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太子昏倒在福寧殿內,至今未醒。諸公正亂成一團,臣來此請陛下速速定奪?」
高俅面色惶惶,有些不知所措,本來他就染病在家,卻連接入宮急見趙佶和面見新皇的兩道詔諭,雖有耳聞趙佶欲傳位太子,原本他對太子與鄆王之爭置身事外,並不關心,也不想介入其中,卻不想來事由得如此匆匆。當他感到垂拱殿卻看到趙桓昏在福寧殿,大臣們慌成一團,便不再等候,拉著梁師成,也不顧眾臣側目,急急趕到保和殿東閣,前來面見趙佶而來。
「太子尚未醒來,吳相公與耿大人以入福寧殿侍候。」梁師成見高俅急切間沒有提到白時中已經宣讀禪位詔書,他心中有鬼,也沒有提醒。
「太子昏厥?」趙佶倒是吃了一驚,隨即又沉吟道:「沒想到如此不堪。」
梁師成倒是希望趙桓昏迷不起,這樣一來,在大事未定之際,趙楷若速速入宮,以趙楷平素所積累的威望與趙佶對他的寵愛,大有希望力挽乾坤。當即,他決定再加一把火,正好此處都是趙佶親信臣子,眾位宰執都在垂拱殿與福寧殿隨駕。
「陛下,如今太子仍不奉詔,又昏厥不醒。外面群臣人心惶惶,如此僵持下去,怎生得了,望陛下速速定奪,萬勿遲疑不覺。」
高俅斜眼瞪著梁師成,心中暗罵:『閹幸』,以他的主意,既然是趙佶以下了禪位詔書,就應該速速喚醒太子受群臣朝賀,若太子還是未醒,理應嚴守大內,以待太子轉醒。
梁師成言下何意,高俅心中一清二楚。
蔡攸見梁師成以是鋌而走險,在做最後一搏,他不願在當這個露頭之鳥,決定此時不言不語,反正趙楷得位也有他的一份功勞。即便趙桓得位,他蔡攸也自持有上皇在,自己在大位繼承的關鍵時刻沒有做出對趙桓不利的舉動,相信自己仍能安身相位。
更何況,趙佶的禪位也是臨時權宜之計,只是讓趙桓做待罪之羊,以趙佶最初秘密對蔡攸安排南下事宜曾言:『……且往淮左暫避,待大局穩定,再做計較。』
所以,蔡攸有理由和耐心保持沉默。
趙佶臥在御榻上,閉目養神,連眼也沒有睜,淡淡地說道:「有耿南仲在,太子必會奉詔,卿家不用擔憂。」
梁師成心中『咯登』一下,不祥的預感愈加濃厚。
大內各門關防由殿前諸班直增添守衛。
多事之夜,侍衛全副武裝,輪班值戍,不敢稍有大意。
何灌站在垂拱殿外玉階上,兩旁百餘名殿前步軍班直骨朵子直侍衛分別把守殿門與東西側門。
由於新皇尚未醒來,福寧殿中又傳出詔旨,以天色以晚,恐擾皇帝安寢,大臣明日晉見。待眾位大臣散去後,何灌卻不敢大意,親自執劍值戍。大內各殿均有紅牆側門,層層阻隔,若要由外廷進入內宮,非得由各殿門關防通過,其它無路可走。
今夜殿前班直侍衛得到旨意,三千餘名班直侍衛幾乎全部都調入大內裡外設防,何灌奉命守衛內外宮廷各門關防。
何灌慢步走動,以驅寒夜冷冬,別的侍衛卻沒有如此幸運,只能在原地稍作活動,以驅嚴寒,好在班直侍衛乃皇家禁衛,待遇優厚,身上衣物較其他禁軍服飾御寒。
「太尉還是到班房稍事休息,這裡由下將引弟兄們把守便是。」
何灌豁然一驚,回首見骨朵子直都虞侯王球在身後,他凝神想著心事,全然不知王球走到自己身後,背脊隱隱寒意上竄,想到;『若是王球謀亂欲取我性命,方纔我不曾在意之際,可就身首異處了』,
何灌回身看著王球,目光肅蕭,盯的王球有些毛骨悚然。
王球有些不悅地說道:「太尉為何這般看著下將?」
儘管何灌官任步軍都虞侯,是侍衛親軍從五品實職差遣,在八十餘萬內外禁軍中能超過何灌的不過堪堪十人,可以說是王球的上司,但班直是皇家宿衛,一向由皇帝簡拔班直武臣,親自統率,班直軍將在侍軍中地位極高,乃軍中之軍,就算是殿前司上四軍也無法與之相提並論,何灌出身河東軍,在班直出身軍將眼中,其身份地位不可與己同日而論。
故而,王球敢於對何灌作色,明裡表示自己的不滿。
何灌見王球面色不豫,這才輕輕一灑,暗笑自己太過多疑,想著王球本就是東宮宿衛,積官至骨朵子直都虞侯。做為太子的東宮舊人,如今太子即位之際,王球用心宿衛以求將來富貴還來不及,哪有叛亂之理,自己今夜疑神疑鬼,太過多心了。當下笑道:「今夜非常,本帥須得在此打起十分精力為官家守夜,都虞侯亦是東宮舊人,應明本帥心意。」
「那是下將孟浪,太尉休怪」王球明白何灌所指,知他心意,立即向何灌作揖賠罪。
「不必如此,我等職責所在,今夜又是非常時期,故而不得有半點馬虎。」何灌瞟了瞟夜幕中的大殿與燈火中的禁門,本能地感到這個寒夜實在是太靜了,似乎將要發生什麼事。自己已被任命為武泰軍節度使、河東河北制置副使,即將領兵出鎮黎陽,尚未成行卻遇上這等事由,真是好生窩火,他一陣心煩,只盼今夜快快過去,心不在焉地說道:「過了今夜,本帥請貴直各位軍將吃酒。」
王球剛要說些什麼,卻聞大殿階下傳來侍衛喝斥聲音:「何人?」
何灌與王球向下望去,只見迎著冷暗的月光下匆匆走來數十人。
何灌看了一眼王球,王球會意,高聲喊道:「來者何人?速速報上名諱。」喊罷,大手一揮,數十名衛士執械列於階上。