抑地聲音道:「小侄正是為女史案而來。」

    劉豫眼角微顫,目光卻頗為平淡地瞟著李墨涵,等待著他向下面說。

    「世叔容稟,恩師在十年間銳意進取,數次籌劃敗女真南下,又策劃金國都元帥完顏昌和阿骨打十四子等人南投,此為女真貴酋嫉恨,便要結構罪名構陷恩師。而世叔亦知朝廷之中,一些宵小之輩忌恨恩師倡議的新政,亦是背後詆毀,兩者目標都對準恩師,此些人實為可恨之極……」

    劉豫撚鬚靜聽,關於這些他早就明白了,朝廷中的事不好說,即便是這些要扳倒王澤的人,也不一定與女真人聯合,在審訊中他從嚴會與一些朝廷官員的口供中,得出這些官員多半不知道嚴會的真實身份。當然,為了自己的名聲與日後進身前程,他要將兩者盡量聯繫起來,案子辦的越大越好,不然怎麼顯示他的能耐!

    「然朝廷中這些敗類自然明白以他們的螳臂之力,尚不足以撼動恩相,固然陰謀結構皇室貴胄,利用皇家聲威來為其遮擋,可惡、可惡之極!」李墨涵說到這裡,才止住了話。

    細細品味李墨涵之言,劉豫心中『咯登』一下,這句話對他的震撼實在是太大,在他本是興奮不已的頭腦中,澆了潑冷水,來了個透心涼。不禁案子懊惱不已,原本他認為受理此案對自己可謂一舉兩得,實在沒有細細想過這些蝦兵蟹將竟然能有這麼大的膽識,皇室貴胄——這是什麼意思?這要是查下去豈不是和自己過不去嘛!李墨涵所言不假,因為他不過是個前台上的人物,所說的話只是為王澤傳言於他,既然王澤派遣李墨涵前來,必然不是單單為告訴他這些話。以王澤的意思絕非普通的皇室貴胄,要是這樣王澤也不會派遣李墨涵前來知會他,難道是……聯繫到朝廷中日趨激烈的君相之爭,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賢侄之言不假,宵小之輩蒙蔽皇室貴胄,倒在情理之中。」劉豫明說李墨涵,實際在向王澤傳話。

    李墨涵觀劉豫臉色,知其心有所動,便趁熱打鐵道:「恩師亦是全與世叔同朝之誼,說是入女史案窮追不捨,來日必然會使世叔左右為難!」

    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吐露了王澤意圖,當然只是輕輕一點,相信劉豫該知道如何去做。話盡於此,再說就是畫蛇添足了,當下起身告辭。

    劉豫心事重重、也不相留,說了幾句客套話,喚來胥吏引李墨涵出去。

    前後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他退堂時興奮地心情已經化為烏有,皇室貴胄四個字始終縈繞在他心中。王澤遣李墨涵前來傳話意圖,他已經體味三分,但為何要穿這個話,王澤大可作壁上觀、不聞不問,無論如何他都是最大的贏家,這倒底是怎樣的隱情?

    在猛飲幾杯茶水後,劉豫心中慢慢有了些輪廓,臉色漸漸好轉許多。既然王澤提醒他此案背後會牽連到某位皇室貴胄,不言而喻,如今行在皇家人屈指可數,康王趙構不可能,福國大長公主與寧城郡主更不可能,他斷定了剛才自己聯繫到近來朝廷中私下紛傳的君相之爭了。

    皇帝——劉豫嚇了一跳,暗罵自己怎的將皇帝想進去,除了那些為數不多的幾位皇族外,也只有韓國公主了,能讓王澤為構陷他的人開脫的,只能是韓國公主,想到這裡,劉豫眼前勾現皇太后朱影的景象。他遽然一個激稜,立即明白了王澤為何要為韓國公主開脫,一切都有皇太后的影響。

    他又有些不甘心地臆想,既然有韓國公主這樣的皇室貴胄,必然還會有朝廷中地位較高的大臣參與其中,目前捕獲的這些小魚小蝦,職事差遣最高不過正六品,以他們的能量還不足以與公主同謀大事。既然是王澤暗示,但並沒有說讓他不查下去,而是暗示放過皇家人不要牽連到公主和皇帝這一層,而且通過王澤的提醒,他認定嚴會必然留了一手,還有一些事情沒有交代,說不定還會有一些驚喜,原本有些沮喪的心情,才稍稍有些好轉。

    王澤絕不是在為他著想、絕不是,而是有求於他,不過是不便出面罷了。既然是這樣,做個順水人情又有何妨?這個買賣著實地合算,豈有不為之理?想通了這一層,他得意地笑了,只需要日後審訊時多多留意,在一個適可而止地階段把案子給結了,便會皆大歡喜,這份人情擔得了,日後就是舉薦尚書甚至執政亦不可說。

    「來人——」

    「大人有何吩咐?」胥吏匆忙地快步進來。

    劉豫滿面紅光地站起身來,高聲道:「取嚴會,本官要動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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